第一零六章下馬威</br> 送走薛雨貴，王金堂和幾位副局長就都背著手回了各自的辦公室，把曾毅涼涼地給晾在了那里，他的就職演講，怕是進行不下去了。</br> 辦公室主任高萬祥此時上前，問道：“曾局長，你看這會……”</br> “散了吧”曾毅擺了擺手，按道晦氣，自己第一天上任，就碰了個冷釘子，這個薛雨貴真是害人不淺。</br> 高萬祥就跑進會議室，宣布散會，然后又來到曾毅面前，“曾局長，你的辦公室在309室，這是鑰匙。我要留下來收拾會場，就不陪你上去了，門上有號碼，很好找的。”</br> 曾毅抬腳上了三樓，找到309室打開一看，他吃了一驚，這哪是什么辦公室，亂得簡直都跟垃圾場有得一比了，桌子椅子柜子這些設(shè)備倒是全有，但上面落滿了灰塵，天花板上一個大風(fēng)扇，扇葉子掉得只剩下一片，形單影只掉在那里，地上扔滿了報紙廢品，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br> 曾毅就感覺到不對勁了，如果僅僅是因為薛雨貴半路退場，衛(wèi)生局的人也不敢這樣對自己啊，這哪像是給常務(wù)副局長準(zhǔn)備的辦公室，這是下馬威啊，是有人要故意給自己難堪啊。</br> 至于是誰，不用想都知道，沒有局長王金堂的授意，高萬祥一個小小的辦公室主任，怎么敢給常務(wù)副局長臉色。</br> 曾毅苦笑一聲，這跟在衛(wèi)生廳可真是沒法比啊，在廳里，就是各處室的處長見到自己，那也得客客氣氣的。</br>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等弄清楚情況后，再收拾高萬祥這個王八蛋也不遲。</br> “高主任”曾毅站在樓道口，喊了一聲。</br> 過了一會，高萬祥跑了上來，“曾局長，你有什么吩咐？”</br> “你來瞧瞧給我準(zhǔn)備的辦公室，這是讓我辦公的嗎？”曾毅板著臉，“要不咱倆換換，你來這里辦公”</br> 高萬祥跑過去一看，就連連抱歉：“曾局長，實在是不好意思，這間辦公室很長時間沒人用了，我記得當(dāng)時是打掃干凈了鎖好的，今天我還專門吩咐讓他們清掃灑水的，誰知道他們沒有來搞，我這就叫人過來打掃。”</br> 高萬祥站在樓道上喊了兩嗓子，叫人上來打掃房間，過了半響，也不見有人上來，高萬祥就跑了下去，一會提著笤帚抹布上來，道：“辦公室的人都出去辦事了，我親自來給曾局長打掃吧，等把你這邊收拾妥當(dāng)，我再去收拾會議室。”</br> 高萬祥嘴上說著，腳底下卻是沒動，他等著曾毅只要客氣一句，就扔下笤帚抹布走人，結(jié)果等了半響，卻見曾毅負(fù)手站在那里，根本沒有和他客氣的意思。</br> 他這才硬著頭皮進了309室，心里把樓下辦公室的幾位辦事員罵了個半死，這幫孫子，竟然還真的都裝起了死人，這間屋子讓老子一個人收拾，豈不是要累個半死。</br> “那就辛苦高主任了”曾毅心中冷笑，“我先在局里轉(zhuǎn)轉(zhuǎn)，熟悉一下環(huán)境，等收拾好房間，你通知我一聲。”</br> 高萬祥傻眼了，曾毅竟然連搭把手都不肯，看著滿屋子的灰塵垃圾，他哭的心思都有了，暗道倒霉，自己這真是搬起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br> 忙活了兩個小時，高萬祥才算是把曾毅的辦公室收拾出了個樣子來，他在樓下找到曾毅，抹著額上的汗珠子道：“曾局長，你的辦公室我給收拾好了，風(fēng)扇也給你換了新的，你先委屈幾天，等過兩天，我給你裝空調(diào)。”</br> 曾毅點了點頭，“辛苦高主任了。”說完，看也不看他，抬腳上樓進了辦公室。</br> 這么一耽擱，已經(jīng)是到了吃午飯的點，曾毅剛進辦公室，王金堂就背著手走了過來，伸手在309室的門上敲了兩下，問道：“小曾，辦公室還滿意吧？”</br> 曾毅站起來，“謝謝王局關(guān)心。”</br> “滿意就好”王金堂并不走進來，就站在門口，抬起手腕子看了看表，道：“你看，這都到吃中午飯的點了。”