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棵櫻桃樹長得真好!”高建伸手抓住一片隨風(fēng)飄落而下的花瓣,感慨道。</br> 林淵抬頭看向一簇簇掛滿枝頭,暗香浮動的櫻桃花,耀如粉白的雪瓣恍如隔世般的美,繚繞深遠。</br> 這顆比他的年齡還大些的櫻桃樹,是奶奶當初專門拜托外地的親戚,搞來了一棵優(yōu)質(zhì)的樹苗栽種而成的。</br> 據(jù)說,此樹長到一定規(guī)模時,差點被擅于實施外科手術(shù)的爺爺截了枝,只因嫌其礙事,是奶奶據(jù)理力爭方保了下來。為此奶奶責怪了爺爺不少時日。</br> 爺爺辯解的理由是,最終結(jié)出果實供人食用的櫻桃樹,不易生長的過于高聳。</br> 隨后,但凡親戚朋友夸贊此樹茂密繁盛時,奶奶都會揭露一番爺爺企圖“殘虐”它的罪行。</br> 時間荏苒,一晃幾年,原本纖細嬌小的櫻桃樹苗,勢不可擋的茁壯成為枝繁葉茂的參天大樹,長勢喜人的同時也暴露出另一弊端,之前身材矮小易采摘的果實,如今卻需借助于工具或攀梯而上方可得手,無疑增添了不少危險系數(shù)。</br> 于是,再過了幾年,當收獲擷取越發(fā)不易時,大家漸漸失去對高大櫻桃樹果實的覬覦,只當它是棵純觀賞性植物了。</br> 此時,最得意的人莫過于林淵的爺爺,老爺子一朝想起便會念叨念叨“盯盯盯,不聽額滴。那會早早截枝,抑制它往高的長,豈會出現(xiàn)如今的狀況?”</br> 林淵的奶奶竟無言以對,因為現(xiàn)在來看,老頭子當初看似殘忍的行徑,其實是頗富遠見卓識的。</br> ……</br> “嗯,挺好。”林淵收回目光云淡風(fēng)輕道。對花粉輕度過敏的他,并不樂意過多接觸。</br> “你將來會給喜歡的女生送什么花?玫瑰嗎?”高建冷不丁一問。</br> 林淵側(cè)頭看向最近正處于某種朦朧沖動意識的高建,凝眸淺笑“不送。”</br> “為啥?不是都時興送花的嗎?”高建好奇地問。</br> 林淵表情稍顯遲疑,須臾后方緩緩道“被子植物的花是繁殖器官,送女生不覺奇怪嗎?”</br> “哎,確實。”高建豁然大悟。</br> ……</br> 在院中只顧閑聊稍顯無所事事的林淵和高建,經(jīng)林媽提醒后準備前往南邊的古村落瞻仰大頭爺?shù)娘L(fēng)采。</br> 耳尖的小仝,著急忙慌的從憋悶到透不過氣的書房里沖出“帶我一個!”得到仁厚林爸默許的他,終于脫了身。</br> 看著難掩狂喜掀簾而出的小仝,一臉羨慕的林爸何嘗不想?可回望正低頭鑒賞字畫,嘴中還念念有詞陶醉其中的老父,一副雅趣頗高的興致勃勃樣,最是孝順的林爸便不忍心了。</br> ……</br> 大頭爺也被當?shù)厝朔Q為石頭爺、社公爺,據(jù)傳是古時專門管理糧食的官員后稷。</br> 有一年麥收時節(jié),麥子都已熟透,懶惰的人們依舊怠工,不開鐮收割莊稼。后稷掐指一算,即將大降一場暴風(fēng)雨。他著急地催促人們抓緊時間,然而農(nóng)夫們?nèi)圆粸樗鶆印?lt;/br> 后來,暴雨果真來襲,莊稼因過度泡水而被漚爛。為此氣急身亡的后稷,臨終前囑咐埋葬他時必須將他的頭裸露在外,他要監(jiān)督人們及時收割耕種。</br> 人們遵從后稷的遺愿,用產(chǎn)自南嶺的花崗巖為其雕刻了巨大頭像,奉他為神,也就是大名鼎鼎的“社公”,后來隨著時間推移,大家習(xí)慣性稱他為“大頭爺”“石頭爺”“社公爺”。</br> 高建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古柏樹下一米多高的石雕頭像,沒有身型只一張臉的社公爺,方臉大耳、寬鼻闊口、大眼劍眉、怒目圓睜,甚是威嚴。</br> 圍著社公爺揣摩了半天,高建問林淵和小仝“你們說,為啥非要把大頭爺?shù)癯梢桓迸壳旋X的樣子?”</br> “被氣的怒火攻心而亡,能有啥好臉色?”小仝好笑道。</br> “嗯,心有不甘。”林淵補充。m.</br> 看似威武霸氣的社公爺實則是位悲情人物。</br> 高建忍不住再次與之對視,仿佛讀懂了石像爆突的眼球內(nèi)飽藏的深意,生時縱有不甘無以為繼,唯愿逝后堅守時和歲稔。</br> ……</br> 仨人不知不覺行至一座藏于山腳村落,外觀質(zhì)樸的祠堂。</br> 祠堂是儒家祭祀祖先或先賢的場所。