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禪宗修道,不同于五道中人,每一境界的增進,精深都兇險萬分。那心劫,魔劫,天劫,甚至是佛劫都有可能悄然而至。正如佛經所語:“一禪得道,四方震動。天光閃現,魔宮倒塌。”就連那域外三十三界天外的天魔都畏懼我輩修真得道,恐慌莫名,故千方百計的加以阻礙,磨難。由此可見我禪宗修真之艱辛和不易了。徒兒,你得知此情后,可后悔嗎?”水月一臉正色而問道。
“弟子從無所悔!”望著面前水月那嚴肅若許的神態,竹汶麟堅定的答道。
水月又道,“不知不覺,你入我派已經三年。三年里,平日里除了在庵內忙應雜事,勤修境界外,卻并沒太多閑暇時間給你與各師姐妹切磋,交流。今日、你己達禪定境界,為師也已放心,應該好好的給你介紹一下我派中的得意弟子了。日后,你們應多多交流經驗,增進修為,共同精進。
竹汶麟奇道“師父,我派庵中的師姐妹,我不是天天都見面嗎?”是呀,每日早課,竹汶麟都是與一群眾弟子一起誦經聽法,叩拜禮佛。三年下來,雖每日見面時間不長,交流不多,卻也大多熟悉認識了。
水月微笑著并不言語。回首道:“你們都出來見見竹師弟吧。”
“謹遵師父(師伯)吩咐。”
隨著一陣齊聲嬌喝,那蒼茫的云天中倩影迭閃,嬌軀紛現。彩衣凌空,香風襲人。六個身材或窈窕,或修長,或豐潤的少女驚鴻翩現,已然立于竹汶麟的身前。
四周突然站立一群如花妙齡少女,眼前竹汶麟登時手足無措,渾身發窘,頭皮發麻,那初入禪定境界的靈識也一陣激蕩。自小至今,他還從沒有在一個場合之下,見過這么多的少女。頓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少女們嬌笑的打鬧一團,卻都不時用眼偷瞥面前的竹汶麟。特別是一個年齡略小,身著藍衣的嬌小少女,最為調皮,不時的沖著竹汶麟做著鬼臉,弄得竹汶麟一時不知怎樣才好。
“好了好了,徒兒們,不要鬧了,你們看看把你們竹師弟給窘困的,都不知該怎么辦好了。”水月神色寂然,卻是嘴角隱然笑意,走上前來,沖著少女們而道。
少女們慢慢停止了相互的嬉鬧,都圍了上來。那個藍衣嬌俏的少女眨著一雙靈秀的雙眼,那長彎的美麗睫毛也隨之忽閃忽閃的上下而動,好奇的對著水月說:“師伯,他就是你要給我們介紹的師弟嗎?”
一個身材修長的紅衣少女走上前來,輕輕的沖著竹汶麟福了一福道“小女子張紅宵,竹師弟可好。”竹汶麟慌忙還禮道“小子竹汶麟,見過張師姐。”說完深施一禮,慢慢抬起頭看去,只見這紅衣少女一張清秀的瓜子臉,螓首蛾眉,明眸皓齒,膚如凝脂,好一個如畫中人。嘴角一抹淡然的微笑,卻給她增添些許恬靜優雅的脫塵氣質。正暗自端詳間,耳邊又一少女聲音道:
“小女子凌橙羽有禮了,竹師弟可是我妙音庵開派以來的第一位男弟子,我眾姐妹正暗感有幸與你位列同門呢。”一個橙衣如菊,體態婀娜的清麗活潑少女走上前來,微福一禮,看著面前這英氣內蘊,靈秀清奇,彬彬有禮的風華少年,雖是言語一番調皮之意,心中卻也不禁暗贊了一聲好。
竹汶麟又是慌忙還禮,面紅過耳,他囁嚅著,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嘴里在說些什么,那橙衣少女又巧笑嫣然道:“喲,原來我們的竹師弟還似我們三師妹一般羞澀呀?”眾女頓時嘻笑一片。竹汶麟恨不得此時地上能有個地縫鉆進去。
