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茗纖站穩身子,舒了口氣,道:“多謝竹公子。”
竹汶麟聽后,面目泛出紅光。其實茗纖來之前,他為了試探自己的功力,特地在剛才那個木凳上拍了幾下,那個時候的結果令他很失望,木凳竟然紋絲不動。但看現在的情形,竹汶麟終于明白,原來這東西在和他慪氣,一定非要等到別人坐上去,才垮掉。
這時,紀茗纖緩過神來,步向靠在墻邊的木椅,正準備再次坐下。
“茗纖,我看這家客棧的桌椅,做工上可能都有問題,還是先不要坐下吧。我們不妨站在窗邊,一邊看著風景,一邊聊事情吧。”竹汶麟連忙說道,畢竟前夕,為了試驗掌力,他沒少拍過這間屋子的東西。思緒到這,竹汶麟下意識望了眼墻角的床鋪,心有余悸的想到,不知道晚上睡覺的時候,它會不會突然垮掉。
紀茗纖眼中露出一絲疑惑,但還是依話來到了窗前。她張開芳唇,說道:“昨晚茗纖喝醉了,多謝竹公子照顧。”
竹汶麟心虛一笑,道:“只是幫一點小忙,不用客氣。”
紀茗纖略微低下頭,小心問道:“竹公子,我酒醉后,有沒有說什么奇怪的話?”
竹汶麟面色一驚,道:“你不記得了?”
紀茗纖有些茫然,道:“我只是依稀記得,醉后便躺在了床上,而竹公子一直守候在床邊,照顧我。難道在這之前,茗纖做過什么不雅的事?”
“你多心了。昨晚傅公子送你回房后,你就上床歇息了,我怕你忘記蓋被子,隨后就進了屋子。之后發生的事,便是你剛才所說的。”竹汶麟淡然說道,他并沒有把昨晚的情形如實說出。畢竟紀茗纖的心中,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那個心結還沒解開前,竹汶麟不求兩情相悅,只是希望能與茗纖,時常相伴,這就已經足夠了。
紀茗纖聽后,略有所思。隨后,她想到了什么,另起話題道:“竹公子,昨晚在宴會上,傅夫人說她知道落雁谷上的一些事情,不過后來你我都離開了,不知道柳大哥打聽到關于‘玲瓏獸’的消息沒?”
竹汶麟道:“今早我問過柳大哥,昨晚我們走后,傅夫人就再也沒談落雁谷的事了。”
紀茗纖面容涌出一份失落,隨后道:“落雁谷地勢險要,又有群妖聚集,即使真的打聽到玲瓏獸的下落,竹公子,你說我們最后真的能夠平安歸來嗎?”
竹汶麟安慰說道:“傻瓜,從落雁谷到七福鎮,我們哪次不是化險為夷。說不定我們是福緣深厚的人,老天爺雖然給我們降下苦難,但會一直保佑我們,放心,我們會沒事的。”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片天地,從來都不庇護誰,‘上天保佑’,只不過是心中的一個自我安慰罷了。”紀茗纖眼中流露絲絲傷感,道:“竹公子,你不遠千里來到南詔國尋親,要不然我們還是先去打聽竹水村在哪,找到你的生父。至于茗纖的事,太過兇險,等了卻你的心愿后再說吧。”
“我從小和爺爺相依為命,那份孤獨已經習慣了。而你和縣令大人相處了那么多年,你們父女的感情一定很深。所以尋親是小,救人是大,落雁谷,必須先去!”竹汶麟帶著一份堅執說道:“茗纖,聽我說,落雁谷之行,即使你不相信所謂的老天爺,但是必須要相信‘我們’。”
“我們?”
“對,我們。你、我和柳大哥,我們三個人。”
聲落,氣氛忽然靜了下來,兩人默默對望,片刻后,一縷清風掠過窗臺,卷進屋內,紀茗纖芳唇開啟,露出了一抹欣慰笑意。
到了午時后半刻,竹汶麟和紀茗纖相繼步出了居室,兩人空腹已久,準備下樓吃些東西。
竹汶麟望見柳非凡的房門依舊緊閉,不由走了過去,輕輕敲了幾下。
屋子里傳出一個聲音:“竹兄弟,有什么事嗎?”