在古代儒家倫理中,家族觀念相當深刻,往往一個村落,生活著一個姓的一個或幾個家族,他們大多建有自己的家廟,亦稱祠堂。</br> 此外,過去祠堂也作為各房子孫辦理婚、喪、壽、喜等事件的場所;族親們有時商議族內(nèi)的重要事務(wù)也常在這里進行,是族人重要的社交場所。</br> 不過,上世紀某年代,北方地區(qū)的祠堂基本都被損壞或改建為公共場所。里面供奉的族人排位,包括藏于其中的家譜等,基本被焚燒殆盡。如今的北方地區(qū)基本已難覓祠堂蹤影;不知祠堂為何物,作何之用者比比皆是。不得不說是一種傳承上的遺憾吧。</br> 面前這座保存完好的祠堂建筑,越發(fā)凸顯其彌足珍貴。</br> 高建的新奇感被吊足,豈有不瞻仰一番的道理?試圖拽上林淵入內(nèi),結(jié)果撈了個空?!林淵在他伸出手的瞬間,身形敏捷的閃開。</br> 咋滴?高建詫異地望向?qū)Ψ健?lt;/br> “我不。”林淵平靜道。</br> “為啥?”高建不解。</br> 林淵眨巴眨巴眼睛,不語。</br> 心領(lǐng)神會的小仝笑著輕推了推一臉納悶的高建,示意道“我陪你吧!”</br> 林淵面露微笑,柔聲道“拜托。”</br> 高建踟躕了一下,方略顯遺憾的隨同小仝進入了祠堂。</br> ……</br> 祠堂通常比民宅規(guī)模大、質(zhì)量好,越有權(quán)勢和財勢的家族,他們的祠堂,往往越講究。</br> 高建進得門后便呆住了,這座外表看似簡單樸實,門臉兒算不得氣派的祠堂,里面可不簡單。</br> 放眼望去,高大的廳堂、精致的雕飾,昭示這個家族曾經(jīng)甚至于現(xiàn)今,榮耀不凡的一面。</br> 堂號鐫刻成金匾,高懸于正廳;旁邊另掛有姓氏淵源、族人榮耀等匾額,還配有頗為講究的聯(lián)對。</br> 高建四下打量著,一座用花崗巖刻鑿而成,高近兩米,寬約半米,形狀呈長方體的兩塊板面相對的石板,引起了他的注意,這是?</br> “旗桿石。”小仝走進一步,手掌覆在其上摸了摸。</br> 旗桿石在古代是用來標榜身份,光宗耀祖的。明清時期,凡族人里有考中功名的,必然要在宗祠門口豎立大旗,成為本宗后人的榜樣,激勵后人勤奮好學(xué)進取,期其將來青史留名。故用來豎大旗的旗桿石,被認為是進士、舉人的“榮譽證書”。</br> 不過,也存在部分及第者因家境貧寒無力出資,或本宗族實力不濟沒能力豎立旗桿石的。</br> 所以,但凡這種又高又大的旗桿石,大多必是人丁興旺、財力雄厚、英才輩出的富貴大戶人家才能立得起的。</br> 什么財力或?qū)嵙Φ南笳鳎诟呓ǘ远疾恢狄惶幔í毊斝≠诘莱觥办籼们爸糜衅鞐U石,表明這家族人得過功名”,點醒了他。</br> 對于臨近大考的人來說,這條信息至關(guān)重要。</br> 高建連忙虔誠地拜了拜,還不忘將雙手手掌在衣褲上來回蹭凈后溫柔地撫摸幾下石板,希冀叨些古人科舉得中,金榜題名的榮光。</br> 祠堂內(nèi)匾額的規(guī)格和數(shù)量都充分彰顯了這家族人的顯耀資本和實力。如此人杰地靈鐘靈毓秀之處,高建實在想不通林淵拒絕進來的理由。</br> “注意到祠堂里單獨供奉的那位老者嗎?”小仝提問道。</br> “是那張黑白照片嗎?衣著好像是清朝時期的。”祠堂里唯一一位帶照片的人物,讓人覺得分外肅穆,高建自然記得。</br> “對。”小仝肯定后繼續(xù)道“那位老者是林淵的爺爺?shù)臓敔數(shù)臓敔敚鞐U石就是為他而立的。”</br> “啊!”信息量太大,高建吃驚了好一會方恍然大悟,貌似很理解林淵不情愿進來的緣由,換作是他也會心生畏懼的。</br> ……</br> 獨自一人安靜等候在外的林淵,看到高建步伐略微蹦跳的出來,小仝緊隨其后的跟著。</br> 原本開心時就喜歡呲牙咧嘴笑的高建,因獲知了林淵不得了的秘密,對著林淵嘴巴張得更大,笑得更歡實了。</br> “現(xiàn)在不時興了,否則你肯定能立一個。”高建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br> 林淵莫名其妙。</br> 小仝在一旁直樂,他完全領(lǐng)會高建的意思。</br> 而性情一貫淡然克制的林淵,并無追根究底的欲望。仨人便繼續(xù)朝前走,漫無目的悠然自在地享受難得閑適的樂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