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山,綿綿不絕,蜿蜒盤旋,不知其起點,亦不知其終點。
白云,悠悠漂浮,在湛藍湛藍的天空上,隨風游弋,競相浮現出不同的形狀,或如原馳蠟像、或如城池營壘、或如千軍萬馬,偶爾隨風漫卷,竟變幻出龐大無比的怪獸身軀,張牙舞爪,面相猙獰,似乎要吞噬下整個宇宙蒼穹……
少年忍不住“咯咯”的笑出聲來,“好玩,好玩,諒你氣焰囂張,也頂不住一陣風起……”
果不其然,那怪獸一般的形狀沒維持多久,便隨風而散,化成萬千不同的動物形狀,做群獸奔散。
“哈哈哈,大妖,還敢遁形,哪里走?”少年看著天空中的白云飄散,興奮的手舞足蹈。
這名少年在這蒼莽山谷之間自娛自樂,不亦樂乎,卻也是無憂無慮,優哉游哉。
少年名叫風逐云,約莫十二三歲模樣。身穿粗布爛衫,手持執牛鞭,望著天空飄散的浮云,興奮時候牛鞭一甩,噼里啪啦作響,倒也是威風凜凜。
這少年一看便是窮苦人家孩子,偏為瘦弱的身軀,面如菜色,有點營養不良,但一雙眼眸卻燦若星辰,熠熠生輝,透露出與他出身不相符的氣質。
少年本是這深山之處須水村一家農家的孩子,但自從少年懵懂懂事起,就已從阿娘只言片語之間,以及父老鄉親的口中得知自己原本并不是阿娘親生。
據說他尚在襁褓之中的時候,阿娘去河邊浣洗衣服,發現了順著水流漂流至此的木盆。
阿娘本名蘭姑,只因一次丈夫外出采買,便再也沒有回來,所以年紀輕輕便守了寡。本來生活苦悶,過一天沒一天的捱著。沒想到的是,居然在這須水河邊,撿到如此俊秀的一個嬰孩。
蘭姑欣喜若狂,覺得這是上天垂憐,才大發慈悲賞賜給她的寶貝,所以也顧不得村中風言風語的謠言,便將孩子帶回家中撫養。
當天風和日麗,天朗氣清,清風拂過,云卷云舒。蘭姑從未覺得此時的天地之間是如此明媚,便借景抒情,給孩子起名叫:“風逐云”。
十多年來,少年和蘭姑雖然經受同村人不少冷嘲熱諷,但蘭姑把少年照顧的很好,雖然生活清貧,倒也沒有缺衣少食。少年在半知半解之中,也略微懂得自己和其他孩童的不同,但多年和阿娘相依為命,在他心中,阿娘就是自己的親娘。
至于,八百里蒼莽云隱山之外究竟是怎么一個世界?少年從未想過,也不關心。
他只想這樣無憂無慮的生活下去,和阿娘相依為命。
然而,天下事往往事與愿違。
風逐云“啪”的一聲揮響牛鞭,神情怡然自得,“老黃啊老黃,抓緊吃草,吃完了草,我還要給阿娘的白菜澆水呢。”
話音未落,卻有一道如鬼魅一般的黑影轉瞬而來。
風逐云只覺得眼前一晃,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然而,容不得他質疑,那道如鬼魅一般的黑影已經出現在他的面前。
風逐云心中“咯噔”一下,差點驚呼出聲,也不知是吃驚還是被突如其來的一幕受到了驚嚇,一時間,呆若木雞一般。
只見眼前是一名渾身黑衣的老嫗,彎腰駝背,將身子襯的極低,以至于她的面容完全出現在風逐云的眼睛之中。
老嫗面如白紙,一只眼睛黝黑猶如黑洞,樣貌奇詭無比,在黑色斗篷之下更透露出無比的詭異,風逐云倒抽了一口冷氣,“這怕不是鬼吧!”