竹汶麟說道:“柳大哥,現在快到未時了,我們一起去吃點東西吧。”
“我還有些事情,你們先去吧。”
竹汶麟聽后,透過門窗的薄膜,隱約看見屋內一個身影正專心打坐,四周霧氣升騰。
竹汶麟轉過身,對紀茗纖說道:“柳大哥正在練功,我還是先不打擾了。”
紀茗纖略有感觸說道:“柳大哥真是用心良苦,其實落雁谷之行與他無關,但他還是執意要和我們一起前往。”
“或許,這就是緣分吧。”竹汶麟淡然一笑,亦帶著一份感慨說道。
隨后,兩人走下樓去。
客棧掌柜兩眼放光,第一時間放下手中算盤,親自走上前道:“兩位客官,小店的美食應有盡有,請問來點什么?”一邊說著,掌柜的目光會不時瞟向紀茗纖那方。畢竟,如此佳人,任何男人見著后,都會忍不住欣賞一番。
竹汶麟來到一張空桌前,正準備開口。客棧外面突然響起了一陣腳步聲,傅子生帶著兩個隨從走了進來,面帶笑意道:“李少俠、紀姑娘,別來無恙。”
竹汶麟奇道:“傅公子,你怎么來了?”
傅子生道:“兩位是在下的朋友,探訪友人,是應該的。”
“原來兩位客官是傅公子的朋友,剛才失敬,失敬。”一旁的客棧掌柜聽后,連忙奉承說道,既而識趣的退下了。
傅子生望了眼身旁的空桌,道:“兩位應該還沒吃過午飯吧。”
竹汶麟道:“剛準備點菜,正巧傅公子就來了。”
傅子生熱忱說道:“府中的陳師傅原本是宮廷御廚,剛好會做幾道拿手佳肴,兩位不妨隨我到府上,品味一番,如何?”
沒等竹汶麟開口,紀茗纖忽然芳唇開啟,回話道:“傅公子,不必那么勞煩。”
傅子生將目光轉向佳人,眼中剎那間流轉幾分欣喜,卻又連帶著一點傷感。他定了一下神,道:“聽說紀姑娘是從安陽而來。正好家母的一位朋友今早從*國返回虞城,途經清水縣時,得知了紀姑娘的事情。原來紀姑娘去到落雁谷,是因為紀縣令身中妖毒,需要世間奇獸‘玲瓏’才可解除。其實,關于‘玲瓏獸’的事,家母知道一些。”
紀茗纖聽后,面露一份觸動,細語了一聲:“不知傅夫人能否將‘玲瓏獸’的事告知?”
傅子生道:“家母對紀姑娘的一片孝心極為贊賞,實不相瞞,我這次來,正是受到家母所托,特地邀請幾位去府上談論此事。對了,柳兄呢?”
竹汶麟接話道:“柳大哥正在處理些事情,暫時不在。”
“既然這樣,子生誠邀兩位到府上一聚,不知意下如何?”
竹汶麟道:“傅公子客氣了。”
隨后,一行人離開客棧,奔向了傅府。
時光靜而有序的流逝,一個時辰后。
柳非凡睜開雙眼,雙手平伸在胸前,既而上下緩緩翻擺,吐納起收功時丹田溢出的幾絲余力。
很快,內息調勻,柳非凡站起身子,感受真元之力又增添了幾分。自從突破元嬰瓶頸,進入空冥期,他的修為迎來了一個新的萌生階段,開始突飛猛進。
柳非凡整理好衣物,走出了房門,路過竹汶麟和紀茗纖的房間時,感應到兩人都不在里面。他不由將目光轉向樓下,四處望了一眼,也不見兩人的蹤影。
此時,店小二正在不遠處打掃樓道,柳非凡走了過去,問道:“小二,請問住在甲字五號和六號客房的一男一女到哪里去了?”
店小二回答道:“你應該就是柳非凡客官吧。前不久傅公子來過,特地邀請竹汶麟和紀茗纖兩位客官去傅府一聚。這里有一張字條,是竹汶麟客官留給你的。”一邊說著,店小兒一邊從衣襟中取出一張字紙。
柳非凡接了過去,展開觀看,上面寫著兩行字:柳大哥,我與茗纖同去傅府。玲瓏獸的事,有線索了。
看完后,柳非凡面露一絲欣慰。正在這時,一個粗衣麻褲的小孩突然跑進客棧,叫道:“請問誰是竹汶麟公子?竹汶麟公子在嗎?”
