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擒剛躺下沒多久,橘子突然從它的貓屋出來,撓了兩下門,趴下了,喵嗚喵嗚地叫著,聲音如泣如訴。</br> 橘子白天陪蹲蹲玩,消耗巨多精力,晚上一般各睡一屋呼呼大睡,不會在門口叫門。</br> 那聲音也不大,低低的,似乎知道里面的人在睡覺,隔著一道厚實的木門,聲音減弱九成,要不是兩人沒睡著,估計都聽不到。</br> 裴容睜開眼睛,低聲道:“發情了。”</br> 陸擒下意識對號入座:“沒有。”</br> 該不會是想用莫須有的罪名把他趕下床吧?</br> 他完全可以自證清白……等等,也可能被人贓并獲。如果裴容親自鑒定的話……</br> 裴容坐起來:“不是說你。”</br> 他掀開被子,赤著腳從床尾下地,拉了拉睡衣領口,擰下門把手,把橘子放了進來。</br> 橘子歪著腦袋在他腳邊蹭了蹭,翹著蓬松的大尾巴,“喵嗷。”</br> 與此同時,紗窗的夜風送進來幾聲此起彼伏的貓叫,一聲比一聲粗且高昂,裴容走到窗戶邊一看,夜燈照亮了兩雙綠油油的眼睛。</br> 被橘子的魅力召來的小公貓。</br> 橘子挪到蹲蹲睡著的床側,又趴著喵喵叫,雖然難受,但顯然對自薦枕席的濫情公貓不感興趣。</br> 裴容把雙層隔音玻璃窗關上,拉嚴實了遮光窗簾。上次去體檢,醫生說橘子應該是恰好成年的西森貓,秋季可能發情。他掏出手機搜索解決辦法。</br> 被橘子一頓喵喵叫,好朋友蹲蹲不用泡面就醒了。</br> 他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從床上滑下來,坐著攬住了橘子,小腦袋靠著床沿,嘟噥了兩句“橘子我來了”,上下眼皮打架。</br> 裴容捏住小崽子的下巴搖了搖:“醒醒,橘子難受在叫你。”</br> “爸爸……”裴蹲蹲腦袋在床沿蹭了蹭,清醒了。</br> 裴容念著搜索到的內容:“摸它的后背安撫,直到它不叫了睡著。給它做最喜歡的食物,吃飽了睡得更安穩。”</br> “蹲蹲,你安撫它,爸爸去做一點魚肉泥。”</br> “好。”裴蹲蹲以為橘子生病了,忙抿著小嘴,一絲不茍地順毛摸。</br> 裴容去廚房做魚泥,他打開冰箱,取出一條新鮮黃花魚,上鍋清蒸,又拿出一根玉米棒,費力薅了幾顆黃玉米下來水煮。</br> 魚不必完全蒸熟,把魚肉剝下來,和玉米粒混合攪拌攪拌,不到十分鐘就做好了。</br> 裴容把食物端到臥室,放在橘子面前。</br> 橘子湊過去聞了聞,非常斯文地吃了起來。</br> 裴蹲蹲眼巴巴地瞅著裴容:“有沒有順便……”</br> 泡面。</br> 裴容:“沒有哦。”</br> 他拿出裴蹲蹲的奶瓶,喝吧。</br> 裴格接過奶瓶,吸一大口。</br> 陸擒看著這個父子相認以來就破破爛爛的奶瓶,皺眉:“不換一個嗎?”</br> 裴容:“這可是他的寶貝。”</br> 這個奶瓶跟著裴蹲蹲上上下下,翻墻先扔過去,下地先扔下去,裴哥去哪,奶瓶先行。報廢了無數奶瓶之后,裴容好不容易才淘到的金剛不壞奶瓶,獲得了裴格的質量認證,最好能用到裴格再也不用吃奶粉,鎖進博物館。</br> 橘子吃完魚泥,裴蹲蹲就同步把奶瓶放下了,繼續撫摸好朋友的后背。</br> 橘子蔫蔫地趴在裴蹲蹲手邊,平時動不動站起來比小主人高,今晚少了上躥下跳的勁兒。</br> 蹲蹲:“爸爸,橘子生什么病?”</br> 裴容:“它想要一個貓貓朋友了。”