嘻笑聲中,一個黃衣少女又被眾人推了出來,未曾開口,嬌靨上已是一片紅暈,竹汶麟偷眼看去,只見她身形苗條,冰肌玉骨,眉目如畫,秀雅絕俗,自有一股輕靈之氣。此時正娥眉輕顰,下唇微咬,含辭未吐間,羞意可然。“小小女子”正說間,那原先朝竹汶麟做著鬼臉的藍衣少女嬌俏跳上前來,學著黃衣少女的神態語氣福了一禮。
眾女又是轟然嬌笑,嘻戲打鬧,良久未停。那黃衣少女已經羞不可抑,玉頸上一片潮紅之色,朝著藍衣少女微蹙了一眼,一跺腳,低首跑了回去。
竹汶麟正不知如何是好時,耳畔又吐語如珠,一個柔和清脆的聲音輕語而道:“竹師弟莫要見怪,我姐妹自小便在一起,所以自是嬉鬧慣了,不當處,還請師弟多多包涵。”竹汶麟尋聲望去,只見肌膚勝雪,雙目猶似一泓清水,顧盼之際,自有一番清雅高華的氣質的綠衣少女正站立面前,微福而語:“小女子夏綠嬈,排行眾姐妹第四,竹師弟你好。”
望著那雙眸似水,竹汶麟頓時一陣神思恍惚:三年前,那霧中山的思茅坪頂,不也是有雙同樣一泓清水的雙眸也在這樣的看在自己嗎?三年了,那索繞在自己心中,回蕩在自己夢里的紫色的身影頓時又浮現在眼前。“唐溪雨,唐溪雨,”一個每想起自己內心就如刀刺痛的名字,卻如摩崖石刻般的深深的,重重的烙印在自己的心頭,久思彌遠,痛之依然。
“喂,喂,竹師弟不會吧?四師姐,我怎么平時就沒有看出你竟有這樣大的魅力呢?”一只柔荑小手在竹汶麟的眼前晃動著,打斷了竹汶麟回憶的思緒。竹汶麟定神一看,原來那綠衣少女此時早已回到眾女中間,正望著自己巧笑嫣然。眾女也都面含淺笑,低聲切切的相互私語著,并不時的偷偷指點自己,發出一陣婉轉嬌柔的嬉笑聲。
竹汶麟面色不由一紅,也許是對唐溪雨的思念太深了吧,竟讓自己就這樣的失禮人前。“喂,回過神了吧?”竹汶麟這時才發現,原來自己面前早已站立了一個身著藍衣的少女,正是方才調笑黃衣少女的那個嬌俏少女。少女身邊還站著一位儀靜柔婉的青衣少女,二人柔荑相挽,那青衣少女正含羞淺笑的看著自己。看到竹汶麟注意到了自己,藍衣少女這才吐氣若蘭,嬌哼輕顰道:“我是沒有三師姐那般好看,可也不會到了這般才看見我的地步吧?”說完俏鼻緊皺,小嘴輕撅,一臉不滿之色。身后眾女又是皆然輕笑,婉轉不絕。
竹汶麟連忙拱手行禮道:“師弟一時走神失禮,請師姐莫怪。”藍衣少女美目流盼,長彎的睫毛忽閃忽閃了幾下,這才故做大人般道:“嗯,好了,看在初次相識,你又年幼懵懂的份上,師姐就不怪你了。”身后眾女又是悄然輕笑。竹汶麟一時汗然,不知如何應對。那藍衣少女又道:“我身邊的你這位師姐嘛,她叫趙青菁,排行老五”青衣少女淺笑著上前,大方的福了一禮,道:“小女子趙青菁有禮了,師弟你好。”竹汶麟連忙還禮問候。藍衣少女嬌哼又道:“本師姐嘛,哼,本不想告訴你名字了。想想還是算了,不和你一般見識。”說話間,那雙翹然可愛的睫毛又忽閃了幾下,道:“本師姐叫鐘藍妍,排行第六。在這廂有禮了,竹師弟你好。”話畢朝竹汶麟福了一禮,神態雖是嬌顰可憨,禮數卻是沒失。竹汶麟也連忙還禮,連稱失禮不敢。
水月禪師這時走了上來,含笑的看見眾女道:“這下子,你們的這位好師弟可是對你們記憶深刻,怕是此生也不易忘卻了吧。”眾女又是一陣嘻笑聲起,良久方畢。