客棧掌柜連忙放下手中算盤,走上前將小孩拉到一旁,道:“小屁孩亂叫些什么,沒看見客人們在吃東西嗎,擾亂清凈。”
這時,柳非凡從樓上走了下來,來到小孩面前,俯下身子問道:“小朋友,請問有什么事嗎?”
小孩忽閃了一下明亮的大眼睛,反問道:“你是竹汶麟公子嗎?”
柳非凡回答道:“你要找的人現在不在客棧,不過我是他的朋友,如果有事,可以先告訴我,等他回來后,我再轉告給他。”
小孩帶著一份稚氣說道:“你不會騙我吧。”
“當然不會。”
“那就拉勾。”小孩說完,舉起一只手來,伸出了小拇指。
柳非凡道:“好,拉鉤。”聲落,一大一小兩根手指扣在了一起。
拉完勾后,小孩的表情明顯舒展開來,一臉放心說道:“請你轉告竹汶麟公子,他的一個朋友在鳳棲樓的‘鳳凰澗’定了位子,特地請他過去。”
“朋友?”柳非凡面露疑惑念道,畢竟才來到虞城兩天,竹汶麟所結識的人屈指可數。加上現在,竹汶麟和紀茗纖已經被傅子生請到傅府作客,怎么會突然冒出來一個朋友?
柳非凡有些不解,正準備詢問小孩一些事情。但那個小孩傳完話,便一溜煙的跑出了客棧,轉眼間,就沒了蹤影。
柳非凡走到客棧門口,望了望天色,心中念道:一時半會,竹兄弟恐怕回不來,還是我替他跑一趟吧。
離開福云客棧后,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柳非凡終于來到了鳳棲樓。令他心生奇怪的是,剛才在大街上問路,凡是找女子詢問“鳳棲樓在哪”,對方會立馬冷臉相待,連話也不回就走開了。而找男子詢問,他們則是興致高昂,一邊說著一邊還會露出幾絲不同尋常的笑意。
此時,柳非凡佇立在鳳棲樓前,視野中唯有花花綠綠的一片,只見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姑娘站在門前,不停吆喝著客人。柳非凡面露疑惑,心中念道: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不像酒樓。
剛思緒到這,門口一個穿金戴銀的中年婦人走了過來。
“這位公子,看你面生,應該是第一次來我們鳳棲樓吧,我們這兒的姑娘啊,那可是貨比三家。今天哪,你算選對了地方。”說到這,中年婦人轉過頭,連忙朝著后邊喊道:“姑娘們,出來接客了。”
聲音落下,立馬有幾名涂滿胭脂水粉的艷麗女子奔了過來,她們一邊向柳非凡聚攏,一邊柔情似水的說道“公子,進來嘛。”
柳非凡有些心驚的避了開來,道:“在下失禮,我是來找人的。”
哪料剛說完,這群紅塵女子皆“咯咯”笑了起來,更加放任的朝柳非凡靠去。其中一名女子說道:“來我們這的男人,哪個不是找人的?請問公子,你是來找小翠呢,還是找玉兒,還是都找啊?呵呵。”
柳非凡再度退閃開來,道:“幾位姑娘,我看你們誤會了,你們口中的小翠和玉兒,我根本不認識。我來到這,是替朋友見他的友人,請問你們這里的‘鳳凰澗’在哪?”
