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劍之從沒有以貌取人之心,他只是聽到了梁歸信的話,臉部的肌肉頓時僵直了起來。他惴惴不安道:“梁大哥,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歸信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這也是母神吩咐的。她說她女兒的天定郎君就在今日的此處,誰揭下了她女兒的面紗便是她女兒天定的夫君。”
易劍之嘴巴大張,心中駭然。
隨后,林雪竹幾人也趕到了臺前,梁歸信將事情又解釋了一遍。
一時間,每個人的表情都很豐富。
林雪竹的表情是淡淡的,但仔細看的話還是可以從中看出悲傷之意。但被她很好的壓抑了。
薛嵩的表情是欣喜若狂的。
離火二徒的表情皆是羨慕無比的。
風婧妍一陣苦笑,她自哀自怨道:“沒想到我天定的郎君看到了我的相貌竟是如此的驚恐,看來這天定的無了人意也是做不得數的。”
林雪竹輕拍了易劍之的后背一下,易劍之頓時回過了神來,他看了看身后的幾人一眼,見他們的表情各異,便回過頭來無奈道:“姑娘這天定之說真是”
“婧妍知道,婧妍都知道。”還沒等他說完,風婧妍便苦笑道:“公子是看不上婧妍的樣子,婧妍只想請公子與我合奏一曲,今生婧妍除公子之外斷然不會再嫁于他人,這是天意,是婧妍的命。”說著,風婧妍眼角噙出了淚花,模樣令人憐惜。
一旁的林雪竹見易劍之拒絕,但又是覺得風婧妍可憐,便伸手掐了易劍之的胳膊,輕道:“只是合奏一曲而已,你就答應他吧。”
易劍之“嘶”的一聲,倒吸了一口涼氣,隨后無奈的搖了搖頭,道:“那便伊了姑娘的意思,在下定當施展全力與姑娘合奏一曲。”
“那便多謝公子了!”風婧妍瞥了林雪竹一眼,掩唇輕笑,若是沒有那眼角殘余的淚痕,任誰猜想不出她方才的悲涼之意:“但愿公子能教奴家如愿!”她這一笑顫的易劍之心里猛跳了幾下,原本風婧妍除了那道蜈蚣傷疤,其余地方皆是美艷不可方物,無可挑剔。這一笑硬是給她俏麗的容貌平添了幾分嫵媚之色。
“不知公子用何樂器?”風婧妍問道。
易劍之不可置否地回道:“笛!”
梁歸信招了招手,片刻過后,幾個勞力搬來了一副古箏,一個藝妓婀娜的從臺下走來,妖嬈的身姿令場下的男人們眼中大放光彩。
藝妓將一只通體翠綠的笛子呈到了易劍之手中,端詳了弟子一番,對這只笛子愛不釋手:“這只笛子由極品毛竹制作,管身直而圓笛,管厚薄適中。笛管內壁平整光滑。真是好笛子,好笛子啊!”
聽他感嘆,風婧妍頓時來了興趣,有心難為道:“公子既是能如此細致的分辨這只笛子的材質和結構,但不知公子可知這笛子是怎樣制成的?”
易劍之呵呵一笑,這你就問對人了。
青城山什么都不多,就是竹子多,煩悶之余自己會偷偷的躲在竹林中做一些笙、笛、蕭之類的樂器,而其中笛子他做的最為熟練。
他從不敢在師兄、師姐以及青蓮居士面前展示自己的技法。
因為自己的修為低的下人,易劍之怕他們責罵自己不務正業。
他不無擔心的瞅了身旁的林雪竹一眼,見她眉宇中顯露了幾分期盼,便道:“笛,由字而觀,笛是以竹木做材料。其實,笛還分為玉笛、竹笛、木笛、陶笛。在下也只懂得最為粗淺的竹笛做法,還望諸位莫要見笑。”
他咽了一口唾沫就,接著說道:“笛由笛頭、吹孔、膜孔、音孔、和笛尾組成,制笛最重要的一步便是貼膜,若是不貼膜的話便吹奏不響。膜可以從牲畜的腸上剪裁下,在貼之前還要適度的揉捏,讓膜出現些許的皺紋。”
聽的眾人目瞪口呆,他們或是達官貴人,或是世族子弟,哪里聽說過這些,易劍之的介紹頓時讓他們來了興趣。
在眾人的注視下,一下子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接著說道:“另外,膜上揉出的紋不要過大,若過大,吹出來的聲音會發沙。膜也不要貼得太緊或是太松,太緊了就沒有清跪響亮的音色,太松了聲音發嘶,音色不妙。”
經過短暫的木楞之后,風婧妍最先恢復了過來,她滿眸傾慕,心中對她這個天定的郎君更加的滿意。
英俊挺拔、氣質沉穩絲毫不減少年的輕狂之氣、形容內斂、萬事俱通。
她拉著易劍之的手驚喜的說道:“公子,你怎的會懂得如此之多?婧妍實在是佩服!”
易劍之不可置否,尷尬一笑:“好了,姑娘,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嗯!”風婧妍嬌笑著走到了古箏旁,坐了下來。
玉手輕挑銀弦,雙手在箏上撥動著,聲音宛然動聽,有節奏,宛如天籟之音,過了許久,風婧妍說道:“可以開始了!公子,不要責怪靜妍技拙!”
“姑娘過謙了!”
風婧妍也不說話,只十指輕撥,便聞一陣天籟之聲由遠及近,緩緩而來。
“叮叮咚咚!”
