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錦》講求的是心無憂,身有形。
心無憂,也就是逍遙,說的是《十錦》開篇那一曲《逍遙本心調》,體裁類似山歌,用詞粗淺,卻朗
朗上口,不過含義深刻。據曲笑蒼介紹《逍遙本心調》內含天音神法,誦讀能靜心,清心,明心。易劍之
試了試,果然如曲笑蒼所說,只覺靈臺一片空明,無負無累,心思寫意,神念順暢。那種狀態既如道家所
言的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又如佛家所云的五蘊皆空。
身有形,則好理解得多,就是《十錦》上繪著的一百零八個人體姿態。易劍之大致試了試,目前以他
的能力,只能作出其中二十一個動作,這還是他占了年紀小,筋開腰軟的便宜。若換了普通人,恐怕連十
個動作的做不出來。
要說易劍之的悟性,那是當真不錯。曲笑蒼僅是簡單講解,他便了解了大概。
“大哥,我明白了!這《十錦》求的就是在身心通自然的同時,而本我又自成一體。即在自然之中,
又在自然之外。一切寫意順暢,我自逍遙。”
曲笑蒼聽完一笑,道:“小弟,好悟性!不過,還是差了一點,再想想。”
易劍之沉思良久,忽然笑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曲笑蒼微笑道。
“人生來就是即在自然之中,又在自然之外。只是本心不明,才將內外做了區隔。而《十錦》所求的
,無非就是打破世俗本心的牢籠,心自逍遙,讓我們重回自然之中,自然之外的本源狀態。也只有在本源
狀態時修習出的道法真知,才是真正的天道,即是外行之道,也是內心之道。”
“哈哈哈哈!”曲笑蒼鼓掌大笑。“好一句,真正的天道,即是外行之道,也是內心之道。所說所想
比大哥還要透徹!當年為兄我悟明白其中的道理,用了二十年時間,而小弟不過片刻。小弟之悟性,遠超
為兄。為兄自愧不如,當浮一大白!”曲笑蒼舉起自己的酒葫蘆,咕嘟灌上一大口,雖然說著為兄自愧不
如,卻沒有一點不高興的意思,嘴上還頻說,可喜可賀。
易劍之難得老臉一紅,道:“大哥那個其實是這么一回事啦。我爹臨去世前,給我留了一部
法書,名叫《一九》。”
“《一九》?”
易劍之點頭,一邊解釋,一邊翻乾坤袋,把那套《一九》給找了出來,借給曲笑蒼觀看。
“這書上講的不過是天道最基本的運行過程,也就是一九之道,其上還有一到九十九之道,一到九百
九十九之道,以此類推。不過越到后來,掌控的天地變量越多,就越會對天地充滿敬畏。人力神力都有窮
盡之時,但天道變量無有窮盡,所以修習一九之道者,不拜佛祖道尊,不拜神皇法圣,只敬天地!在這一
點上,到與《十錦》所求打破世俗本心牢籠,破除規矩方圓,有異曲同工之妙。”
“原來如此!”曲笑蒼忽然起身,整衣襟,對易劍之躬身一禮,道:“朝聞道,夕可死!今日聽寶兒
弟一言,讓為兄心境大開!日后成嬰可能性大增五成!”
易劍之可沒那么大臉,連忙側身閃開。“大哥,你竟逗我!”
玩笑一陣,兩人各歸各位。
戌時一刻的時候,易劍之又給昏迷不醒的王忠俠灌下了一小瓶紫玉香膏,根據他自己的經驗,明日王
忠俠便能恢復神智,兩天后,就能恢復如初。
“大哥,我估計他明天就能恢復神志了。”
曲笑蒼微微點頭,又守了一會兒王忠俠后,轉身出了內屋,在外屋一木榻上盤膝而坐,參悟起了劉寶
兒給他看的《一九》之書。不過以他的神識,早已達到過目不忘,所以也不需真的把書留在身邊,看過一
遍之后,便歸還了易劍之,畢竟此套書也是劉鐵板留下來的遺物,曲笑蒼不會占為己有。
易劍之此時留在內屋,不斷嘗試著《十錦》身有形中的第二十二個動作。
就這樣,時間點滴流逝,夜風微拂,轉眼已入深夜。
內屋早已熄了燈,易劍之畢竟還是肉體凡胎,比不得曲笑蒼這樣的修真之人,在困意上涌后,洗洗睡
了。外屋只留下一盞小油燈,燈光昏暗,曲笑蒼在木榻上五心朝天,明月劍安靜地浮在他身側。
今夜月光有些昏暗,天空中飄著一層薄云。丑時過半時,屋外起了風。
到丑寅交替時,原本安靜的曲笑蒼忽然神情一動,微閉的雙目中暴射出兩道電光。與此同時,內屋的
易劍之也從熟睡的狀態中,豁然坐起,神情緊張地直接亮出了身旁的血魂刃。自從進入一九第三層境界后
,他就有了雞思晨,犬守夜的功夫。
此時曲笑蒼的密語傳音在他耳邊響起:“小弟,莫怕!守護好忠俠,待為兄出去看看。”話音未落,
曲笑蒼便以失去了蹤跡。
易劍之多少還是有些緊張,其實白天的時候,他就有種預感,晚上會有什么事情發生。他并不傻,雖
然白日里杜大哥看似風光,但畢竟得罪了至尊門,還有金豐城主曹國興。二十多條人命,即便強如曲笑蒼
,至尊門也不會善罷甘休。而曹國興因為俠仙金劍的關系,明面上不敢與曲笑蒼為敵,但曲笑蒼畢竟要置
