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寶十一年。
易劍之腳下踏著無色的承影劍御風而行。
長安城貴為國都,自然是大唐數一數二的大城,遠遠地就望見了城的輪廓,還沒進城,墻外就有絡繹不絕的商旅隊伍,也有不少城外的交易吵所,顯出一派繁榮。
易劍之尋到了一個無人注意的隱蔽處飛身而下落在地面上,他揮手將承影劍無聲無息的收入袖中。此時他已經背著一個包袱,繞過樹叢徒步向前走去。
經過了南詔戰爭的洗禮,且父親鬼帝對戰爭的厭惡,易劍之麟對血流成河的戰爭深惡痛絕。為了繞過眾多絕世高手并潛入唐廷刺殺唐玄宗,他也只有走科考這條路。
他已經在成都參加了鄉試考上了舉人,下一步便是考入進士的行列。
長安城繁華依舊。
這一年奸相李林甫抱病而亡,貴妃之表兄楊國忠繼任宰相。
唐土南有楊國忠討伐南詔還未平息,西有高仙芝討伐吐蕃,東有琉球島國進犯沿海地區,北有突厥余孽蠶食邊境。
雖然在外戰亂不已,但長安依舊是歌舞升平。從城外方可依稀聽到城內的絲竹聲悅耳不止。
哀嘆中聲,易劍之的腳步已經到了長安城的門口。
六月酷暑的,地上的泥土都被曬得滾燙,城門旁樹木藤條環繞,蟬聲吱吱。
城門口有一隊百人左右的軍隊在駐守,他們看得二十多人護送著一駕馬車過來了,城門官正要上前喝令他們停下來,而從車窗子里面探出了一只潔白如玉的皓腕,那車中人輕輕的“哼”了一聲。
城門官一愣,立刻讓開了道路,伏地跪扣。
十多名士兵一聲不吭的加入了護送的隊伍,簇擁著馬車朝前行去。
城門口還有許多巡捕、官差嚴陣把守。
易劍之起初沒有在意,只是跟隨者馬車向里走去。還沒觸到城門,那城門官便起身伸出一只手臂把他攔住:“有沒有通關文牒?”城門官見他衣著華貴,器宇軒昂,語氣倒也客氣。
易劍之伸手從懷中掏出了鬼帝為他準備好的文牒遞交給了城門官。
城門官翻看了文牒后,不由詫異的問道:“竹汶麟?你是巴蜀人士?”
易劍之點頭稱是。
他因為殘靈力量解禁的緣故相貌變了許多,變得更為俊逸瀟灑且帶著儒雅兼之豪邁之感。為了不引起其他門派的注意,易劍之已經化名為竹汶麟以此掩人耳目。
城門官目中閃過一道異樣的金色光芒,似乎用某種法術掃視查探了一下竹汶麟的身體,沒有發現竹汶麟用了什么法術來隱藏自己的容貌。隨后,這名守衛首領拿起案幾上的一疊畫像,仔細對比了一下竹汶麟,發現他并非告示上備案通緝的人,倒也沒有為難他。
“好了!小子,你進去吧。看你一表人才的怎么連個姑娘都沒帶?哎,也幸虧你沒有帶相好來,若是帶來了相好,那‘辣手摧花’可是要調戲調戲她的。”城門官似是惋惜道。
眾守衛們哈哈大笑。城門官松手示意竹汶麟可以進去了。
竹汶麟一進入城門,對門的市街上,便有一群人圍在一面大墻前議論不休。他好奇地湊上去看,原來不過是張告示,寫著:“奉御史大夫封常清之令,近日都府城內宵小猖獗,為確實追查嫌疑犯,往來商旅行客,依律只許進城,不許出城。”
竹汶麟略感驚奇,道:“只許進不許出?怎有這樣的道理?“
旁邊有一名城里人道:“這也沒法子,近來長安城里太不平靜,偷竊的、滅門的,到處都是。二位怎會挑這時來啊?”
