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戀》</br> 文/暴躁喵</br> 2021-10-21</br> -</br> 夜晚43路公交上沒有多少人。</br> 燈很暗,霍音坐在靠車門最近的位子,借著車窗外微弱的光,勉強看清玻璃上大團大團錦簇的冰花。</br> 首都的冬天冷得不像話。</br> 霍音下車,跟著手機上的導航,獨自步行到后海酒吧街。</br> 她推開林珩常去那家酒吧大門時,狡黠的北風跟著灌進室內,紅磚壁爐里的火焰噼里啪啦放肆搖曳。</br> 不少人的目光齊齊朝她打來。</br> 霍音壓低帽檐,小心地掃視一周,連林珩的影兒都沒見著。</br> 她所在的校刊受到醫學院的邀請,拍攝一期醫學院宣傳vlog,宣傳片男主是林珩。拍攝日就在后天,加上后期剪輯的時間,最遲今天就要動工。</br> 這家Pub已經是霍音所知道的最后一個林珩常光顧的地方,她還沒死心,試圖再仔細找一遍。</br> 萬一呢。</br> 不遠處。</br> 一伙衣著鮮亮的年輕人圍坐在壁爐旁的桌子前,各自握著幾張撲克牌,在打五十K。</br> 喧鬧聲從他們那邊傳來:</br> “對K!哈哈哈沒想到吧,哥留了一手,得了這些分都歸我。”</br> “行啊你小子,這把連讓哥都堵了。”</br> 在場形形色色的人,這伙最為惹眼。</br> 大約是因為,里面坐著最惹眼的人。</br> A大赫赫有名的風云人物。二世祖圈子里也人人都要喊一聲“讓哥”。</br> 霍音第一次見他,也是在夜場,那晚眾目睽睽之下,林珩讓她給程嘉讓點煙。</br> 她便彎著腰,在他淡漠的眼神下,替他點燃了那根未著的煙。</br> 與程嘉讓同桌的其他幾位也都是林珩的朋友。</br> 霍音抿著唇角,目光繼續在這伙人中逡巡。</br> 最惹眼的年輕男人未抬眼,他長指一伸,將手中的六張牌隨手擲在桌上——</br> 六張點數相同的牌。</br> 還都是K。</br> ——這六張K放一起是五十K玩法中最大的牌。</br> 旁邊幾個捏著牌的明顯都傻了眼。</br> “我操。”</br> “讓哥你剩這么大牌前面一直過過過,擱這兒演哥們呢?”</br> “你他媽打這么多把還不知道我讓哥,老奸巨猾的典范。”</br> 程嘉讓似乎并不上心,他狹長的雙眼微垂,密密的眼睫投下一小片陰翳,薄唇間叼一根煙,旁側的人駕輕就熟地替他點上。</br> 打火機燃起藍色的火焰,映在他高挺鼻梁間。</br> 冷白膚色下,一顆褐色的小痣在跳動的焰光下顯現,很冷淡,卻又在他緩緩抬起眼尾時,帶一點點桀驁。</br> 霍音終于收回不知不覺變遲緩的視線。</br> 她后知后覺,林珩好像不在這些人里。</br> 或許可以上去問一問,這里面她最眼熟的那位。</br> 酒吧里人雖不少,卻算不上喧鬧。</br> 霍音猶豫著后退一步,將自己隱進暗影里。</br> 程嘉讓低沉的聲線,濃黑的斷眉微挑,開口是散漫的京腔:“哪兒那么多廢話。喝。”</br> 霍音到底收回了目光,轉身走到從吧臺的另一邊。</br> 剛剛輸牌的江子安端起杯子,干了半杯XO,招呼程嘉讓看他:“讓哥你看,我這回真干了。”</br> 程嘉讓沒看江子安。</br> 燈火漫卷,紅磚火爐熱烈濃燃,掙扎著將靠近的人肌膚灼烤發紅。</br> 吧臺邊兒,穿奶白羽絨服的女孩,下巴凍得發白,鼻尖微微發紅,和被爐火烤成的,不一樣的紅。</br> 他手上香煙,猩紅一點,在火爐邊不疾不徐地靜默燃著。</br> 興許是霍音那副乖乖女的打扮實在與這里太過違和,很快,有人也注意到她。</br> “哎哎,看那邊,那不是林珩對象嗎?”</br> “她怎么自己來這兒,找林珩的?”