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寒從景陽樓出來后,就回到孫思邈為自己安排的住處,這間陳設簡單的屋子也是陳寒醒過來后幾天一直住的地方。</br>
屋內有床榻,還有一桌案,備了筆墨,其他除了一些簡單的日常用物外,再沒有什么東西了。</br>
陳寒進了屋,掩上門,站在窗子前,看著外面的道觀及終南山的連綿山峰,沉思起來。</br>
陳寒隱約地感覺到,孫思邈在與他話間雖然語氣表情平和,但對自己所的這些,似乎并不相信,卻也沒出聲質疑,這或許可以算孫思邈這個年歲已經不的老道的一種心機吧,知道自己有難言之隱,心中雖然有疑惑,但沒有一個勁地問詢。也可能是他知道或者猜到自己不是個普通的人,至于孫思邈認定的自己身上的這種“特殊”是什么,卻無從知曉了。</br>
陳寒拿出自己胸前掛著的這塊玉,反復看了又看,依然看不出什么名堂,不過他知道,自己的這個原身的一切,包括來歷、身世等一切情況,很可能只有通過了解這塊玉的情況才能知道了,他也有一種猜度,自己原先的那兩名隨從,很可能也從這個世界消失了,再也遇不上了,自己在這個時代,是一個不被任何人所知的“嶄新”的人了。</br>
既然以前的一切都與自己告別了,那自己就努力去創造吧,一切從零開始,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上,就遇到孫思邈這位異人,至少這個起已經不低了,以后若再能得到這個妖怪一樣不會老的老道幫助,自己的人生里程應該會走的順利的多。孫思邈也了,從外形氣度上來看,自己不是個普通的人,既然孫思邈這樣認為,那其他人看到自己也可能會有相似的看法,這是好事。后世三十幾年經歷所積淀的一種心境,襯以這個只有十六七歲的身架,給人的感覺肯定是與普通人不一樣的。</br>
陳寒在剛剛與孫思邈的談話中,也表明了自己的“身份”,那以后自己就可以按剛才在孫思邈面前設定的身份行事了,反正現在交通、通信手段落后,沒有人會跑到大老遠的杭州一帶調查自己這樣一個人物所的事,即使有人去調查,也是查不清楚這些事的。</br>
想到這,陳寒從窗戶邊走了過來,在走過擱在床榻邊的一個臺幾的時候,陳寒看到了那面做工粗糙的銅鏡里面自己的樣子,他停了下來,仔細地看了看里面那個稍稍有模糊的鏡像。陳寒醒過來這兩天,他也時常拿著這個銅鏡看自己,知道了自己長什么模樣。鏡子里這個自己的樣子,還是挺讓陳寒自傲的,劍眉星目、面如冠玉,一個標準的美男子,還有種天色的高貴氣度,比陳寒后世那自以為英俊的面龐還要好看很多,讓他自己都有些嫉妒,也非常的得意。只可惜,臉上還有一些因墜崖挫傷后的痂結著,影響了整體形象,不過那笑容還是很陽光的,對少女應該很有殺傷力。</br>
陳寒走回案邊,自己動手磨墨,準備練一會字。后世的陳寒保持著練毛筆字的習慣,一手顏體寫得也挺不錯,有可能是這個原身書法也很出眾,兩相一結合,他現在寫出來的字無論是骨架體形上,還是給人感覺的力度上,都是后世的陳寒所不能比的,都有種書法家的味道,至少陳寒覺得,在這個書法大家滿天飛的時代,不會因字差被人看不起了。</br>
除了毛筆字,這具身體還有一些其他的本能留存下來,比如騎馬,陳寒曾經騎過一次觀內的馬,覺自己駕馭的技術也是不差,沒有一生疏的感覺,還有射箭,拿起弓也能胡亂地射上幾箭,精度竟然也不太差,還有其他一些如禮儀、走步、話方式和語氣…等等,都與這個時代的人相差無幾,這讓陳寒很是驚喜。</br>
一具身體在一些行為上有“本能”,還真是一件大好事,讓陳寒融入這個社會,少一些阻隔,陳寒希望自己這具身體還有一些其他的、現在一下子沒有現的“本能”留存著。</br>