竹汶麟道:“治安不好,是你們的官老爺該抓人才是,禁止大家出城,這不是把一個揚州城當成了大牢房,一律關著嗎?。”
那城里人笑了一笑,也不發表評論,便走開了。
竹汶麟搖了搖頭,轉身埋入大街上找尋可以下榻之處。
一路上兩邊商鋪鱗次櫛比,磨刀鋪、酒肉鋪、兵器鋪、當鋪、南北貨,種種店面都是人聲鼎沸,忙個不停。但就是沒有發現可以住入的客棧,有四五家客棧全都閉門不開。
走了幾條街,還是沒有發現有可疑下榻的客棧,竹汶麟有些絕望了,他四圍環顧了一周,又見到有一窩人圍在一面墻前議論紛紛。
竹汶麟擠過了人群,墻上有一告示,寫道:“查有采花盜‘辣手摧花’,俞人方,目無法紀,四處行竊,奸、淫。女子,作惡多端。特頒此令,有消息密報經證實者賞紋銀二百兩。”
有一個儒生模樣的人說道:“瞧瞧,長安城可真是亂套了,城里的女人都不敢出來、城外的女人都不敢進來了!”
另一個儒生笑道:“云兄,不知是你的本事高強,還是這采花賊的本事高強?”
那姓竹的儒生微笑道:“如有機會的話,或許可以一較高下!”說著,這儒生身形一閃,凌空躍起,在空中連踏數步穩穩的落在了人群后。
“亂影迷蹤步!”竹汶麟一驚,心道:“沒想到彩霞劍派竟然也摻和進來了。看來此次刺殺唐玄宗的不止一方勢力。”
他走出了人群繼續隨意地游逛,又看見第三張大告示,貼在藥鋪側墻旁,十分顯眼,但已經有些破了,上面寫著:“御史大夫封常清諭令,嚴施宵禁,閑雜人等晚間禁行,違者拘禁三日,罰銀三十兩。于犯眾知情不報者,隱匿賊情者,罰銀三百兩。隨地吐痰、便溺者罰銀二十兩。妨礙官差公務者罰銀一百兩。聚賭者罰銀三百兩。縱犬傷人,罰銀十兩。”
竹汶麟越看越是不悅,道:“御史大夫真是個無能之輩!自己什么都管不好,還要這樣宣示他的權力!這樣到處亂貼告示,看了真是令人厭惡。”
身旁的一圍觀者說道:“您可不要小看這御史大夫!這封常清雖說在管理方面不行,但他前兩年率軍進攻大勃律國,致使大勃律被迫歸降。御史大人生性勤儉,又能吃耐勞苦,出門時私馬不過一兩匹,并且賞罰嚴明。是個大好的清官啊!”
那人繼續說道:“我看你是外地來的吧?現在長安的秩序挺亂的,你現在來這里做什么啊?”
竹汶麟撓了撓頭:“我是來考登科的,剛來長安不熟悉環境,偌大的長安城竟是沒能尋到一家客棧。”
那人看了看竹汶麟的衣著,笑道:“看你的家世不錯,應該帶的盤纏還夠用,如若不然你可是不要想著住客棧了!現在長安城的中小客棧都因為‘辣手摧花’俞人方而不敢開了,唯有幾家有武林高手護衛的高等客棧還在營業。”
那人指了指竹汶麟身后的方向道:“你往南走五十步再朝東走一會兒就能到我們長安城最大的飯鋪了,也算是我們長安城最大的客棧。”
竹汶麟連忙道謝,轉身剛行了幾步就見到了不遠處一架三十多人護送的馬車徐徐前行,其中還包括了十多名兵士。行人紛紛讓道,他們知道馬車里定是坐著自己惹不起的人物。
馬車還在有條不紊的前行著,突然一個蒙面人從空中憑空出現,直直的向馬車頂部沖去。
“小心!”竹汶麟驚叫了一聲,眼睛瞬時變得朱紅。
“砰!”的一聲,煙霧頓起,煙塵之下唯有竹汶麟能看見一個鬼魅般的身影在馬車上掀著車蓋。那些隨從顯然是經過嚴格訓練的死士,這些隨從迅速從腰間抽出長劍,迅速的圍成一個圈將馬車圍住了。
“呀你是誰!給本宮滾出去!”一聲清脆的尖叫聲從馬車中傳了出來,還沒等隨從們反應過來,那蒙面人便懷揣著一個少女飛出了馬車,只聽他念了一聲:“疾!”,一抹紅色的光芒倏地竄到了他的腳下,定神細視,那紅芒包裹的是一把帶著的棱角鐵環。
