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
流火般的炎熱都未能消減半分朱雀大街上的熱鬧,街道兩畔店鋪鱗次櫛比,令人目不交睫,來往車輛穿梭不斷,著綢飾錦的貴人與麻布粗衣的行人或消遣或忙碌,店家鋪面里掌柜伙計招呼客人的聲音,絲竹笙簫悠揚的樂聲交織成帝都最繁華的一幕勝景。
坐在七寶車里的李玉華已經感到汗濕脊背,卻依舊腰身筆直,沒有動彈分毫,她不想被車里的丫環與嬤嬤小瞧,更因心中那一股說不出來也不想承認的惶恐、不安、或者憤怒,她沒有轉動僵硬的脖頸,更沒有望一眼窗外那從未見識過的帝都氣派。
她就這樣一路筆直的坐到了朱雀大街朱衣巷,許家。
汗水濕透了夏天的蘇紗湖綢,粘在后背,透出一小片洇濕。鄭嬤嬤心下嘆口氣,輕聲在李玉華耳邊說,“老太太盼姑娘久矣,原該立刻去見老太太。只是咱們遠道過來,不好不先換件衣裳,大姑娘不嫌棄,我家里孫女在二姑娘房里當差,要不,您去二姑娘那里換衣如何?”
盡管一直在車里,李玉華的臉頰熱出一片赤紅,她在鄉下做慣了活的人,知道汗濕了衣裳是什么樣,心知鄭嬤嬤好意,連忙說,“我都聽嬤嬤的?!?br/>
自府前由車換轎,小轎一路抬進二門,沿經數重院落朱門,李玉華偶有余光掃過轎窗薄紗,只看到齊整肅穆的青磚烏檐,轎子約摸走了一柱香的時辰,才到了鄭嬤嬤說的二姑娘的院子。
鄭嬤嬤挽著李玉華穿過一道黑漆月亮門,繞過油白影壁,便見四四方方一座精致小院,曲折的回廊前植有碧綠芭蕉翠竹,為這小院兒添了幾分綠意。守門的婆子迎上來,一邊兒給鄭嬤嬤見禮,眼睛往李玉華身上一溜,笑道,“李大娘回來了,唉喲,這是大姑娘吧?”
里頭接著出來五六個穿紅著綠的少女,個個干凈齊整,有略小些的,頭上簪一二絨花,有大些的,則是銀簪銀釵,李玉華抬眼望去,不知哪個是這院子的主人二姑娘。其中一個頭簪銀釵杏眼長臉的姑娘對著鄭嬤嬤叫了聲,“奶奶,你可回來了?!?br/>
鄭嬤嬤說,“這就是大姑娘了,我們這就要去拜見老太太,借你屋子用一用?!?br/>
小清笑對李玉華一福,“給姑娘請安了,請隨我來。”
“麻煩你了?!崩钣袢A說。
小清一笑,“都是婢子份內之事。姑娘是尊貴人,不好用奴婢房間,請姑娘到我們姑娘房里暫歇。”???.??Qúbu.net
李玉華見鄭嬤嬤未推辭,便跟著祖孫二人一起邁上青石臺階。小清打起湘簾,鄭嬤嬤請李玉華先行。李玉華還不大適應軟羅繡鞋的腳輕輕一邁,踏進此生未曾見過的最奢華的屋子。
迎面便是一股說不出的清涼異香襲來,她眼尖的發現屋角高幾上擺一闊大白瓷盆,瓷里是一大塊半融的冰。李玉華心想,夏天用冰消暑倒也不算稀罕事,只是她在縣中那些見聞斷然及不得許府之萬一。
李玉華聽得輕輕腳步聲,便見里間出來一位無法形容的美貌小姐,渾身綾羅輕紗,眉眼間的美貌是李玉華平生僅見,后面跟著一位丫環,年紀打扮與小清相仿。小清笑著上前稟道,“姑娘,這就是大姑娘了。我奶奶帶著大姑娘過來,想著借咱們這里屋子一用,請大姑娘先過換衣裳,再過去給老夫人請安,方顯恭敬?!?br/>
許惠然在離李玉華三步遠的地方止步,不著痕跡的皺了皺鼻尖兒。李玉華明白,天兒太熱,車上轎里都熱,她身上出了不少汗,定是不好聞的。許惠然搖著手中白地雙飛蝶的團扇笑的一派親熱,“我當什么事,這事容易,請姐姐先隨我去暫且歇息,我去吩咐她們再取些我的胭脂水粉來,你再洗把臉,重勻些胭脂妝容才好?!?br/>
說著,并不介嫌的上前一步要挽李玉華的手,請李玉華過去休息。李玉華卻是手一縮,退后一步避開許惠然的親近,拘謹的低下頭,小聲說,“我手上都是汗,別臟了姑娘的手?!?br/>
“夏天誰還不出汗了。”許惠然大大方方的挽住李玉華,拉她到里屋去了,吩咐丫環去準備熱水沐浴,又令小清端茶端果,小涼倒茶倒水,請李玉華休息食用,一面問李玉華路上可還順遂的話。
兩人很客氣的說著話,待丫環說備好了,許惠然就讓小清去服侍李玉華沐浴,留鄭嬤嬤在跟前說話。許惠然用羅帕擦了擦手中汗漬,問,“這就是大姐姐嗎?”