水月正色道:“林兒,你此時已入禪定境界,已可修煉我派道法了。雖然目前只是起步,但已步入修真大門。你天資聰穎,又禪根深具,只要今后刻苦修行,努力精深,日后行道天下,扶危濟難,斬妖降魔,定會光大我門,成為正派修真中的翹楚之輩。切不可只被家仇私情所擾,沉浸心魔莫拔,以免誤了修行,墮入萬劫之地。”
竹汶麟連忙拱手正色,連稱不敢。
水月又道:“本派弟子自禪定境界始,首先都要學習修煉那我派二代掌門祖師梅岑真人所創的,四禪中最玄妙莫測的御空身法--‘大士觀蓮步’。頓了一下,水月又悵然而道,“冥冥天數,終未可脫。那創出一代道法絕學的梅岑祖師原也為世俗中的可憐中人。命運多厄,令人嗟嘆。”竹汶麟一時不語,心里卻好奇欲知那幾百年前的一代祖師,究竟又有何多厄之命運。
水月仿佛已知他心思般,嘆息過后,緩緩的講述起來:
“祖師原籍為淅江鄞縣人。自小飽讀詩書,才德兼備。為當地有名的才女。二八嫁做人婦,夫家姓屠。其丈夫為舉子,后久試落弟不中后,竟性情大變,顛狂不羈,終日呼酒買醉,浮游夢里,祖師屢勸未果,終至一日醉后落江,溺水而亡因當時祖師沒有生養子嗣,婆家中人便以為是祖師命薄,克死夫君。令屠家無后。自此便冷言苦語,橫眉相對,每日都將所有家務重活交為祖師一人勞作,至夜方休”說到此處,水月傾然嘆息,良久不語,竹汶麟和眾女也一時悵惘默然,為當年那才女祖師的悲慘命運而慨嘆。“而祖師卻思之安然,處之若常。毫無一絲怨恨之意。終于時緣巧至,被開山師祖青瑗上人云游偶遇,禪機點化,自此便辭別婆家,遁入空門。修真求道,終成一代禪宗高人。”水月悠悠而道。
梅岑祖師在皈依我派,遁入空門后,雖禪機入識,靈根久深。卻還是至情中人,閑暇時常于普陀山觀游那普陀十二景,悵憶往事。時至日久,靈性忽開,竟自依景創出一套禪宗御空身法,此身法空蒙靈奇,飄渺無蹤,詭異莫測,迅即異常。說是身法,卻遠可攻,近可守,到不如稱之為一套道術奇技。因念于當日靈機取于普陀十二圣景,故祖師名之曰“大士觀蓮步。”
“大士觀蓮步分為十二套身法。分別為:‘梅灣春曉’‘茶山夙霧’、‘古洞潮音’、‘龜潭寒碧’、‘天門清梵’、‘磐陀曉日’、‘千步金沙’、‘蓮洋午渡’、‘香爐翠靄’、‘缽盂鴻灝’、‘竹迦燈火’、‘靜室茶煙’。其中前六套身法以守為主,空蒙靈奇,飄渺無蹤。后六套身法以攻為主,詭異莫測,迅即異常。配合我普陀妙音庵的飛劍法寶,施展時,威力巨大,可在群魔亂舞處如履平地,來去無蹤。斬妖誅邪,如探囊取物。”說到此處,水月朝著此時身旁聆聽入迷的紅衣少女道:“紅宵,你便將第一式給師弟演試一番吧”
少女起身拱手應命,立起身形。清嘯一聲。嬌軀忽隱,紅影一現,已然立于半空。
“竹師弟,這第一套‘梅灣春曉’共分四式,分別與一首詩句相對,為讓你看得仔細,我特意要放緩身形,你要注意揣摩細思。”紅衣少女在空中吐語如珠,那嬌柔婉轉之音久久回蕩蒼穹,裊裊不絕。
“梅尉丹爐火不溫”婉轉低吟處,少女紅宵的身形忽化做一片空靈紅霧,飄逸無蹤,那云海蒼茫處,此時恍如有一處正悄隱欲熄的丹爐仙火,幽幽欲絕,卻又裊裊彌空。
云空中,那空靈裊裊的紅霧漸漸轉淡,終于悄然一隱。飄渺處,婉轉之音又起:“疏枝淡月島煙昏”。清吟聲中,少女那紅衣修長的身形一晃,剎那間,一分二,二分四頓時化做無數道凌空俏影,迎著那天際罡風漫天盤旋搖曳,迅急無蹤。宛如那季春時節,疏疏的枝條間開放的梅灣梅花,在海天間蒼茫霧中的陪襯下,給人一種“無可奈何春去也”的春愁感覺。