</br> 裴蹲蹲看向爸爸的手表:“唔,還可以再換一只嗎?”</br> 在裴蹲蹲心里,橘子是無價的,他不覺得什么都能通過金錢買到。</br> 金錢不可以,但是表可以。</br> 爸爸正好還有一只表!</br> 大孝子。</br> 陸擒掌心握住裴容的手腕,把表盤蓋住了:“爸爸可以給橘子選一個朋友,這塊表是我送給你爸爸的禮物,不能拿來換。”</br> 裴蹲蹲忽然明白:“陸爸爸,你是不是送了一塊給爸爸,一塊給蹲蹲?”</br> 爸爸給他的表,其實是陸爸爸送的?</br> 陸擒:“……嗯。”</br> 裴蹲蹲:“對不起,我用它換橘子了。”</br> 陸擒:“沒事,值。”</br> 裴蹲蹲同情地看著陸擒,湊到他耳邊小聲提醒:“你送的爸爸不喜歡,因為爸爸從來不戴,最近才戴。”</br> 就像他,爸爸不在,跟橘子爬樹,爸爸來了,跟橘子在樹下看書。</br> “爸爸說了,這叫虛假營業,都是爸爸玩爛的招數。”裴蹲蹲怕陸爸爸新來的不知道,努力科普。他看得出來陸爸爸想跟爸爸好,傳授一點蹲蹲跟大美人斗智斗勇的小智慧。</br> 陸擒:扎心。</br> 無論過去還是現在,都被“虛假營業”四個字扎透了心!</br> 裴容深吸一口氣:“……”小崽子你不會覺得自己很小聲吧?</br> 故意的吧?</br> “那你爸喜歡什么?”</br> 裴蹲蹲伸出手指數著:“自動炒菜機、自動洗頭機、自動泡奶機、自動抱娃機……”</br> 爸爸每天都有新的東西想要。</br> 陸擒看向一旁鎮定自若的大美人:“這些都我都可以代勞,公司也有研發智能家居的業務,可以邀請你當新品體驗官嗎?”</br> 裴容:“……”有點心動。</br> 他上了床,關掉大燈,留下蹲蹲一側的臺燈,囑咐道:“裴蹲蹲,橘子不睡你不睡。”</br> 裴蹲蹲:“好喔!”</br> 陸擒自然是看著蹲蹲的,讓裴容先睡。</br> 他嘆氣:“人不如貓。”</br> 貓貓發情難受有大美人做飯,小崽子安撫。陸擒發情……不提也罷。</br> 裴容拉高被子的手指一頓,某個人好像意見很大的樣子。</br> 陸擒看了眼時間,想了想,給西伯利亞出差的王秘書打了個電話。</br> “明天能空出時間嗎?”</br> 王秘書:“能,陸總您吩咐。”</br> 陸擒:“去挑一些品相好的,剛成年的西伯利亞森林貓,要公的,明天視頻給橘子相親。”</br> 王秘書面不改色:“好。”</br> 陸擒算盤打得響,西森貓是一夫一妻制,共同撫養后代。</br> 用陸家貓牽制裴橘子,用橘子牽制小崽子,用小崽子牽制大美人。</br> 環環相扣,以小博大,金融巨鱷就是這樣拖獵物下水的。</br> 翌日一早,王秘書就給陸擒打了視頻電話。</br> 陸擒把手機連上客廳高清大尺寸的電視,裴蹲蹲抱著橘子坐在最中間,開始網絡相親。</br> 王秘書一只貓一只貓拍過去,每只貓都有講解,包括年齡性格和四肢力量。</br> 裴蹲蹲:“這只好。”</br> “哇,好威風的貓!”</br> “這只比橘子還大!”</br> 橘子:……</br> 裴蹲蹲:“爸爸,可以要兩只嗎?”</br> 陸擒:“不行。”</br> 要一夫一妻制!兩只還怎么給大美人做榜樣!</br> “開會罵人”等殺雞儆猴的手段沒法經常用,畢竟裴容不能天天跟他去公司,但是裴容每天回家都能看見橘子。</br> 陸總希望橘子能找個天天互相舔毛甜甜蜜蜜的對象。</br> 榜樣的力量,和諧的家風。