竹汶麟單手結獅子印,祭出“九字真言”:“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湮滅!”眨眼之間連續九指彈出,冒著紅色火焰的九個黑色的文字憑空出現,接連不斷的疾速沖向蒙面人。
緊接著竹汶麟將天罡戰氣包裹在身上,此時的天罡戰氣已經有了第三種顏色“綠”,竹汶麟的身法更為疾速。附加上天罡三十二步,只不消眨眼的功夫竹汶麟就隨著九字真言沖到了蒙面人的身前。
“媽的!什么鬼東西?”那蒙面人只覺到一股排山倒海的壓力沖向自己,自己的身體也被那股壓力吸了過去。這是他縱橫江湖這么多年從沒有遇到過的情況。
蒙面人偏頭一看卻發現有九個冒著紅炎的烏黑漢字朝自己沖了過來。蒙面人顯然是經歷頗多,竟然在這種怪異的情況下還懂得權衡利弊,他快速的將臂彎上的少女向沒有人的一邊狠狠的扔了過去。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九聲之后又是“砰”的一聲,煙霧再起。
見少女被扔出,眼見著就要撞上高聳的酒樓了,竹汶麟連忙抽出身子追趕少女的身軀,情急之下也沒能估計到男女之別,一把將少女摟到了懷里飄轉盤旋而下。
煙霧散盡,那蒙面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竹汶麟哀嘆了一聲,望向了懷里的少女。
唇紅齒白、面賽芙蓉,雙目朦朧惺忪,分明只是十七八歲的年紀卻給人一種明艷端莊的感覺,眸含秋水,使得竹汶麟的心弦不由一動。
一身黃色綢緞輕紗百褶裙,薄如蟬紗的布料讓竹汶麟可以清楚的感覺到她溫潤細滑的肌膚。羅衣下露出了一截白皙無瑕,充滿彈性的纖足,令到竹汶麟只想爬到她身上去,把她壓在身下,好探索她精彩絕倫的玉體,嗅吸她幽蘭般的體香。
少女眼睛定定的看著眼前明眸皓齒、劍眉星目的翩翩少年,心中忽然升起一種異樣的情緒,但轉念即逝。
“該死的奴才!快將小姐放下來!”一把冰冷的刀鋒架在了竹汶麟的脖子上,一個隨從罵罵咧咧的走了過來。
“滾開!”少女掙脫了竹汶麟的懷抱,面色一冷,呵斥道:“方才我被賊人劫走,怎么不見你們來護駕?若不是這位壯士相救,我早已被人侮辱了。這一次我定會稟告父親,讓他來裁斷!”
隨從們趕忙跪下,磕頭驚呼道:“小姐!小姐饒命啊。”
“護駕?”竹汶麟準確的找到了這個詞,心中不由的猜測這少女的身份。想來這少女應該是皇室子弟,自己既然是要走科舉這一條路的話還是少招惹皇室人員吧。
竹汶麟打定了主意便對少女笑道:“這位姑娘,在下還有一為朋友在客棧中等候,需要先行離開,請姑娘見諒。”
少女臉上沒有任何神情,冷然道:“這一次你碰了我的身子,但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我就饒了你一次!”
“你!”竹汶麟心中一怒,但想到自己不要招惹皇室人員,立馬壓下了火氣:“姑娘贖罪,在下先行告退了!”說完,竹汶麟頭也不轉的離開了她的視線。
那黃裙少女恨恨的跺了跺腳,氣哼哼的罵道:“竟然如此不識抬舉!本想收你做貼身侍衛,你竟然還向本宮發脾氣!若不是今日本宮有事情要辦,定要把你千刀萬剮。不對!應該把你閹割了,讓你不能禍害女人!哼!”