</br> “這他媽不是廢話,不然人找你來的?”</br> 江子安問程嘉讓的意思:“讓哥,咱幫她找找?”</br> 他又想到程嘉讓從來不是喜歡多管閑事的人,徑直改口:“我帶她去找林珩吧,你們先打著。”</br> 話音落。</br> 江子安還沒動身,就見程嘉讓最后抽了一口,碾滅手中的煙,隨手扔進壁爐里。</br> 爐火劇烈燃燒的聲音中,他似乎聽見程嘉讓很低地“嗯”了一聲。</br> -</br> 酒吧里成年男女,各色來客,吸煙斗酒,盡享各自歡愉。</br> 霍音最后再撥一次林珩的電話。</br> 又是一陣空洞的忙音。</br> 恍然間,霍音好像聽到有人叫林珩的名字,</br> 她抬頭看去,“林珩”已經上了二樓,從她的視線中消失。</br> 霍音跟上二樓,樓梯口的保安冷臉攔下她:“不好意思這位小姐,二樓是VIP包廂,請您出示一下會員卡,或者由會員朋友帶您上樓。”</br> 霍音看著樓梯的方向,語速不自覺快了些:“我朋友剛剛上去。”</br> 保安表情一成不變:“那也是不可以的,小姐,您可以打電話讓您朋友下來接。”</br> 霍音握著冰冷的金屬扶手,沒再跟保安糾纏。</br> “霍……音是吧?你來找林珩?”</br> 吊兒郎當的聲音,有點兒耳熟。</br> 霍音循聲轉過頭,就看見江子安。</br> 頭頂的燈打向別處,她借著這須臾暗影,不動聲色地打量起江子安身后跟著的人。</br> 他們人倒是來得很齊全,只少了那一個。</br> 霍音一邊走下階梯,一邊點點頭:“嗯,我是霍音,來找林珩。”</br> 她說話時,輕輕壓了壓雪白的下巴,長睫毛跟著扇下來,格外溫柔乖巧。</br> “哎讓一讓,讓一讓!”</br> “各位麻煩讓個路哈!”</br> 酒吧的工作人員推著裝酒的手推車,往這邊走。</br> 霍音現在站的位置恰好靠近手推車正對的方向。</br> 手推車上的酒箱比工作人員還高,完全遮擋前進的視線,輪子打滑,手推車突然間直直朝她沖過來。</br> 人群四散,幾聲尖叫。</br> 霍音閃避開推車,不知道被人群擠到哪里去,正驚魂未定,耳邊突然傳來一道很低的男聲,京腔捎帶上漫不經意:“發什么呆?”</br> 霍音猛然轉過頭,自己正靠在一個男人的懷里。</br> 她不經意地對上男人的眼睛,很好看的一雙眼,狹長,半闔,正垂眼凝視她。</br> 他周邊是淡淡的煙草氣。</br> 程嘉讓掀眼,淡聲問:“你還要靠多久?”</br> 霍音這才反應過來,連忙站穩退開幾步,溫聲道歉:“不好意思。”</br> 來首都念書三年,她說話也染上些京味。</br> 不過還混著吳儂細語的調子,她講話又輕柔慢吞吞,聽起來有點不倫不類。</br> 不如他的腔調好聽。</br> 程嘉讓斜倚在墻邊,漫不經心打量她。</br> 霍音硬著頭皮補上一句:“我來找林珩,請問您有沒有見過他?”</br> 跟在林子安身后的一個不大眼熟的臉孔,開了口回答:“林珩啊,那小子今晚沒跟我們一起。”他向程嘉讓,即刻轉了話題:“讓哥,三樓新來一妹子,聽說跳舞賊辣,咱瞧瞧去?”</br> 霍音沒聽清程嘉讓應沒應聲。</br> 只是眼見著他略過她,當先暢通無阻上了樓。</br> 后面還浩浩蕩蕩跟著好幾個人。</br> 霍音站在原地,仰起頭,又往上看了一眼。</br> 他們去的二樓。</br> 須臾,她收回目光,轉身離開。</br> 二樓,江子安和另外幾個叫不上名字的人站在樓梯的欄桿邊兒上招呼她:“霍妹妹,上來吧,林珩就在二樓。”</br> 霍音轉身抬起頭,剛剛好第一眼看見的是,程嘉讓踏進二樓的樓道里的修長背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