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wù)皲J把面前的手擋開:“下次多吃點青菜。”</br> 胖子:“腹肌是吃青菜就能有的嗎?人與人的個體差異比人與狗都大。”</br> 起碼他和狗都沒有八塊腹肌。</br> 江焱:“也沒這么夸張吧。”</br> 胖子:“你不信嗎?去年夏天游泳的時候我都看見了,眼見為實。明明去年科室忙得要死,也不知道主任哪里擠出的時間維持,我懷疑那腹肌是畫上去的防水的,一摸,手感太真實了。”</br> 江焱破防了。</br> 這就是直男的尺度嗎?</br> 他從來不敢邀請師兄去泳池。</br> 怕自己臉紅得不正常。</br> 他從這一刻開始發(fā)自內(nèi)心把自己當成直男,這輩子能跟胖子一個待遇嗎?</br> 正說著,江焱口袋里的手機震了下,他以為是科室有要緊事,忙掏出來,手機上顯示是物業(yè)。</br> “喂?”</br> “809的住戶江先生是嗎?”</br> “對。”</br> “909水管破裂,淹了一大層,你住的臥室泡透了,您這邊有沒有重要文件,趕快回來處理。”</br> 江焱想了一下,他重要的東西都放在父母家,租房的地方就是個晚上落腳的:“沒有什么重要的,我上班走不開,您和房東看著處理就行。”</br> 物業(yè):“晚上可能住不了人,您可能要提前打算一下住酒店或者朋友家。”</br> 江焱:“好。”</br> 聞?wù)皲J停下腳步,問道:“怎么了?”</br> 江焱:“沒事,物業(yè)說樓上漏水。”</br> “還能住嗎?”</br> 江焱下意識不愿意麻煩別人:“能。”</br> 聞?wù)皲J似乎想說什么,門診大樓到了,“有需要找我?guī)兔Α!?lt;/br> 胖子積極道:“找我也行。”</br> 江焱:“謝謝。”</br> 江焱回到科室后,跟人調(diào)換了夜班,今晚當值,明天放一整天,出租屋要重新整修天花板和墻皮,他得去找一個新的住處。</br> 黃昏時強冷空氣南下降臨S市,連日偏高的氣溫驟降,真正的冬天來了。</br> 晚上步行經(jīng)過連廊時,狹管效應(yīng)使得風(fēng)大且冷,速凍效果驚人。</br> 醫(yī)生值夜班沒有護士辛苦,可以找個地方睡覺,保持手機暢通就行。</br> 外科值班室和聞?wù)皲J的辦公室只差一道十米的連廊,江焱查完房跟護士打了聲招呼,便去了聞?wù)皲J的辦公室,那里的床雖然特別小,就是一張貼著墻放的診斷鐵床,但比值班室十幾個人輪流睡的上下鋪要強。</br> 他掏出鑰匙,打開門,沒有預(yù)想中的暖意,中央空調(diào)在這一間的管道好像不太靈。</br> 江焱猶豫了一下,還是不太愿意跟其他人擠一屋,尤其是冬天,暖和是暖和,但是密封空間大家一脫鞋空氣就不夠清新了。</br> 小床上有一床棉被,但下方?jīng)]鋪其他的保暖層。</br> 江焱打開相冊,再次確認師兄的排班表,這個表他早就爛熟于心了,他能閉著眼睛說出未來某一時刻聞?wù)皲J大概在會在哪出現(xiàn),換個臉皮厚的一天能偶遇百八十回。</br> 但是江焱臉皮薄,控制在兩天過來晃悠一次的頻率,如果師兄叫他吃外賣,那多賺一次,如果在食堂、停車場湊巧遇到,再再賺一次。</br> 他蓋被躺下,不會去動這屋里的其他任何設(shè)施,他來時什么樣,走的時候還什么樣,努力把被子都還原成原樣。