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病房里安靜得落針可聞，少年低聲輕喘著，像是在哽咽。
    溫靖遠怔了一下，看向他時有些不忍，兩人沉默了好一會。
    最后，還是他這個當爹的不跟小孩子計較，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緩和著語氣說：“阿尋聽話，忘了她吧，她配不上你。”
    少年卻忽然扼住了他的手腕再狠狠甩開，力道發了狠，隱約聽到骨骼移動的聲音，冷聲說：“她有什么得罪你了，讓你這樣排斥她？”
    “你喜歡的這個人，在你送醫院的那晚，背著你在家里和溫嶼偷情，你知道嗎傻子？！”
    溫尋愣了一下，隨后淡聲說：“那不是她，和溫嶼偷情的是、你、老、婆啊，蠢狗。”
    “你說什么？”溫靖遠睨著他，瞳孔里閃過一絲精光。
    “溫嶼和阮夢瑤背著你偷情，他倆才是狼狽為奸的一對——”筆趣閣
    “啪——”
    溫尋話還沒說完，就被男人狠狠地甩了一巴掌，直接被扇得撇過了臉，嘴角的傷口再次崩裂。
    “再胡說一句試試，我讓程傾立刻死，你看我治不治得了你？！”
    溫靖遠這次是真的狠了心，他以為溫尋只是被寵壞了，沒想到他竟然會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這程傾究竟把他帶得多壞？！
    溫尋譏笑一聲，用舌尖抵了抵唇角的血腥，抬起頭笑著說：“最后告訴你，要是敢動她一分一毫，我讓你沒兒子送終。”
    他要死的話，也會把溫嶼那個畜生也一同拉下地獄的。
    不然他不在了，那個畜生去禍害他的程傾姐姐怎么辦啊，他會死不瞑目的。
    溫靖遠微瞇著眼睛盯著他，那淡漠的神情再也沒有父親般的慈愛。
    好一會，他一句話都沒說就離開了病房。
    剛打開門就碰到了張嫂。
    張嫂看到他嚇了一跳，滿腦子都是剛才在樓梯間看到的場面，結結巴巴地說：“先、先生。”
    溫靖遠連眼神都沒給她一個，徑直路過了。
    張嫂看到他的臉色就猜到可能發生了什么事，急忙走了進去，果然看到溫尋坐在床上，拿著手機像是在打電話。
    “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他一遍又一遍地撥打著程傾的電話，但是都打不通，然后又給她發微信，結果顯示也被對方拉黑了。
    所以，姐姐是真的走了嗎？不要他了嗎？永遠也不會再來見他了嗎？
    少年緊繃著神色，重重地閉上眼睛，呢喃著：“程傾……”
    然后將手機狠狠地砸了出去。
    “砰——”地一聲，手機撞在了墻壁上立刻四分五裂，碎在了地上。
    像她說過的承諾一樣，全他媽是騙他的。
    *
    程傾離開醫院之后就去了附近的銀行。
    將溫靖遠轉給她的兩萬塊薪酬放到了存錢的卡里，現在里面有五萬多塊，她取了一萬塊出來給奶奶留著當生活費，又將四萬轉回給溫靖遠的賬戶。
    程傾看到成功轉賬的信息后松了一口氣，只欠十六萬了。
    她下個學期再找找有什么時間單價高的兼職吧，累點苦點都沒關系，只要能賺夠多的錢，還能多做幾份。
    不過，她不會再去做家教了，有了這一次經驗她就算去工地搬磚都不會去給別人當家教了。
    之后程傾又去了奶奶所在的醫院。
    她這兩個月每天的日子都像在坐過山車一樣，一波接一波的刺激炫得她快要懷疑人生了。
    今天早上才跟奶奶說了過幾天再回淮市，這才過了三個小時，她又再次出現在這里，跟奶奶說立刻回去。
    老人也很疑惑，有些擔心地問：“傾傾啊，這是出了什么事嗎？”
    女孩扯出一抹苦笑，吸了吸鼻子安慰她說：“沒事，我們回家吧，我想家了。”
    這里過得不開心，很不開心，她受了很多委屈。
    可是她不能說出來，害怕奶奶會擔心她，甚至她連傷心委屈的時間都沒有。
    老人以為她還沉浸在失戀的痛苦中，摸著她的腦袋柔聲說：“哎喲我們傾傾不傷心哦，回家回家，奶奶給你做你最喜歡的茶果子。”
    女孩將淚意忍了回去，真心地笑了出來，在老人懷里撒嬌說：“嗯嗯，奶奶真好。”
    老人的臉上也露出慈愛的笑容。
    隨后，程傾去了主治醫生的辦公室詢問后續的康復。
    醫生對于老人突然要出院很是驚訝，說：“我們醫院在換腎手術這一塊已經是國內最好的，很大程度上有利于老人的康復。”
    程傾抿了抿唇說：“我知道，不過這里的康復費用我實在承擔不起了，如果今天就讓我奶奶出院會有影響嗎？”
    “目前老人身體的各項指標都很正常，出院是沒問題的，不過您的決定阿尋他知道嗎？”
    “溫尋？您不是溫先生拜托的醫生嗎？”程傾微微蹙眉。
    “不不不，我是阿尋母親的朋友，是他當時找上我的。”
    程傾沒想到會是他幫的忙，一時間的心情沉重得難以描述，好一會才說：“這是我自己的決定，今天我會幫奶奶辦理出院手續，這段時間麻煩您了。”
    醫生看她這樣也不好再多說什么，點了點頭也由得她了。
    程傾迅速地帶著老人往淮市趕，那種急迫勁仿佛走慢一步就被溫尋追上來，抓回去一樣。
    兩人坐在出租車上，老人有些暈車就睡了過去，程傾看著窗外一閃而逝的景色在發呆。
    好一會，她拿出手機，猶豫了好一會才將溫尋從黑名單拉了出來。
    一瞬間，未讀信息就刷了屏，足足一百多條，繚亂了她的視線。
    她一條一條地讀著，臉上的表情越來越難看，讀到最后她的指尖狠狠地哆嗦了一下，目光緊緊地落在那一行字上面，失了焦距。
    【程傾你給我回來啊！信不信我死給你看？！】
    她嚇得猛然將手機熄了屏，整個人仰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
    腦海里的回憶像翻滾的浪潮一樣洶涌撲來，幾乎要將她溺斃。
    少年明朗又乖巧的笑容、繾綣又溫柔的情話、無人角落里瘋狂又熱烈的吻、向死而生的威脅和逼迫……
    從一開始他的溫馴純良，到后面的偏執瘋魔，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么，把一個少年逼成了這樣。
    當初拉他走出黑白世界的是她，將他推向另一個萬丈深淵的也是她。
    這一次，我不會再救你了。
    溫尋，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