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實驗室出來，林爸進入這一層樓的洗手間，極為仔細的清理適才拿捏零部件時滿手沾染的防銹油，隨后出了實驗樓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br> 進了辦公室，將身著的工作服才脫下了一半，褲兜中的手機便酥麻的震動起來。</br> 林爸原本想掛好工服后再接聽電話，但手卻不受控制的滑入褲兜，習慣成自然的將手機掏出來斜瞄了一眼，待看清屏幕后，“咦？”是有段時間沒聯系的人了。</br> ……</br> “小仝！在車里等我，咱們出去一趟。”接完電話后的林爸指示道。</br> 在休息室的小仝接到指令后，連忙放下剛剛沖泡好，連唇邊還未顧上沾的茶杯，拎起外套就往樓下停車場沖。</br> 等待林爸的過程，小仝有些后悔了，蠻好把那杯茶喝上幾口再下來的。他那會一接到林爸的電話，腦一抽就下樓，竟然忘了臭屁林爸通常出門前是喜歡“梳妝打扮”倒置一番的。這會在車里干耗著等？唉，白瞎了那杯好茶。</br> 果然，約莫一刻鐘后，把自己拾掇的風度翩翩的林爸才算現身，大步流星的趕到車前，邊上車邊急嚯嚯催促“趕緊趕緊！約的時間快到了！”</br> 小仝忍不住想回懟“額滴爺啊！明知道時間緊張，還擱樓上磨蹭半天？”但心里再是吐槽腹誹，外表依舊恭敬的等候自家老板進一步的指示。誰知，林爸卻自顧坐在后排，竟然不吭一聲。</br> 俗話說：當男人在思考的時候，盡量不要打擾他。</br> 作為老板最稱職的部下之一，小仝自然懂得這個道理，耐心的予以配合。車廂里靜默了十秒之后，林爸面露詫異，對小仝道“你怎么還不開車？”</br> 自認最有眼力勁的小仝聞言一愣，隨即哭笑不得道“可您還沒說去哪啊？”</br> “噢噢噢。”林爸這才想起了什么，尷尬一笑，掏出手機轉發了一個定位。</br> 打開定位的小仝看著定位信息上顯示的地址，出于職業敏感，覺得好生熟悉！放大后參考了一下周邊的景物，哎？！這不就是那天他同林媽打包訂餐的地方嗎？由于要趕時間，他便不再廢話，麻利的發動車駛離集團停車場，向著目的地開去。</br> 還好是中午飯點時段，大部分人都在吃飯或休息，街道上的人和車相對少了些，二人掐著時間算是趕到了約定地點。</br> 那會，隨著越開越熟識的路線，小仝就已確定目的地果然就是上次訂餐的那家。小仝認為林爸定是覺得這家的飯菜不錯，所以今是專門過來吃午飯啊！一想到自己又能沾個光大飽口福一下，小仝心里樂開了花。</br> 將車在專用車位上停放妥后，林爸和小仝朝著餐廳的大門走去。</br> 剛入門庭，就被一位中等個頭，身材消瘦的人迎面攔住。</br> 那人用犀利敏銳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林爸和小仝，問道“車停好了？開的哪輛？”</br> “放心，不是之前那個。”林爸略顯慵懶隨意地回道。</br> 詢問的人點點頭又道“不過，即使是那輛也沒事，進了餐廳的院子啥辦法也沒用。”口氣自信的同時，還透著一份自傲。</br> 聽的林爸十分不爽。</br> 而站在旁邊的小仝一眨不眨的瞅著對方，還在回味此人適才打量他們的敏銳眼神，感覺這人明顯是被多年特殊行業職業化的。那次在飯局上，此人定是刻意隱藏了自己的銳利鋒芒，有意表現的低調而謙和。那會的他掩飾的相當到位，將所有人都瞞了去。如今展現在林爸和小仝面前的，不能保證就是他完全真實的模樣，但總有六七分吧？小仝揣測著。</br> 譚輝覺察到小仝的心思，僵硬的笑笑，對二人道“進去吧！既然趕上飯點了，我就請你們吃個便飯。”</br> 此言一處，聽的小仝興奮勁起來，林爸則是一副對方還算識趣的樣子。