初時聲響尚輕,似是碧潭之水從高處汩汩而下,而后漸漸又密集起來,似春風般令人沐浴舒坦而又無處不在。細耳凝聽,音韻似在頭頂盤旋,又似在耳邊私語,直讓人沉醉其中。
眾人不由自主被繞梁的箏音吸引了過去,閉目而賞。
一串空明的箏音行云流水一般不斷彈出,曲調變換急促,但每個音定位都是精準無比,每一個音有令人意猶未盡的余韻。
“咚!箏音忽斷。
眾人的心神一顫。
箏音再響,眾人腦中升起了凄清冷淡的虛空月夜下,萬籟俱寂的小徑中幽怨女子俏麗林中空等愛郎卻不得的凄涼情景。
一股濃烈得化不開的箏情,震撼著每一個人的心神,跟著眾人的心境隨緣變化。
纖纖語手像一對絕美的粉蝶般在箏弦上飄舞不已,一陣陣柔可能化鐵石心為繞指柔的箏音,在崔陽樓頂梁上激湯著。
風婧妍美目凄迷,全情投入,天地像忽而凈化起來,只剩下音樂的世界。
風婧妍早已看出那個俊俏公子哥兒是女扮男裝。
想起易劍之對那女扮男裝的女子關切的模樣,對自己卻無動于衷,心中掠過一陣凄傷,箏音忽轉,宛如天悲地泣,纏繞糾結。
“吱”在這樣的寂靜中,一聲略帶沙啞的笛子悠悠響起,一個儒雅俊逸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悄悄站在了風婧妍身畔。
他嘴角不自覺的帶著淺淺地微笑,卻又有些莫名的詭異,眼中射出淡淡地光芒,看似冷酷卻又滿是溫柔,他整個人立在那里,似乎是春天里的大樹。
渾然天成,儒雅中卻又充滿著動感的野性。
“雙漿來時,有人似、舊曲桃根桃葉。
歌扇輕約飛花,蛾眉正奇絕。
春漸遠,汀洲自綠,更添了、幾聲啼鴂。
十里揚州,三生萬物,前事休說。
又還是、宮燭分煙,奈愁里、匆匆換時節。
都把一襟芳思,與空階榆莢。
千萬縷、藏鴉細柳,為玉尊、起舞回雪。
想見西出陽關,故人初別。”
一陣悅耳的女聲傳來,清脆平緩,仿佛在訴說著少女心事般,輕柔溫婉,將這詞中幽怨,表達的淋漓盡致。
風婧妍唱來,琴音相和,意尤雋雋永,似有一股說不出的憂愁,融入了這詞的境界中。
崔陽樓里原本嘈雜吵鬧的人群此時安靜之極,眾人皆是豎起了耳朵聽著二人演奏的仙樂般的合奏。
沙啞而又有些蒼涼的聲音自笛子流出。
優雅而又蒼遠的聲音,緩緩在空曠的場館中流動,帶著長長的顫音,像是在山中流淌了幾千年的溪水般動人。所有人都被這空靈的音樂所感染,似乎被音樂帶到了那空靜的山林感受這美妙絕倫的蒼涼之音。
“嘟”音樂忽的一轉,蒼遠的聲音帶著無窮的顫韻漸漸飄散而去,笛子特有的深遠厚重的低音仿佛不經意般回蕩在每個人耳邊,忽輕忽重,滌蕩著每個人的耳膜,讓人不由自主跟著這音樂一起心跳起來。
優美的余韻久久盤旋不去,所有人都沉浸在其中,一曲完畢,大家仍舊沉浸在那美麗的境界中,久久未曾回味過來。還沒從無限美好的意境中清醒過來得所有人又是見到了風婧妍俏麗的身影不斷舞動。
曼妙女子,清顏粉衫,青絲墨染,彩扇飄逸,若仙若靈,水的精靈般仿佛從夢境中走來。女子時而抬腕低眉,時而輕舒云手,手中扇子合攏握起,似筆走游龍繪丹青,玉袖生風,典雅矯健。
樂聲清泠于耳畔,手中折扇如妙筆如絲弦,轉、甩、開、合、擰、圓、曲,流水行云若龍飛若鳳舞。
頃刻間,全場的人就忘記的呼吸,靜靜的看著她的舞姿,這一刻,就連握著笛子立在原地的易劍之也醉了。
輕快悠揚的舞步敲打著眾人的心扉,易劍之的內心也被深深的打動。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非常有魅力的女人。
苗女多情,善歌善舞,名不虛傳。
風婧妍看著木訥在原地的易劍之,她停下了舞步,慢慢駐足在易劍之身畔,癡癡地看著他。
黑色長發被銀白色的方巾扎起,深棕色的眼眸多情又冷漠,高挺的鼻梁,方正的唇口。一身黑色的錦袍,腰間一根金色腰帶,腿上一雙鑲金黑色靴子。
整個人散發出一種迷人的剛毅氣息,令人不舍得把視線從他臉上挪開。
邪魅的臉龐上露出一種漫不經心的成熟,英挺之感竟不能用語言去形容。
風婧妍閃著兩扇布滿水霧的眼簾,深情的望著易劍之的側臉,嘟著嘴巴,美目輕瞟,臉上帶著幾分幽怨,又有幾分羞意,實在是一個動人的尤物。
但隨即轉為傷感的表情,她淡淡道:“婧妍與公子的緣分不知有幾許,但公子對婧妍無意,倒也罷了。”說完,她的身影瞬間消失在了眾人眼前。
但是,在風婧妍心里卻是這樣想的:“既是天定的夫君,我風婧妍又怎么會輕易放棄!”
(一直很想有一個風靜妍這樣的女主。。終于出來了。。高興)
(本章作者南山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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