幾名女子聽后,面色忽然一冷,同時,臉上涌出了絲絲失落。
一旁的中年婦人為鳳棲樓的老‖鴇,不由說道:“原來公子是奔水仙那丫頭而來的,但不巧的是,有兩位公子搶先一步,已經將‘鳳凰澗’包下了。哎,誰叫咱們家水仙那是國色天香,每天前來想一睹她芳容的男人可以排成幾條街了,公子要想排上號,還得需要點誠意。”
正說到這,突然,鳳棲樓內傳出一聲叫喊:“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水仙姐姐她”
老‖鴇聽到后,前一刻眉開眼笑的面容,立馬驚慌失色,他急忙轉過身朝樓上跑去。畢竟,好不容易培養出一棵搖錢樹,如果出了閃失,那就跟心口挨上一劍沒什么兩樣。
柳非凡跟了過去,片刻后,來到了一間滿布錦繡花簾的屋子前,房門上,還懸掛著一個牌匾,上書“鳳凰澗”。
至于屋子里面,一名女子橫躺在床上,衣衫不整,已無了生息。極為駭人的是,她的一襲長發枯黃無色,整個面目以及膚色如同脫水的桑葉,一圈圈蜷縮起來,蒼老無比。
老‖鴇見到這番情景后,兩眼一閉,即刻暈了過去。
柳非凡眉宇微皺,他一眼看出,這名女子的元靈精華明顯是被歹毒之人吸食而去。這種手法,讓他想起了異教。
當今異教共有八大分支,有兩脈較為特殊,其一為瑟水蠻,創派至今只收女子。其二,則是逍遙谷,門下皆是相貌英俊的男子,卻喜好強迫年青女子合歡,采陰補陽助長功力。眼前的情形,很有可能是逍遙谷門人所為。
思緒到這,柳非凡環顧了一下四周,屋子四面封閉,唯有臨街的窗子是敞開著的,顯然,對方已由窗口逃脫。
柳非凡心中嘆息一聲,轉過身子,就此離開。
不一會兒,柳非凡走出了鳳棲樓,回想起一些見聞,也終于明白,這個地方原來就是戒律中所提到的妓院。
柳非凡苦笑一聲,同時思索起來。畢竟他這趟跑來,是因為那個小孩的口訊,但剛才在“鳳凰澗”中卻發生了命案,很明顯,那條口訊是假的。畢竟,若是朋友邀請,地點應該是酒樓,而不是妓院,更不會最后發生命案。
難道有人特地作弄竹兄弟?柳非凡默念一句,感覺這件事有些蹊蹺。
一邊想著,柳非凡一邊前行,沒走多久,突然看見前方的街面上,一大群人涌向了一處,像是有熱鬧可看。柳非凡心生驚奇,走了過去。
只見路的中央,一名少女拉著一輛木車緩緩向前邁步,木車的上面,躺著一個顯出蒼老的中年人,他的氣息十分的微弱,明眼人都能看出此人不久后就會一命嗚呼。
但吸引眾人目光的,并不是將要亡去的中年人,而是拉著木車的少女。少女的身上披著一塊白布,上面寫著八個大字:為父尋醫,侍婢一生。
這時,女子看到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不由停了下來,將頭微微抬起,一臉凄楚道:“各位好心人,家母早逝,小蝶一直由家父帶大,如今家父身染重病,小蝶為報養育之恩,立下誓言:若有誰能夠將家父醫好,我愿意終生為婢,伺候那人。所以在場的好心人,如果知道哪有神醫,還望告知。”
早在小蝶容顏展露的一瞬間,周圍便響起了一片嘩然之聲,畢竟眼前人兒的姿色,足以傾倒眾生。如果不知情者見著,還以為天仙下凡。
柳非凡為修行人士,俏美佳人見過不少,即使如紀茗纖那樣的世間絕色,也能以平常心對待。但見到眼前的女子,那副清靈面孔中,又不時流轉出絲絲嫵媚。柳非凡不知為何,心中有了幾分顫動。
他定了一下神,邁步上前。畢竟他所結識的人,竹汶麟為醫仙之后,應該能將女子的父親醫治好。
剛行幾步,突然,身后一陣冷風呼嘯,兩個身影飛騰而來,挾住小蝶。隨后,他們身形一閃,轉眼間就離去了。
至于原本小蝶拉著的木車,由于突如其來的事故,一陣猛烈晃動,眼看要傾倒到一旁。柳非凡見狀,即刻飛身將木車穩住,如此一來,也錯失了追趕那兩個神秘身影的最佳時機。
“大叔,先在這里呆一會兒,放心,我一定會把你女兒安全帶回來。”話音剛落,在周圍一陣驚嘆聲中,柳非凡背后的伏魔劍出鞘,他踏上劍身,認準一個方向,隨即沖入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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