竹汶麟目眩神施,正沉浸在那紅衣俏影營造的氛圍里,云空陡然又一聲清嘯,“只愁海叟吹龍笛”,清嘯激蕩處,一道紅光驀地沖天而起,直插云際,又如那盤桓九宵云天的蒼龍,蜿蜒矯健,傲視蒼穹
“顛落羅浮萬樹魂!”水月在一旁寂然而道。竹汶麟正詫異處,那九宵中盤旋蜿蜒的倩影已翩然而下,下落間,卻驀地突然碎裂開來,星星點點般如雨后落紅紛紛,隨風飄落石臺上紅影一現。正是那修長淡雅的紅衣少女張紅宵。
一套“梅灣春曉”身法看得竹汶麟如癡如幻,渾然不知自己所處。那張紅宵已是笑吟吟的走上前來,嫣然問道:“竹師弟,你可看清了?”竹汶麟這才回過神來,忙拱手道:“張師姐一套‘梅灣春曉’下來,到是讓小子目眩神迷,恍然不知所終。”
藍衣嬌憨的鐘藍妍跳了過來,皺著俏鼻道:“嗨,小師弟,這就看傻了?哼,若等你看到那后六套身法,不是更呆若木雞了呀?”眾女聞聲又是一陣輕笑,竹汶麟的臉有如一塊過年時掛在門口避邪的紅布,低頭不語。
水月愛憐的看了一眼藍衣少女道:“藍妍呀,就你最調皮,好好的話,到了你嘴里,偏要讓人哭笑不得,無可奈何。”
鐘藍妍偏過頭,又撅著小嘴道:“師伯偏心,原本就向著唐溪雨,現在好了,又來了個小師弟,唉,我們到是成了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人物嘍。”言詞中悻悻然若有所憾。
水月用指輕點了一下藍妍的額頭,卻苦笑著搖搖頭。回過身來朝竹汶麟道:“林兒,那‘梅灣春曉’你已是看過,雖只是一套身法,卻也變幻莫測,曲折奧妙,非一番苦功而不得其意也。今日起,你就隨著紅宵開始修習吧。”
竹汶麟和紅宵拱手答道:“謹遵師父吩咐。”
“對了,”鐘藍妍跳了起來,象是才突然想起似的,“師伯,唐溪雨呢,回來這兩日為何沒看到她,是不是又回家探父了?說師伯偏心就是不假嘛,上次去潮音洞閉關就沒讓她去。又說什么她天生體弱,慧根有損,不宜閉關,這次又讓她回家了,哼,這不是偏心是什么呢”語聲漸轉漸低,藍妍撅嘴囁嚅著,又是一番不滿之意。
竹汶麟面色一慘,低頭不語。心頭又是一陣疼痛,三年了,自己的心上人卻還是纏綿榻上,終日不醒,雖有水月,靜月,妙月三位禪宗高手每日接引真氣,誦經定識,已大有好轉,可因當日自損功力太深,卻非一朝所能盡復的。“唐溪雨呀,我深愛著的人啊,你何時能醒呢?何時才能再與我對月林間,暢訴心曲。”竹汶麟心中感嘆著,思念著。
水月長嘆不語,面色寂然。看著身旁那臉上皆有詢問之色的眾女,終于,緩緩的,道出了一切經過
霧中山,拂云峰頂。
一個身材高大,面容質樸少年正盤膝而坐。青蓮居士站在峰頂一顆古松下,凝望著那遠處的云海煙波,一動不動的,仿佛一尊已佇立千年之久的石像。三年了,自竹汶麟古洞慨然辭別,隨水月返回南海后,自己知道已經與這個心許的少年再無師徒之緣。無奈悵然之下,又下山云游了一番,終于收了一個資質差可人意的少年為關門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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