只不過這個時代一些東西還是挺讓陳寒不習慣的,比如如廁,比如衣著…等等,如廁沒有手紙真的不是一件好事,這一件不能與人的事他只能用自己想出來的辦法解決;衣著上,陳寒現在穿的是孫思邈提供的衣服,是普通人家穿的衣服,質地一般,這倒沒什么,只是穿在里面的貼身衣物,特別是下身穿的,沒有短褲之類的,下面貼身的只有一種褻褲之類的穿著,就如后世日本相撲選手在比賽時候的遮羞布,不過這不是太大的事,將就一下也能過去。最難過的就是晚上,沒有電,觀內沒有任何娛樂,面對一盞昏暗的煙燈,讓過慣了現代生活的陳寒百無聊聊,只覺得夜晚太漫長了,連個話的伴也沒有。不過陳寒也自己想辦法消磨時間,努力讓自己適應這個時代的生活。</br>
陳寒想著事,磨好了墨,提筆蘸墨汁,準備寫什么,一下子想不出來寫什么,只得寫起經常練的顏公的《多寶塔》碑文來,剛寫了幾個字,只聽外面傳來輕盈的腳步聲,接著有人輕輕地敲門,“子寒,你在里面嗎?”</br>
陳寒一聽是青寧的聲音,忙擱了筆過去開門,“青寧姑娘請進…”</br>
“子寒,你怎么不休息,又在練字了?”青寧看著陳寒寫在宣紙上的字,輕輕地念了出來:“…求無為于有為,解脫于文字…”有些不解地問道,“子寒,你寫的是什么東西?”</br>
“瞎寫的,”陳寒笑著道,再提起笑,順著前面已經寫的,再寫了幾個字,把整張宣紙寫滿。</br>
“子寒,你的字寫的還挺不錯的!”青寧站在邊上看著陳寒寫的字,出聲稱贊道。</br>
“涂鴉之作,讓青寧姑娘見笑了!”陳寒笑著把筆遞給青寧,“青寧姑娘也是久習書文,想必字也不會差,也讓在下見識一下,如何?”</br>
“我可不敢在你面前獻丑,”青寧有些扭捏,不愿意接筆。</br>
“隨便寫幾個字,又無妨!”陳寒笑著把筆擱下,自己退到一側,做了個請的手勢。</br>
青寧猶豫了一下,咬著嘴唇看著陳寒,“那好了,我寫的不好,你不能笑我…”</br>
“怎么會呢!”陳寒笑容很燦爛。</br>
面對陳寒帶著笑的注視,青寧臉上有微微的紅暈起來,再猶豫了一下,這才起到案邊上,提了筆,想了一下,也寫了幾個字,陳寒一看,竟然是幾種藥材的名字,“木槿、黨參、白及…”</br>
寫了幾個字,青寧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了筆,“平時幫師父寫藥方習慣了,寫的都是藥名…”</br>
陳寒看了看青寧所寫的這幾個藥品,再笑著道:“青寧姑娘一手字也挺不錯的,剛才是太謙虛了,”這是實話,青寧所寫的字確實不差,至少在陳寒眼里,這一手行楷書是很不錯的,無論是形體還是骨架上,有一些男兒的氣度。</br>
“真的不錯?”青寧歪著頭道。</br>
“真的,我如何會騙你!”陳寒很認真地頭。</br>
“你怎么不會騙我?”青寧不以為然地道,“你都從來沒和我過你的事,即使了,也只是一些蒙人的話,哼…”著還撇撇嘴,挺可愛的樣子。</br>
“青寧姑娘,要如何你才相信啊,我真的沒多少事能記起來,若是我以前的事都能想起來,那我第一個就給你聽!”沒有得到眼前這個漂亮的女孩信任,陳寒有些著急。</br>
“那你今日和師父了些什么?你告訴我的話我就相信你…”青寧臉上又現出狡黠的神色。</br>
陳寒有些沮喪地道:“我想拜孫道長為師學醫,但道長卻不愿意收我為徒!”</br>
“為什么???”一聽陳寒這樣,青寧面露急色,也有些吃驚。</br>
“我也不知道!”陳寒裝出一副懊喪的樣子,很無奈地道。</br>
青寧猜著自己的師傅可能知道陳寒來歷不簡單,不會專事醫學,才不收他為徒的,當下不無遺憾地道:“師父到現在也才收了我們三個弟子,若能再收你這樣一個就好了…”</br>
孫思邈很少收醫學方面的弟子,只有那些天資聰慧,對醫學非常感興趣的人才收,現在才三名弟子跟著他學醫,自被孫思邈收養的青寧是年紀最的一個,另外兩個是青寧的師兄分別叫吳遠和劉寧,也就是當日將陳寒從九?山上背下來的那兩人,這兩人年紀已經不,都二十多歲了。</br>
“唉,可能是我天資愚鈍,入不了道長的眼…”陳寒也是一副遺憾的神色。</br>
“那肯定不是!”青寧很堅定地搖搖頭,“師父了,你肯定不是普通的人,心性大異于常人,一定不會是認為你天資愚鈍的…”</br>
“算了,不這事了!”陳寒裝出一副懊喪的樣子。</br>
