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容皺眉:“怎么不說話?”</br> 不行?</br> 陸擒欲言又止,他真傻,真的,他單知道小崽子喜歡騎摩托兜風,卻沒料到這可能是遺傳大美人。</br> 他要是早知道兩天,寧死也得從蹲蹲手里扣下三分留給裴容。</br> 辦法總比困難多,陸總咬牙:“行,你等我。”</br> 為了給蹲蹲樹立遵紀守法、不能用錢擺平一切的正直父親形象,陸擒第一次扣分后,就跟蹲蹲說清楚了,上班路線按規定不能騎摩托,但是他們扣分罰款外,控制車速,沒有對其他人造成危害,他可以帶蹲蹲體驗幾次,分扣完了駕照被扣留,爸爸就不能再騎摩托車。</br> 言出必行,陸擒肯定不能再當著小崽子的面鉆空子,也就不能帶裴容飆車。</br> ……</br> 裴蹲蹲和橘子同步沖出來,飛快上車,一人一貓坐好,就等陸擒發車。</br> 陸擒左手的傷勢愈合,不影響自己開車,但沒證只能讓保鏢開,自己坐在后排抱著橘子,和蹲蹲說話。</br> 江焱正是這時候打電話過來,他調休兩天,今天早上就到了療養院看望趙姨。</br> 考慮到晚上陸擒要過來,江焱制造他們一家三口獨處的時間,主動攔下了今晚陪床的責任。</br> “裴哥。”</br> “江叔叔——”裴蹲蹲抓著腳丫,奶聲奶氣地叫著。</br> 陸擒聽出了一點不同,他介紹朋友給蹲蹲認識的時候,蹲蹲叫“叔叔”的語調會比較快,而不是像現在這般拉長著撒嬌。</br> 江焱“哎”了一聲,提前匯報道:“江叔叔晚上要陪趙奶奶,所以要先睡一覺,你到的時候我應該在你家里睡覺,不能去接你了。”</br> 蹲蹲表示理解,神秘道:“等江叔叔醒來,就會看見蹲蹲在你床頭放的禮物啦!”</br> 陸擒薅了一把橘子的大尾巴,像被塞了一口檸檬果。這個姓江的聲音,比江昊天聽著年輕了五歲。</br> 蹲蹲久別重逢,記著送他禮物,關系真的很親密。</br> 等他掛了電話,陸擒忍不住問:“你更喜歡爸爸,還是江叔叔?”</br> 裴蹲蹲不假思索,答案完美:“我最喜歡我爸爸。”</br> 這個爸爸指的是裴容,陸擒想了想,放棄追究這個幼稚的問題,不要自取其辱。</br> 推斷來看,這個姓江的,從蹲蹲出生起就在一起生活了,他抱過哄過換過尿布,地位豈能輕易撼動。</br> 幸好,他還有兩年、四年、十年……直到他和蹲蹲的相處時間倍殺江焱。</br> 裴蹲蹲腦袋靠在椅背上,眨了下眼,爸爸說,可以跟陸爸爸分享過去的生活了,開口道:“爸爸說,江叔叔是第一個抱我的人。”</br> 說著,裴蹲蹲細嫩的手指拍了拍臉蛋,漂亮的黑眼珠也有些困惑,第一次是什么時候呢?他有點不記得了。</br> 陸擒牙根發酸。</br> 裴蹲蹲:“江叔叔還是第一個喂我喝奶的人。”</br> 江叔叔一定是個好人,所以他買小電驢只找江叔叔網購。</br> 小崽子的話句句往心窩子戳,陸擒表情酸到發黑。他對蹲蹲成長的參與度遠遠不如一個陌生人,裴容剝奪了他不算權利的權利。</br> 陸擒有時候會生氣憤怒束手無措,但看見裴容的時候,他就想,在裴容因為帶崽人仰馬翻的時候,他連蹲蹲的存在都不知道,連生氣的資格都沒有。</br> 尤其是他越發明白,蹲蹲并不是好帶的。</br> 蹲蹲離開視線的每一分每一秒,陸擒都會擔心他磕著碰著,跟其他小朋友玩的時候有沒有被欺負,他到底應該教蹲蹲禮貌平和多一些,還是教他有氣就出爸爸兜著多一些。</br> 為人父母,要思考那么多問題。</br> 蔣女士過去三年天天想著抱孫子,等蹲蹲來了,她也只能做一休一。