他于死地,也許還會置他全族于死地,所以明的不行,來暗的,也有很大的可能,這就是鋌而走險,狗急
跳墻。
“想來大哥也知道他們會來吧!”已經躲到屋內隱蔽處的易劍之心中暗想。在衍心眼下,黑夜不在是
阻隔,并且在天地玄機心陣的幫助下,他甚至能改變極小范圍內的天道變量。簡單來說就是在神識的探測
下,隱遁自己。如果真遇到陰嬰期以上修士,易劍之也就認了!他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自己的神識能否
支持衍心眼和天地玄機心陣的長時間共同使用。
不表易劍之在王忠俠的房間里擔驚受怕,單說曲笑蒼,以劍遁之術出了房間,整個人就氣息收斂,形
跡消止于夜色之中,明月劍也隱去了本體的銀光,化作與周圍同色。今夜之事,連易劍之都能猜出幾分,
更何況身經百戰的曲笑蒼。
“東,南,西,北,四方都各有十余人。以遁速看來,每一方至少有四人是孕胎期的修為,其余人也
都是沉丹期。照目前的形勢看來是至尊門與金豐城聯手了!”曲笑蒼心中暗自盤算著。在得知大王莊被夷
為平地時,他就已經開始打探至尊門與城主府的消息,這并不是問題,他有自己的消息來源,也有自己的
手段。
至尊門,北涼州南部第一大修真門派。門主是朱秀義,孕胎后期修士,亦是門內第一高手,出身于上
善八門第一大長老門派的玄一門。有傳言說,至尊門其實就是玄一門的下屬門派,想來也有幾分可能。除
了門主之外,至尊門還有九位孕胎期長老,其中兩人是后期,三人中期,四人為前期。其余沉丹期長老四
十余人,門內共有真元期,養氣期弟子三千多人。
金豐城主府曹家,家族歷史不超過三百年,家祖本是當年大宋開國皇帝李元景的書童,后從龍有功,
被封在了此地。除了曹國興是現任金豐城主外,還有一些曹家子弟在京靈城以及外州府做官,不過品級都
不高。家族內,目前供奉有三名孕胎期修士,以及沉丹期十數人。
根據兩家孕胎期修士的數量,再參看今晚所來孕胎期修士的數量,曲笑蒼輕易地便推斷出兩家聯手的
事實,畢竟孕胎期的修士,雖不像陰嬰期以上修士那般稀有,但也絕不是草窠里蹦出來的。半天的時間,
請來三四位幫忙已屬不易。所來的孕胎期修士數量,并未超出曲笑蒼的預料。如果真出人意料的來了一名
陰嬰期以上修士,他會毫不猶豫地帶著易劍之與王忠俠逃走,不過現在么曲笑蒼眼角泛起了一陣寒光
,看來這天底下,有太多人忘記明月劍的鋒利了!
很快圍剿二龍山的這幫修士便把山頂圍困起來,所有人都青紗照面,但藏得了面貌,卻藏不了功法。
至尊門主朱秀義給身旁的兩位孕胎后期長老使了個眼神,結果兩人同時搖搖頭,再看向自己門內的其
他長老,眾人皆是一個反應。不得已,他又將目光投向了金豐城派來的三位孕胎期供奉,這三人中,有一
位張姓的孕胎后期修士,此時正閉著雙眼,似乎在施展什么探測的法術。
“曲笑蒼不在屋內!”張供奉給朱秀義密語傳音道。
難不成曲笑蒼已經離開二龍山了?自己雖然在周邊布下了天羅地網,但以曲笑蒼的本事,神不知鬼不
覺地離開,想來也不是什么難事。朱秀義心中暗自盤算。如果真離開,到真不好辦了!
朱秀義今年七十有五,但看面貌不過四十而已。他出身于上善八門第一長老門派的玄一門,在同輩中,
雖未必的是最頂尖的存在,但也可位列前排,笑傲同儕。可惜因為門內派系爭斗時站錯了隊,又因為自己
的師傅在與妖族的戰斗中隕落,所以他也就失去了玄一門中靠山。五十歲時不得已離開了玄一門,遠涉幾
千里,來到了北涼州的大雁山。在家族的幫助下,自立門戶,經二十余年的辛苦,才建成了現在的至尊門
。當年離開玄一門時,朱秀義始終認為自己的眼光與能力沒有問題,有問題的僅僅只是自己當時的運氣。
可經過這二十年的磨練,他才幡然醒悟到,有時運氣遠比眼光與能力還要重要。
在聽說曲笑蒼插手大王莊血案,又殺了門下包括一名沉丹后期長老,以及四名內門弟子,與十多名外
門弟子的時候,朱秀義的第一反應其實并不是報仇雪恨,相反是想偃旗息鼓,息事寧人。可面對自己門內
群情激奮的反應,以及諸位孕胎期長老的不斷勸說,他也只得應了下來。其實朱秀義知道這幫孕胎期長老
的小算盤,曲笑蒼那是二十多年來,俠仙界中有名望的人物。別說修真者,就是凡人都知道他的大名,他
的事跡以話本,戲曲的形式廣傳四方。只是因為妻子姬明月的被害,這幾年才沉寂下來。如果能擊殺此人
,定然能讓至尊門名傳天下。曲笑蒼在這些孕胎期長老的眼中,已成為了一塊看似可以隨意踩踏的墊腳石
。現在他朱秀義所要做的,不過是順水推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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