</br> 曾毅還以為王金堂是來叫自己去吃飯的呢，按照慣例，新官上任，單位都是要有接風(fēng)宴的，何況曾毅還是位常務(wù)副局長呢。</br> 曾毅就從辦公桌后面走了出來，正想客氣兩句呢，誰知王金堂笑呵呵地道：“那局里就交給小曾你了，我中午有個飯局，先走一步了。”</br> 這一下把曾毅閃得不輕，沒有接風(fēng)宴就算了，你這是什么意思，打人打臉嗎？曾毅的脾氣算是很好的了，此時也不禁有些生氣，自己第一天上任，以前也跟你無冤無仇的，你就算不歡迎我，也不至于如此欺人太甚吧。</br> “下午咱們開個會，把工作分一下”王金堂丟下這句話，就背著手下了樓，很快，樓下傳來汽車發(fā)動的聲音，然后轟轟地走遠(yuǎn)了。</br> 曾毅有點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這位王局長，要說是爭權(quán)奪勢，自己才剛上任，連工作都還沒分呢，根本就談不到。再說了，曾毅也不是奔著一個縣衛(wèi)生局局長手里那點芝麻大的權(quán)力來的，他這次申請下來，就是想著既然進入了體制，那就好好利用這個優(yōu)勢，做一點力所能及的事情。</br> 想不明白，曾毅索性也就不去想了，管他王金堂是怎么想的，自己知道自己來南云的目的就行。</br> 邁步下樓，曾毅發(fā)現(xiàn)衛(wèi)生局的大樓此時已經(jīng)空了，南云縣城并不大，所以到了吃飯的點，大家都蹬著車回家去了。</br> 在大街上走了幾步，曾毅進了一家叫做“劉老三”的飯館。</br> 飯館是老夫妻倆個開的，劉老三五十歲左右的樣子，剪著很常見的平頭，看到曾毅進來，就起身問道：“你吃些什么？”</br> “把拿手的特色菜來兩個，再來份米飯吧”曾毅坐下去，發(fā)現(xiàn)這飯館雖小，收拾得倒是挺干凈，墻上沒有任何裝飾，掛滿了工商經(jīng)營許可證、衛(wèi)生許可證、門前衛(wèi)生三包承諾書這些東西。</br> 過了沒多久，一個十七八歲模樣、清秀漂亮的女孩端著菜走了出來，放在曾毅的桌上，臉一紅，又進了后面的廚房。</br> “我閨女，今年剛考上榮城的大學(xué)”劉老三在身前白色圍裙上搓著油手，提起自己的閨女，他臉上全是自豪，道：“快嘗嘗我的手藝，全都是用山上的材料做的，綠色環(huán)保。”</br> 曾毅笑了，綠色還能說得過去，怎么還帶著環(huán)保了呢，他夾起一塊肉放進嘴里，肉質(zhì)勁道有彈性，而且呈塊狀，有一種獨特的香味，曾毅就道：“地道的野豬肉。”</br> 劉老三伸出大拇指，“你真識貨看你的樣子，應(yīng)該是從大城市來的吧，去過榮城嗎？”</br> 曾毅點頭，“就是從榮城來的，今后要在南云待一段時間。”</br> 劉老三頓時有些興奮，對自己老婆一喊，“去，把臘肉切一份來。”完了他對曾毅道：“臘肉是我自己做的，不收錢，算我請你的。”</br> 曾毅心里好笑，自己這個副局長的接風(fēng)宴，沒想到倒讓一個小飯館的老板給請了，真是有趣啊，他道：“不用，我也正想嘗嘗南云的臘肉呢。”</br> “大兄弟”劉老三坐近了幾分，“跟你打聽個事，如果去榮城大學(xué)報到，都要帶些什么東西，被褥什么的都要帶吧？坐火車去的話，路好找不好找？”</br> “錄取通知書上應(yīng)該都寫了的，如果交的費用里包括被褥費，那就不用帶被褥了，只帶些日常用品就行。坐火車去的話，出了車站，就能看到學(xué)校設(shè)立的新生接待點，你直接過去就有人會帶你到學(xué)校的。”曾毅也上過大學(xué)，對于這些還算清楚，“一定要到接待點，不要隨便聽別人的話。”</br> 劉老三趕緊點頭，嘴里念念叨叨，把曾毅說得都記了下來，然后又問了一些其它的問題，比如生活費貴不貴，報到都需要注意什么，要不要給老師帶點山貨。</br> 吃完飯算賬，劉老三死活不肯收臘肉的錢，曾毅不好意思白吃，就道：“我看報到的也沒有幾天了，這樣吧，我給你留個電話號碼，如果到了榮城找不著路，就打這個電話，說我的名字就可以。對了，我叫曾毅”</br> 劉老三拿出紙筆記了下來，連連說道：“大兄弟，你真是熱心人。”