</br> 當然,也有蔣女士帶崽太小心溺愛的原因,非要跟著蹲蹲跑,一分鐘都不敢撒手,蹲蹲喜歡強調自己一歲半,全家人只有蔣女士被洗腦了。</br> 每當想到這里,陸擒都會對趙姨更加感激一分。</br> 姓江的也勉強感激。</br> 裴蹲蹲:“希望江叔叔早點跟喜歡的人在一起。”</br> 因為他多了一個爸爸,還有爺爺奶奶,沒辦法再像以前一樣分出很多時間給江叔叔。</br> “……”</br> 吃夠了醋,陸擒想了想蹲蹲的“兩個第一次”,突然福至心靈:“江叔叔是產科醫生嗎?”</br> 裴蹲蹲:“是外科醫生。我還有一個叔叔是產科醫生,爸爸說他超級厲害。”</br> 陸擒:“……”</br> 你究竟有幾個好叔叔?</br> 不過,他倒是能據此推斷出了手術的配置。</br> 兩小時后,陸擒和蹲蹲到達了別墅,車門一開,橘子就一躍而下,沖到門口,連續高跳六次,把別墅密碼按了。</br> 裴蹲蹲興高采烈進門,“找江叔叔。”</br> 橘子又先他一步,身姿輕盈地用前爪拉下了一樓客房的門把手。</br> 陸擒:“……”</br> 看出來橘子蹲蹲江醫生都是原住民了。</br> 氣死了,他還沒有一只貓按密碼的動作熟練。</br> 裴容,你欠我的用什么還!</br> 裴蹲蹲進了門,爬上床,打開小書包,從里面掏出一輛絕版戰艦模型。</br> 江焱收集了一個作戰系列,裴蹲蹲在M國玩過他的模型,知道他還差一個戰艦就齊了。</br> 蔣女士帶蹲蹲參觀房產的時候,蹲蹲一下子就在陸總高中時住的學區房玻璃柜里看見了一樣的戰艦。</br> 他額頭壓在玻璃柜上細看,問奶奶道:“這個可以買走嗎?”</br> 不知道壓歲錢夠不夠,不夠向爸爸預支一些明年的壓歲錢。</br> 蔣女士感慨男孩子果然喜歡這些:“以后這些就是蹲蹲的了,喜歡就拿出來玩。”</br> 蔣女士當晚吃飯時跟陸擒提過一嘴,陸擒并不在意,他從前的興趣很多,也有很多藏品,隨便小崽子霍霍,他只會為父子相同的興趣感到血緣的奇妙。</br> 然后,陸總就眼睜睜看著,小崽子掏出他的戰艦,送給了江焱。</br> 陸擒沉默,決定收回“相同的興趣”這句話。</br> 誰要跟情敵興趣相同啊。</br> 裴蹲蹲用戰艦在江焱的被子上滑行:“叔叔,快看看。”</br> 說好的放在床頭等他醒來看見,一見面還是忍不住嚷嚷。</br> 江焱早就睡夠了,故意閉著眼睛跟他玩了一會兒,睜開眼時就看見他沒收集到的戰艦從他手上碾過去。</br> 他沒想到蹲蹲會送他這個,不應該啊,他從沒跟蹲蹲說過系列名,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裴格在陸總家里看見了完整的一系列,借花獻佛。</br> 很感動,但不能收。</br> 陸擒開口道:“蹲蹲說要送給你的,小心地抱了一路。”</br> 江焱揚眉,既然陸總都開口了,他摸了摸蹲蹲的后腦勺:“謝謝裴哥,我就差這個了。”</br> 裴蹲蹲:“不客氣。”</br> 陸擒在兩人的互動看在眼里,心態倒是轉變了,江焱跟他想象的“在孩子面前胡說八道”的形象不一樣,對方開朗正直,就算喜歡裴容,也值得一個公平競爭。</br> 當然,他不會給江焱機會。</br> 江焱跟蹲蹲把模型拆解了玩兒,對陸擒道:“我帶蹲蹲一會兒,裴容快從療養院回來了,大晚上的你要不要去接他?”</br> 陸擒愣了一下,道:“蹲蹲說你有喜歡的人。”</br> 饒是江焱也耳根一紅,他跟蹲蹲發的牢騷,沒想到會被陸總知道,他明白陸擒的重點,道:“不是你想的那個人。”