</br> 聞?wù)皲J把鑰匙交給他,一定不知道他在這里睡過多少次。</br> 值班的時候太累了,江焱躺下就睡,沒空思考太多,今天可能是被窩有點冷,或者是白天的“直男事件”,讓他有些睡不著。</br> 縱然他“偽裝”得很好,好像還不及胖子醫(yī)生跟聞?wù)皲J的接觸多,但是有些事情論心不論跡,他心虛就必然畏首畏尾。</br> 胖子借住辦公室,肯定不會像他這樣把痕跡打掃得仿佛沒來過。</br> 他心虛,不光明磊落。</br> 江焱閉上眼睛想,最后一次了,你看暖氣都壞了,暗示他不宜久留,直男就要有直男的樣子。</br> “篤篤篤。”</br> 外面突然傳來敲門聲,江焱猛地睜開眼睛,擁住被子坐起來。</br> 誰?</br> 婦產(chǎn)科的人找主任?</br> 但師兄不在啊,江焱立馬下床去開門,萬一是病人呢。</br> 剛走到門口,他就和拿鑰匙開門進來的聞?wù)皲J面面相覷。</br> 江焱低頭看見聞?wù)皲J抱著一床更加厚實的棉被,尷尬道:“師兄你也要值班啊?那我去值班室睡。”</br> 聞?wù)皲J騰出一只手拉住跑得比兔子還快的江焱:“跑什么,繼續(xù)睡。”</br> “我沒值班,降溫了想起這里的被子不夠厚,換一床新的。”</br> 江焱想到聞?wù)皲J開門之前先敲門的動作,估摸對方已經(jīng)知道自己臨時換了夜班的事兒。</br> 完全可以周一帶過來的,因為他大晚上多跑一趟。</br> 江焱眼眶發(fā)紅,被師兄關(guān)心的感覺太好了,愈是好他愈覺得能維持這樣的關(guān)系就很好,不敢貪心。</br> 聞?wù)皲J彎腰把原來的棉被鋪在下面,新的壓在上面,“好了。”</br> 他轉(zhuǎn)身去門口提了一個外賣進來:“順路買的紅豆薏米粥,趁熱吃。”</br> 江焱傻愣看著聞?wù)皲J鋪床,這才發(fā)現(xiàn)對方拿鑰匙開門時暫放在門口的外賣。</br> 外賣被送到他手里,熱乎乎的但不十分燙手,現(xiàn)在吃正好。</br> 聞?wù)皲J冷不丁道:“你是不是要重新找房子?”</br> 江焱吃人嘴軟,被師兄的目光注視著,只能說真話:“對,房東要重新裝修。”</br> 聞?wù)皲J關(guān)上門,隔絕了外面的冷空氣,認真道:“考慮租我的房子嗎?開車8分鐘到醫(yī)院,次臥20平米帶小陽臺。”</br> 江焱險些被紅豆薏米粥嗆到,艱難咽下去后,道:“這不方便吧?”</br> 聞?wù)皲J:“我單身沒什么不方便的,空著也是空著。當然,你要是想整租我也可以陪你去看房。”</br> 江焱讀書時就和聞?wù)皲J住對門公寓過,此時再以不方便拒絕,好像有點矯情。</br> 他知道聞?wù)皲J小區(qū)在哪,醫(yī)院方圓五公里找不到比這更好的。</br> 要是師兄陪他看房,找的都不如師兄家,他偏偏還要把房租送給其他房東,不是明晃晃的白眼狼行為嗎?聞?wù)皲J這幾年幫了他這么多忙。</br> 江焱:“那就是打擾師兄一段時間了。”</br> 既然決定在S市落腳,等放年假了他準備買個醫(yī)院附近的房子。</br> 翌日一早,聞?wù)皲J就和江焱去把租房里的行李搬到了他家。</br> 等行李都搬進門了才發(fā)現(xiàn)哪里是什么次臥,聞?wù)皲J把他帶獨衛(wèi)的主臥整理出來了。</br> 江焱拖著行李箱定在原地,看著空蕩蕩的主臥衣柜,怎么也干不出把衣服掛進去的事。