“小朋友,你不要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老嫗低沉的嗓音,有些嘶啞,更似來自地獄之中的聲音。
“我不害怕。”風逐云強撐著壯了壯膽,只是手心已經攥滿了汗水。
“那就好!”老嫗嘶啞著嗓子說道:“我被別人追殺,眼下求你來救我。”
“我怎么救你?我和別的小朋友打架總是輸。”風逐云囁嚅道。
“嘿嘿……”老嫗嘿嘿一笑,蒼白的臉更顯詭異,“婆婆不用你幫我打架,只要你把你的牛借給我,日后我一定報答。”
“你借我的牛,還會還給我嗎?不然阿娘會打我的。”風逐云有點擔心,瞪大了眼睛,一雙漆黑如暗夜星辰的眼眸顯得愈發明亮。
“放心吧,婆婆當然會還給你,不但還給你,而且還要加倍還你。”
“那好吧。”風逐云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心中仍然有些擔心。但想著如果自己真的能幫到婆婆,便也釋然。
然而,正在風逐云憂心忡忡之際。那老嫗如鬼影一般閃現在那頭老黃牛的跟前。只聽到那老黃牛“哞”的一聲慘叫,居然被那老嫗徒手掀翻在地。
“你要干什么?”風逐云大驚失色,瘋狂阻止。
不過為時已晚。只見那老嫗掀起牛頭,從斗篷下拿出一把半尺來長的剪刀,順著牛頭剪落,只聽得“刺啦刺啦”撕紙一般的聲音,那老黃牛竟然在瞬間被那老嫗剝下了一身牛皮。
風逐云此時已經不是大驚失色,而是目瞪口呆,好大一會兒才“哇”的哭了出來,“你騙我,你騙我,你殺了我的牛,你還我的牛。”
老嫗“嘿嘿”一笑:“小朋友,不要擔心,婆婆我說到做到,等你幫婆婆逃過追殺,婆婆還你十頭牛。”
“那我接下來做什么?”事已至此,風逐云揉了揉淚眼,將信將疑的問道。
“你只需要和往常一樣繼續在這里放牛。”那老嫗邊說邊收起剪刀,然后從懷中拿出一個白色的瓷瓶,擰開瓶口,將里面白色的粉末狀物質灑在被剝了皮的牛尸上,只見煙霧漫漫,那牛尸竟然在眨眼之間化為了烏有。
風逐云看著這匪夷所思的情景,大張著嘴巴,一時再也不敢多問還牛的事情。他年齡雖小,但卻聰明機警。眼前這如妖怪一般的婆婆,徒手便殺了自己的牛,就算不承諾還自己牛,轉手把自己殺了,那自己也毫無辦法。當前,他只能走一步說一步。因為面對這樣詭怪婆婆,他還是老實聽話為妙。
“嗯嗯……好小子,挺識時務!”那老嫗似乎能看出風逐云的心事,微微點了點頭,然后將牛皮披在身上。
奇怪的事情再次出現!
風逐云不知是自己到底是不是眼花了,還是自己在白日做夢。那老嫗只在眨眼之間便已消失不見,而那剛才被剝了皮,化為空氣的老黃牛,此時正搖頭擺尾的在原地吃草。
風逐云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疼疼”,由于用力過大,不由齜牙咧嘴的大叫了起來。
“小朋友,你沒有在做夢,這只牛是婆婆幻化出來的。”那老黃牛竟然揚起了頭,說著那老嫗的聲音。
“啊!”一聲驚呼,風逐云被這匪夷所思的事情嚇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要驚慌,小朋友。”那黃牛再次搖頭說道:“你很聰明,而且也很善良,婆婆不會害你。只是這個世界很大很玄妙,你沒有見過這些實屬正常。只是婆婆今天身陷險境,才不得不殺了你的牛。如果能躲過此劫,婆婆一定報答你。”
聽聞那婆婆如此說來,風逐云提在嗓子眼的心落了下來。沒了恐慌,如此詭異的事情,反而激起了少年的好奇心。
“婆婆,你這手段真厲害,你是鬼嗎?”
老黃牛搖了搖頭。
“那你不是鬼,難道你是妖怪?可是妖怪不是都吃人嗎!”
黃老年再次搖頭。
“你不是鬼,也不是妖怪?那你是神仙!”風逐云從地上爬起來,一副被我猜中的樣子。
老黃牛搖著頭說道:“婆婆不是鬼怪,更不是神仙。也不過是這個世界上的人。”
“那你怎么可以使用這么厲害的手段?”風逐云顯然不信。
“小朋友,這個世界上強人很多,有很多修道之人。婆婆來自九重魔宮,人稱‘鬼幽婆婆’,只是這眾多修道之人其中一人罷了。”
風逐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原來如此,難怪阿娘說不要我走出大山,說大山之外十分兇險,原來大山之外真的非比尋常啊。”
“小朋友,你阿娘說的對,她一定十分愛你。”老黃牛低著頭沉聲說道,發著鬼幽婆婆的聲音。
“那當然了,阿娘自然很愛很愛我,可是我的牛……”說起牛,風逐云眼神黯淡了下來,眼眶之中有眼淚打轉,但卻強忍著不讓淚珠落下。
“婆婆既然答應了會還你,決不食言。”
“好!”風逐云只能暫時相信了她的話,重重地點頭。
“有人來了!”那黃牛忽然警惕起來。
“在哪里?”風逐云也緊張起來。
“不要東張西望,就裝作以往的樣子。”那婆婆小聲說道:“不然被他們看出端倪,你我誰都活不了。”
風逐云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里,大氣也不敢出上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