</br> 江焱可不想被天涼王破的陸總納入情敵范疇,忽然提道:“你知道裴容動手術前在說什么嗎?”</br> 陸擒眸光一顫,看向江焱,他幾乎確信江焱不說,他這輩子沒有機會知道。</br> “他拿出一塊手表……就是蹲蹲換橘子那支。”</br> 江焱捂住蹲蹲的耳朵,語氣賤賤地模仿:“整個孕期沒想起取名,躺在那兒了想起來了,說我要是醒不來,就把這塊表和孩子一起扔陸家門口。”</br> “我說你再說一句就讓陸總過來陪產,他就乖乖戴氧氣罩了。”</br> 江焱三句話,就把陸總的注意力引到了裴容身上,并且表明自己一直都很支持陸總陪產,都是大美人的決定,跟他沒有關系。他不是從犯,是被迫協助。</br> 陸擒黑眸烏沉,心潮起伏。</br> 說實話,火冒三丈。</br> 他受不了裴容預設任何醒不來的念頭,甚至玩笑般地安排了后事,而自己只能被迫接受結果,違背他的掌握本能和意志。</br> 江焱火上澆油:“本來手術定在周二,他都入院了,周一早上跑了。”</br> 看著陸擒瞬間鐵青的臉色,江焱揉了揉了裴格的小耳朵,這就是告狀且禍水東引的快樂嗎?治咸魚還得靠陸總。</br> 陸擒僵硬地轉身出了客臥,在蹲蹲面前他不敢釋放自己絲毫針對裴容的負面情緒。</br> 一到外面,微涼的夜間空氣充斥肺腑,陸擒垂著的手掌攥緊成拳,手臂的傷口繃緊,有一些麻木的疼意。</br> 裴容居然害怕到動手術之前溜了,縱使這樣還是沒聯系他獨自面對。</br> 他比未知、比鬼門關的閻王,還讓裴容害怕嗎?!</br> 有多害怕?他倒要試試。</br> ……</br> 大美人從療養院大門出來,目不斜視地走向停車場。</br> 他晚上回家,就算只有一小段路,也要開四輪的,雖然倒車麻煩,但是比較安全。</br> “滴滴滴。”陸擒按了喇叭。</br> 裴容視若無睹,誰要坐時速不超過20碼、不需要車牌和駕駛證就能上路的電動自行車啊?</br> 他要騎摩托!拉風摩托!</br> 三年還能騎馬,有了兒子待遇怎么還降級!</br> 要摩托的給電動,要電動的給摩托。貨比貨得扔,人比崽氣死。</br> 大美人一整個不理解,突然想到,重逢以來,陸擒拿著會員卡在莊園吃著喝著白嫖,別墅住著也沒給錢,股票到現在還沒漲回來,還跟他算紅酒的價格,唯一送的手表還是三年前的款……</br> 凈虧損了。</br> 更何況,某個人的表情跟無牌無證的黑車司機一樣黑,極有可能夜黑風高殺人放火。</br> 小電動的前邊空間都不夠陸總放大長腿的,他轉了下把手,開到裴容身邊,語氣兇惡如綁架:“上車。”</br> 裴容腳步一頓,轉身,咔噠解開了手腕上的千萬豪表,扔進陸總的西裝兜里。</br> 不知道陸擒這副黑臉要去哪里,總之坐小電動就低調點。</br> 陸擒心臟驟緊:不至于吧,不就是沒開重型機車嗎?貨不對板就嫌棄到連表都不要了吧?</br> 脾氣這么大,他還沒發火呢。</br> 裴容長腿一跨,上了黑車。</br> 陸總該不是禁欲失敗,走窮人路線了吧。</br> 畢竟陸總三年前的兩個標簽:有錢,重欲。</br> 很明顯,陸擒是想撕掉這兩個強勢的標簽接近他,揭穿了一套又來一套。</br> 裴容悟了,輪到他養小黑臉了。</br> 陪他玩玩。</br> 他看見路邊攤有賣煎餅果子的,樸實無華地指揮陸擒道:“去買兩個,加雞蛋火腿雞柳生菜番茄醬,要灑芝麻粒。”</br> 陸擒:我在生氣他沒看出來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