“那…我們一些其他事吧!”見陳寒這樣一副神色,青寧陪著心。</br>
“對了,你師父這樣的人物,為何不入朝為官呢?”陳寒有些疑惑地問道。</br>
“師父不喜歡做官,他已經多次拒絕了朝廷授予他的官職,連宗圣宮內的事務都懶得管…”青寧聲地道,“我師父可是一直教導我們幾個淡泊各利的…”</br>
青寧有些興奮,壓低著聲音和陳寒著自己師父的事。</br>
聽青寧一番后,陳寒才明白,原來,孫思邈雖然名為道士,但與宗圣宮的其他道士又不同,宗圣宮的道事他并不插手管理,也很少行道事,可以孫思邈師徒與宗圣宮的其他道士是截然不同的兩個群體,師徒四人占一個樓園,做自己的事,配制藥材,煉煉丹藥什么的,而宗圣宮的事另有其他人管理。</br>
陳寒也回過神來,他到這時來了已經有好幾天了,但和宮內的其他道士沒什么接觸。</br>
陳寒也從青寧后面斷續的話中知道,因大唐宗室認道教始祖老子為李氏圣祖,大力尊崇道教,各地的道觀因此都得到了修繕,特別是因居于宗圣宮的樓觀道士岐暉曾贊助李淵起義,故李淵當了皇帝后,對樓觀道特予青睞,武德初,修建了規模宏大的宗圣宮,里面的道徒也是非常的多,有幾百人之眾,但除了觀主岐暉會過來幾次與孫思邈商議事情外,其他那些稱孫思邈為“師父”的道徒基本不會過孫思邈師徒幾人所居的這座樓園來。</br>
孫思邈到宗圣宮也沒多久,他是六年前剛剛從峨眉山到這兒來的,因其名聲大,包括李淵、李世民這兩位大唐的皇帝先后邀其入朝為官,都被他拒絕了,孫思邈此前已經多次拒絕了北周宣帝、隋代兩帝邀請其入朝為官的請求,甚至到終南山后,朝廷讓他主宗圣宮事務的要求也被他拒絕了。孫思邈到了宗圣宮后,只是專事醫學、藥物的研究,還有煉制丹藥,道事反而很少涉及,連幾名弟子也是如此。</br>
“原來如此!”陳寒聽了聽微微的有些失望,孫思邈不喜歡過問政事,不愿意當官,那原本自己還期望自己得到他舉薦,去做一些事的想法也可能要破滅了。</br>
“師父不收你為徒,那你傷好了,就要走了嗎?”青寧完前面這些東西,再心翼翼地問道。</br>
“我現在沒多少事記的,所帶的行禮盤纏都遺失了,能去往哪兒啊,孫道長也答應讓我留待觀中一些日子,我也只能死皮賴臉地呆在這兒住一陣子了,待過些時日再,”陳寒這話的時候,感覺自己真的有些無助,這一刻他的感覺,穿越者的優勢全然無法揮。</br>
“那就好,”青寧松了口氣,再歪著頭道,“你并不是身無分文啊,你身上還有幾片金葉呢,值不少錢的,可以去錢莊里換了銅錢,足夠你吃喝上了陣了…”</br>
“那也只能滿足一時之需啊,能吃一輩子嗎?”陳寒搖搖頭,“我身體好了,可以幫你們做一些事,采藥、制藥好似以前曾做過…待以后再想辦法吧!”</br>
“這個,你去和師父吧,”青寧眼中泛著一些歡喜的光彩,再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哎,對了,子寒,我告訴你一事兒,師父過兩天可能要去長安一次,把我們幾個都帶去,你想不想去?。俊?lt;/br>
“長安?!當然想去…”一聽到孫思邈要去長安,陳寒竟然心跳都加起來,這是一個讓他魂牽夢縈的地方,如何會不想去呢!</br>
“你想去長安的話,早一些和師父去,”青寧笑嘻嘻地道,“我要先走了,一會師父得找我了,有空我再來和你話…”</br>
“嗯,好吧,”陳寒頭,但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抬頭問準備離去的青寧道,“青寧姑娘,當日是誰為我換掉那一身破衣服的?”</br>
陳寒當日醒過來后,全身衣服都被換掉了,他很想知道,換下來的衣服放哪兒去了,那套表明自己身份的舊衣服,扔哪兒去了!</br>
“不告訴你…”青寧像被什么東西蜇了一下般,身子抖了一下,馬上飛也似得跑走了。</br>
陳寒分明看到,青寧在逃出屋去的時候臉上布滿了紅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