</br> 王秘書照到一只體型巨大的金虎斑色西森貓,被貓主人抓起來展示的時候表情兇悍、眼神叛逆、四肢強壯、尾巴橫掃、一圈領圈氣勢磅礴。</br> 很能代表陸氏及其掌權人的形象,從體型氣勢上能壓橘子一頭,考慮到橘子的高智商,至少也能混個勢均力敵平起平坐夫妻恩愛白頭偕老。</br> “喵嗷!”</br> “喵嗚!”</br> 橘子站起來,也跟著視頻里的貓喵喵叫了幾聲。</br> 蹲蹲興奮:“我也喜歡這只!”</br> 狗都嫌的裴蹲蹲最喜歡西森貓了!</br> 陸擒:“看來橘子喜歡威風凜凜的,就這只吧。”</br> 動物求偶都慕強,裴容怎么不學學。</br> 他讓王秘書檢疫后盡快讓人帶貓上飛機回國。</br> “好的,正好有個同事晚上的飛機回國,讓他直接送到陸總那里。”</br> 陸擒:“嗯。”</br> 妥了。</br> 陸擒:“給橘子的朋友取個名字吧?”</br> 裴蹲蹲看了看視頻里帥氣的大貓,像超市里個頭最大的菠蘿,尾巴就跟菠蘿頭上葉子一樣炸開。</br> “叫裴菠蘿吧。”</br> 聽起來刺頭很硬很難啃,硬茬子,擊中了陸擒的心理需求。</br> 陸擒:“好名字,但是菠蘿要姓陸。”</br> 裴蹲蹲緊張:“菠蘿也犯事蹲局子了嗎?”</br> 陸擒不解:“怎么說?”</br> 裴蹲蹲老實道:“爸爸說了,在外面犯事的時候要說我姓陸。”</br> 陸姓,風評被害。</br> 陸擒:“姓陸不一定犯事,比如爸爸。”</br> 裴蹲蹲舉出反例:“爸爸,可是交警叔叔扣我們分誒。”</br> 陸擒:“……不是一回事。你說姓陸,警察就會給姓陸的爸爸打電話,我就來接你了。你爸爸不愿意去警察局。”</br> “我們遵紀守法,還是少去警察局。”</br> “那菠蘿怎么不姓裴?”</br> 當然是為了物權所有,以小制大。</br> 陸擒開始胡說八道:“因為橘子和菠蘿可能會談戀愛。同性不婚,有違貓倫。姓陸和姓裴,才是天生一對。”</br> 裴蹲蹲似懂非懂:“好吧,它就叫陸菠蘿。”</br> 裴容白天陪護,換江焱回來休息。他歇了兩小時,就得回醫院上班。</br> 陸擒推過去一張名片:“如果還有什么關于裴容和蹲蹲想說的,可以隨時聯系我。”</br> “一句一千。”</br> 江焱:還是別上班了天天給陸總講相聲致富吧?</br> 他真想把忽悠裴容的那段話原封不動地說給陸總,先拿幾萬塊美滋滋。</br> 晚上,裴容回來吃飯,打算再去療養院,陸擒按住了他的肩膀:“好好陪蹲蹲吃飯,今晚我去。”</br> 裴容:“你行不——”</br> 陸擒收拾好了隨身物品:“比你行一點。”</br> 何止一點。</br> 裴容隨他去了。</br> 第二天早晨,王秘書的下屬,把菠蘿千里迢迢從西伯利亞帶過來了。</br> 陸擒剛好回家,在門口簽收了這只貓。</br> “狀態怎么樣?要適應一段時間,還是直接放出來跟橘子相處?”</br> 下屬:“跟我一起坐頭等艙,飛機上還吃了兩個罐頭,精神狀態不錯,不怕生。”</br> 陸擒相當滿意,提過貓柜,進了別墅。</br> 樓下,只有蹲蹲在吃早餐。陸擒不在的時候,張伯會來做飯,平時為了給陸總騰出追人空間,不住這里。</br> “你爸爸呢?”</br> “爸爸讓我給他拿個肉包上去,他不下來了。”</br> 陸擒把貓柜放在桌上,大步上樓叫人。</br> 下來學習榜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