</br> “師兄,說好讓我租次臥。”</br> 聞?wù)皲J:“獨衛(wèi)比較方便。”</br> 江焱:“都是男人沒有什么不方便!”</br> 聞?wù)皲J淡淡道:“是嗎。”</br> 江焱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衣服鳩占鵲巢,臉紅得不像是衣服被掛進去,而是整個人在聞?wù)皲J床上滾了一圈。</br> 聞?wù)皲J:“中央空調(diào)面板在這,溫度你隨便調(diào),我都行。”</br> 合租第一天,聞?wù)皲J提議叫上胖子和他老婆吃火鍋,讓江焱也帶上同事朋友。</br> 江焱:“我來請客!”</br> 他本來想叫裴容和蹲蹲,但是一想到這頓飯的原因,又撤回了消息。</br> 在裴容這種知情人親友團面前,江焱不確定自己能否鎮(zhèn)定地吃完一頓火鍋。</br> 于是他干脆也叫上了自家主任,組了個四人局。</br> 胖子忍不住悄悄感慨:“主任對你真好啊。”</br> 江焱警惕地阻止直男的話頭:“你跟師兄比我熟。”</br> 胖子:“那不一樣。我們是熟,因為我們同期進來,科室沒有其他男醫(yī)生,我跟聞醫(yī)生玩,我老婆雙倍放心。”</br> 既沒有桃色新聞,也不是狐朋狗友,聞?wù)皲J在他老婆心里最靠譜。</br> 胖子:“主任對你是好。”</br> 那種感覺怎么說呢?直男形容不出來,胖子想了半天就一個“好”字。</br> 江焱忍不住翹了翹嘴角。</br> 這算不算認識得早的好處?讓聞?wù)皲J一直記得有他這個師弟?</br> 看到火鍋店有小孩玩滑板車,江焱心情很好地給想給蹲蹲下單一輛豪華滑板車,打開手機發(fā)現(xiàn)自己把網(wǎng)購軟件刪了。</br> 嗯。</br> 同租生活并非抬頭不見低頭見。江焱剛進科室,排班比較多,經(jīng)常值晚班。初雪過后,醫(yī)院里骨折患者更多了,江醫(yī)生更忙了。</br> 而聞?wù)皲J升到主任一級,排班就很人性化,周末一般都放假,夜班也少,但是他經(jīng)常要去別的城市出差。</br> 十二月最后一個周五,江焱早晨下晚班回來,剛開門就看見出差回來的聞?wù)皲J圍著浴巾從衛(wèi)生間出來。</br> 聞?wù)皲J單手擦頭發(fā),一邊拿著手機看,下半身圍著浴巾,水珠子亂躥。</br> 聽見開門聲,他回身看過來。</br> 江焱又那么一刻,懷疑自己不爭氣地流了鼻血。</br> 鼻腔和口腔都熱烘烘的,聲音也干澀得發(fā)不出來。</br> 怎么出差回來了呢?怎么洗完澡還不好好穿衣服?</br> 啊,真的有腹肌。</br> “江焱。”</br> “師、師兄。”江焱胡亂地打了招呼,甚至不敢抬頭,怕管不住表情,“我下班回來了,早上好,我、我補覺去了。”</br> 聞?wù)皲J看著他步履匆忙地進了臥室,又低頭看手機上的最新排班表。</br> 他元旦放假三天。</br> 江焱也是三天。</br> 江焱睡醒時,外面已經(jīng)有了食物的香氣,是鹵面的味道,加了蝦、肉、香菇、干貝、青菜、花蛤。</br> 他知道師兄會做飯,沒想到這么香!</br> 江焱饑腸轆轆的出門,馬上就被投喂了一大碗鹵面。</br> 面對美食,他暫時把進門看到的畫面拋在腦后。</br> 聞?wù)皲J不經(jīng)意問道:“元旦有沒有什么安排?”