“是?!?br/>
許惠然捏捏手指,想到剛剛挽李玉華手時的粗糙,比她院里三等小丫環的手都要粗,還有李玉華黑燦燦的皮膚,平凡的五官,金簪上頭都掩不了的一身村氣。許惠然嘆口氣,“怪可憐的。”
“誰說不是。我想著,去見老太太,不好不恭敬些,就冒昧過來了,擾了姑娘午歇吧?!?br/>
“嬤嬤又不是不知道,我中午從不睡覺,怕睡多了晚上失夜。嬤嬤有事,盡管過來,何況又是大姐姐的事?!痹S惠然將荔枝遞給鄭嬤嬤,“我知嬤嬤一向周全,只是外頭怕也沒什么合適的衣裳。大姐姐身量與我相仿,算來她也不過長我一歲,我這里尚有幾件夏衫還未沾身,我讓小清包上,先給大姐姐穿吧。”
“我替大姑娘謝姑娘了。”鄭嬤嬤既驚且喜,連忙起身一福謝過二姑娘。
許惠然拉她坐下,拿顆妃子笑慢慢剝著,荔枝的汁液沾染指尖寇朱,許惠然拈著帕子拭了去,雪白的絲帕上留下一抹清淺殘紅,許惠然的聲音有說不出的慵懶嬌貴,“這可就生分了,我跟大姐姐是親姐妹,這還不是應當的?!?br/>
鄭嬤嬤陪笑,“姑娘說的是。”
許惠然將妃子笑含在嘴里,一股濃郁甜香直達心底,她舒適的瞇起雙眸,望向窗外長空,彎唇一笑。
*
李玉華尚不習慣讓人服侍她沐浴,那些她叫不上名字的香膏香脂由侍女精心的涂抹在身上的時候,她總有說不出的害羞。
臉色赤紅的低下去,她小聲的對兩個侍女說,“你們幫我在背上搽就好,別的我自己來?!?br/>
云雁將香膏盒放在一畔的矮幾上,輕聲問,“那一會兒我進來服侍姑娘穿衣?!?br/>
“衣裳我已會穿了的,云雁姐姐,你和小清姐姐去歇著吧。我穿好了就出去。”
云雁是隨鄭嬤嬤一起去接李玉華的侍女,她原是許老夫人身邊服侍的大丫環,為人做事一向周全。李玉華礙于出身緣故,先前不會穿這一層又一層的輕紗軟羅做的衣裳,那些膝褲、小衣、羅帶、絲絳、玉佩、紗衣、披帛等,如何穿戴佩飾,李玉華是不懂的。一路行來,鄭嬤嬤云雁也給李玉華置辦了些可穿的衣裳,李玉華話很少,卻是個心里有數的性子,衣裳首飾穿戴這些事,她已是懂了的。
既李玉華這樣吩咐,云雁便與小清一起出去了。
李玉華望著被重新掩上的門,伸手拿起那白玉制的香膏盒子,也只輕輕挖了一小塊,這是二姑娘的東西,她不會肆意取用。所以,只是手腕腳踝頸項涂了些,李玉華就穿起紗羅衣裙,待整好衣衫,李玉華出了浴房,用二姑娘的妝鏡重梳了頭發。
待發髻梳好,李玉華沒有耽擱,起身望向鄭嬤嬤。鄭嬤嬤明白她的意思,笑著對許惠然道,“今天擾了二姑娘,奴婢這就帶李姑娘去給老夫人請安了。”
李玉華輕聲對二姑娘道謝,依舊有著揮之不去的拘謹,“今天多謝你?!?br/>
許惠然挽著李玉華的手,親親熱熱的說,“姐姐不要這樣客氣,咱們可不是外人。祖母盼姐姐久矣,姐姐不嫌棄,我一起送姐姐過去。”
李玉華垂下眼眸,掩去眼眸中的一切情緒,重復的說了一遍,“多謝?!?br/>
許惠然有心親近,看李玉華一張臉木訥的很,許惠然并不介懷,帶著李玉華一起去了胡老夫人的壽德堂。
許家侍郎府第,李玉華在路上已聽鄭嬤嬤說起過,她在鄉下,只聽說過縣太爺,再遠一些,聽她的朋友說過州官,侍郎是什么官,她是不知道的。只是這滿府的青磚灰瓦齊整氣派,已足夠令她眼界大開,初登此富貴府第,李玉華半垂著頭盯著腳下青磚,無人知她在想什么。
侍女撐著遮陽的油紙傘,仍是熱出淡淡薄汗,進得老夫人院中卻是陡然生出一股清涼之意,不知哪里吹來的風,抑或院中那一株冠蓋高聳的銀杏灑下的大片陰涼遮住的暑意,李玉華都不禁抬頭,樹葉間的碎碎陽光灑落在她的身上,一只不知名的鳥兒長鳴著自樹間飛射而出,凌空遠去。
樹葉娑娑而響,更添清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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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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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