</br> 回到衛(wèi)生局的辦公室坐了一會，桌上的電話就響了，是通知曾毅去參加局長辦公會議的。</br> 王金堂在衛(wèi)生局擁有絕對的話語權(quán)，會上直接就把每位局長的工作給分配了一下，他給曾毅分配的是分管機關(guān)事務(wù)，說白了，就是管一管辦公室的工作，都是一些管家性質(zhì)的工作，而且辦公室的工作還有高萬祥這位辦公室主任來操持呢，哪用得著曾毅來管。</br> “小曾，你可不要有什么包袱，我這樣分配，主要是考慮你剛來，對于咱們衛(wèi)生局的工作還不熟悉。機關(guān)事務(wù)工作是一項綜合性的工作，能夠幫助你更快、更全面地了解到咱們局里的工作現(xiàn)狀。”王金堂說得冠冕堂皇，“等你熟悉了，如果有什么想法，可以再提出來嘛，咱們再商議”</br> 工作的事分配完，又討論了一些雞毛蒜皮的事，不過都跟曾毅無關(guān)，他分管的機關(guān)事務(wù)，所有業(yè)務(wù)上的事情，都跟他沒有關(guān)系，他就聽了聽，沒有發(fā)表什么意見。</br> 王金堂很能開會，散會的時候，又差不多快到下班的點了，曾毅坐得腰都疼了，可王金堂卻始終是神采飛揚。</br> 回到辦公室，曾毅把高萬祥叫了過來。</br> 高萬祥一進門，就道：“曾局長，我盡快把材料準(zhǔn)備出來，把咱們局里的機關(guān)事務(wù)工作向你做個系統(tǒng)的匯報。”</br> 曾毅擺了擺手，“這個先不忙匯報，我找你來，是要問一問我的住處是如何安排的。”</br> 高萬祥就道：“局里家屬樓還空著一套房子，不過現(xiàn)在沒收拾出來呢，要不先給你在賓館開間房，等回頭收拾回來，曾局長再搬進去住？”</br> 有了上午的教訓(xùn)，高萬祥就不敢玩什么花樣了，他算是領(lǐng)教了，這位年輕的曾局長并不好欺負(fù)，搞不好又要讓自己去勞動改造，那間房是個什么情況，高萬祥最清楚，真要是收拾的話，沒有十天半月都弄不好。</br> 曾毅就明白了，敢情這高萬祥除了給自己準(zhǔn)備了一間垃圾如山的辦公室外，還給自己另外準(zhǔn)備了一間垃圾如山的住房，自己上午讓他勞動了，這間房他就不敢拿出來了。</br> “賓館就算了，你盡快把房子收拾出來吧”</br> 曾毅也不想跟高萬祥多廢話，他不是沒地方可住，只是按照程序過問一下自己的住房安排。</br> 高萬祥就退出了辦公室，心里想著得趕緊找個裝修的工程隊，把那間房收拾出來。不過下樓的時候，他又在納悶，曾毅從榮城來的，如果不住賓館，他又要去住哪里？</br> 算了，就算你住大街上去，又跟我有半毛錢的關(guān)系嗎，是你自己不要住賓館的，高萬祥背起手，慢慢往樓下踱了去。</br> 高萬祥剛走，曾毅的電話就響了起來，是將中岳打來的，“曾毅，你來報到，怎么也不提前打聲招呼呢，要不是我讓人去問了一下，還不知道你到南云了呢晚上我給你接風(fēng)，也不用去外面了，就來家里吧，你嫂子現(xiàn)在也調(diào)到南云來了，讓她炒幾個菜，咱們喝點。”</br> 曾毅不好拒絕，道：“那多麻煩啊”</br> “麻煩什么，就這么定了，一會我讓人去接你”將中岳哈哈一笑，就掛了電話。</br> 曾毅在辦公室做了沒一會，將中岳的司機就到了。</br> 將中岳當(dāng)時只是試著向曾毅發(fā)出邀請，但沒想到曾毅會這么痛快就答應(yīng)來南云，這讓他有些喜出望外，可以想象，只要曾毅到了南云，那南云必定就跟著進入了方書記的視線，到時自己只要干出幾件漂亮的政績，不需要任何宣傳造勢，也能被方書記看在眼里，到了關(guān)鍵時刻，自己的這種安排，就會發(fā)揮出莫大的威力啊。</br> 這層關(guān)系，將中岳是絕不會告訴任何人的，如果讓別人也知道曾毅的背景，那自己的利益就會被損害，這點他清楚得很，讓人去接曾毅的時候，他只派了一輛普通的車，沒敢用自己的南云二號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