</br> 江焱想也不想道:“沒有,就想在家里休息。”</br> 聞?wù)皲J:“嗯。”</br> 江焱吃著吃著,鼻尖上都是汗,他抬起頭,問道:“師兄有放假嗎?”</br> 聞?wù)皲J:“三天。”</br> 江焱:“師兄有什么安排?”</br> 聞?wù)皲J:“暫時也沒有,最近經(jīng)常出差,哪兒也不想去了。”</br> 江焱:“……”</br> 那豈不是要在一起呆上三天!</br> 完蛋,雖然同居一個月,這一個月他們放假時間全錯開,江焱還沒有跟聞?wù)皲J在客廳獨處超過2小時的記錄。</br> 江焱緊張起來,如果沒有早上那一幕還好,他不會想入非非。</br> 但現(xiàn)在不行了,他一想到放假三天獨處,就會想到他可能會撞見聞?wù)皲J洗澡出來三次。</br> 啊,這怎么行,一整天都想這個了,他都不敢出臥室了。</br> 江焱憂心忡忡,這要是把持不住當場有了反應(yīng),就直接收拾東西走人吧。</br> 必須找個事情轉(zhuǎn)移注意力。</br> ……</br> 十二月三十一日晚,大家都放假的大好日子,聞?wù)皲J精心制作了跨年晚餐,等江醫(yī)生回來。</br> “叮咚。”</br> 聞?wù)皲J解下圍裙,給下班的江焱開門。</br> “聞叔叔好!”蹲蹲拎著奶瓶,憨態(tài)可掬地打招呼。</br> 聞?wù)皲J這才低頭看見江焱腳邊還有一個小不點。</br> “蹲蹲你好。”</br> 江焱:“陸擒和裴容要加班,所以我來帶蹲蹲三天。”</br> 這很合理,世界上能看住蹲蹲的人不多。</br> 聞?wù)皲J讓開身子:“進來吧,正好開飯。”</br> 裴蹲蹲小跑進去,自己脫掉鞋子,手腳并用爬上椅子坐好,把奶瓶放在桌面上,推了推,推進去一點。</br> 江焱小聲道:“吃完晚飯我就帶蹲蹲回我爸媽家。”</br> 聞?wù)皲J:“我也喜歡蹲蹲,晚上在這住吧。”</br> 江焱:“會不會吵到你?”</br> 聞?wù)皲J好笑道:“產(chǎn)科的新生兒你沒見過嗎?”</br> 而且蹲蹲是他見過最能聽懂道理的小孩子,他看著椅子上小小一團的小崽子,覺得這種畫面倒也溫馨。</br> 裴蹲蹲:“江叔叔,聞叔叔,坐在這里說話。”</br> 江焱知道他餓了,走過去給他擦了手,給他一只蝦。</br> 裴蹲蹲吃飯很專注,不亂跑亂動,給什么吃什么。</br> 吃完之后,從書包里拿出成語故事要江叔叔念。</br> 小朋友沒有跨年夜的意識,兩個爸爸不知道在哪里過二人世界,而他一到八點半就上下眼皮子打架。</br> “蹲蹲要找周公叔叔了。”</br> 江焱把他抱到主臥床上,“睡吧,就當這是家里的大床。”</br> 裴蹲蹲在床上滾了半圈,趴了一會兒,臉蛋壓在被子上,奶呼呼的:“江叔叔你呢?”</br> 江焱拍拍床:“我睡這邊。”</br> 裴蹲蹲:“那另一邊呢?”</br> 江焱:“啊?”</br> 裴蹲蹲爬起來坐著,演示道:“這邊是爸爸,這邊也是爸爸,蹲蹲睡中間。”</br> “這邊是叔叔,這邊也要是叔叔。”裴蹲蹲舉一反三,“蹲蹲還是睡中間。”</br> 江焱:“一邊不行嗎?”</br> 裴蹲蹲:“江叔叔不是說當成家里的大床嗎?而且我也正好有兩個叔叔。”</br> 他看向門口的聞叔叔:“是吧,聞叔叔。”</br> 聞?wù)皲J:“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