少女拂袖一揮,踏上了馬車。
竹汶麟按路人的指示,未費多大功夫就找到那家所謂的長安城最大的飯鋪與客棧,矗立在市中央最熱鬧的地區,進進出出者,皆是錦衣羅緞的富貴之人。
走到近處一見這客棧華麗高大的門面、寬敞明亮的大廳、穿戴整潔的酒保伙計,心中感嘆長安之富足。
這時候店門剛剛開張,大廳內紅漆地板擦得锃亮,只有幾位身穿衙門服飾的官爺在一張酒桌上吃喝談笑,再無其他客人。
他平生從未見過這么豪華氣派的客棧,躊躕勘測了良久,感嘆不已。
眼尖的店小二早已看到打量客棧的竹汶麟,見他走進來立馬熱情的迎接。
“客官,是吃飯還是住店啊。”
“當然是住店了。”
“好嘞,客官這邊請。”
竹汶麟隨著小二兒來到柜臺邊,道:“掌柜,我要住店。”
掌柜的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對著竹汶麟熱情問道:“客官,本客棧上房,每間每天三兩銀子;普通房,每間每天一兩銀子,客官您要選哪種。”
“來一間上房。”反正父親給的錢很多,竹汶麟絲毫不吝嗇盤纏,不客氣的選了上房。
“小順帶客人到地字號上房。”掌柜的對著小二喊一聲。
“好嘞,客官隨我來。”隨著小二就往前面帶路。
進入客房后,小二對著竹汶麟說道:“客官,午飯是在房間里吃,還是您自己下去吃。”
竹汶麟想了一下,“我自個兒到樓下吃,沒事了你去忙你的吧。”
“客官有事喚一聲,我就上來。”小二退出去后,竹汶麟打量了一下房間,就將行李放在了床上一一擺開。
“爹爹為我準備了什么都還沒看。嗯湖州府的湖筆,居然是七紫三羊的!澄心堂的宣紙、松煙墨、龍尾山歙硯盡是寶貝啊!”
竹汶麟提起那支刻有金龍的湖筆,心情激蕩。
“這只湖筆可是用七成的紫毫以及三成的羊毫制作而成的,筆桿兒用的是象牙。這一支筆在市集上可是有價無市的。出四百兩銀子有時也買不到一支。真是沒想到爹爹這么識貨!”
竹汶麟悠閑的躺在床上端詳著手中的毛筆,似乎又是想到了什么。
“對了!”竹汶麟驚起,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笑道:“我的記性可真是差的可以,在來長安之前爹爹告訴我要在長安買一把好弓,要以弓為借力,買弓練力,將九字真言的威力提升一步,如此才可以在短時間內傷害到敵人,否則只是憑借天罡戰氣施展九字真言速度太慢。”
“小二,麻煩送幾個好菜和一碗飯到我房里。”正當他思索時,一聲優美靈動的女聲傳入耳中。
“好嘞,客官。”小二的聲音從樓下傳來。
女子靈動的聲音傳開,樓下吵鬧的聲音立時停止,之后樓下的客人們又小聲的議論起來這聲音的女人到底會有多美。
竹汶麟聽到這動聽的聲音也有些想入非非,有種想見一見這個女子的沖動,搖了搖頭暗罵自己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色急了。不過眨眼的功夫他便清醒了過來,整理一下衣裳就下去吃飯。
竹汶麟要了一桌上等酒席,一面用飯,一面聽著鄰桌的幾名富商在談論道:“最近,那俞人方實在太猖狂了,聽說所擄的女子,無不絕色艷麗,次級的他還不要呢!唉,弄得許多人家的千金,清白不復了,許多人真是擔心啊方才一輛馬車還叫俞人方差點兒劫去呢,那車里的女子真是美得讓人心顫啊!”
“原來那人就是‘辣手摧花’俞人方啊?”竹汶麟苦笑了一聲,真是沒想到自己竟然如此幸運的遇見了聞名只一天的采花大盜。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