</br> 譚輝將二人引至一張餐桌前后，啥話都未說的徑直離開了。</br> 被晾在那里的林爸和小仝，茫然無措的相互對視，繼而莞爾一笑，算啦算啦！客隨主便，二人舒坦的坐下靜候便是。</br> 不大一會功夫譚輝也就折返了，話題未開，于是，仨人干坐在桌前，連口茶水都沒有。</br> 小仝心道，上次同林媽來此不僅有上好的茶水，還有好幾盤堅果零食，這次怎么摳門的啥啥都莫得？既然是客，同對方也是第二次見面，并不熟，所以，小仝只得滿腹委屈的窩在心里。</br> “怎么沒有菜單？”林爸打破沉悶。</br> “菜單？這里沒有那個。都是廚房里有啥材料就做啥。”譚輝十分確定到。</br> “哎？不……”小仝剛想反駁，對上了譚輝迎面而來的銳利鋒芒，硬是把到嘴邊的話吞了下去。</br> “不什么？”林爸好奇。</br> “呵呵，我想說，不會吧！飯館竟然沒有菜單？”小仝毫無底氣的嘟囔著。</br> 林爸點點頭，表示同感，掃視了一下整個餐廳的規模和環境，雅致而清新“又不是街邊的蒼蠅小店，這種規模沒個菜單屬實奇怪了。”</br> “沒啥可奇怪的，店老板就這風格。”譚輝漫不經心道。</br> “呵，就這風格？”林爸嗤笑，“我咋覺得店老板的風格同你很像啊？”</br> 譚輝眼中滑過一絲不易覺察的慌神，“我就一拿普通薪水的，哪里開的起？你倒是可以考慮。”</br> 林爸癟癟嘴，“沒興趣。”</br> 仨人正尷尬的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便有人過來上菜了。</br> 齊碼碼的倒是擺了不少樣，但色澤以及模樣……實在不敢恭維。</br> 小仝本想叫住上菜的，打聽一下餐廳最近是換了廚師嗎？結果又無意對上譚輝投射而來的銳利目光……</br> “隨意，都是家常菜。”譚輝表情淡淡的招呼道。</br> 林爸也不客氣，拿起筷子就吃，一點都不嫌棄。那會他和林媽剛開始過小日子時，不善烹飪的二人啥黑暗料理沒整過？</br> 不過，這些年畢竟也是品過各色美食，口舌能辨出好孬的人了，對比能力還是具備的。每樣菜嘗過幾口之后，林爸開口評價道“我說，這家店能繼續存活下去是個大問題啊！”</br> 一旁的小仝深有同感的點頭附和。</br> “怎么？味道不好？”譚輝不以為意道。</br> “你就嘗不出來？”林爸不信道。</br> 正在咀嚼的譚輝聞言稍頓，隨即又恢復繼續吃飯的節奏“沒有。吃什么還不是吃？都一個樣，填飽肚子就成。”</br> 林爸頗有深意的望向低頭扒飯的譚同學，這人到底經歷了什么？給人一種活得沒有心氣的感覺。</br> ……</br> 譚輝偏瘦，飯量不大，吃了一些，又喝過兩口湯后便放下了碗筷，自顧靠在座位上盯著對面二人。</br> 林爸無所畏懼狀，盯吧！盯吧！反正咋都比你譚輝帥！繼續大咧咧狼吞虎咽地吃著。</br> 而小仝，被對面鋒利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渾身的不自在，別扭的將頭杵的更低了，繼續了兩口后便也停了下來，這飯著實太難吃了！</br> 譚輝見二人吃得差不多后，直入正題“那部車你們是怎么處理的？”</br> 林爸便把事后的處理情況大致講了講。他們參考譚輝上次給出的建議，未免打草驚蛇，那部車還是經常開開的，只不過每次使用的過程都得千般注意，人裝的故作正常，所以頗為費神。</br> 當然，林爸和小仝是絕不會在譚輝面前道出二人扮演特殊“伴侶”時的橋段。</br> 當聽聞每過一段時間便會給車換一處停放地點時，譚輝輕搖了搖頭“不必這樣，反而更顯刻意了。對方可沒那么簡單！他在給車做手腳之前，說不定早就摸清了使用規律。你們稍微一個反常舉動，便會讓他起疑。”</br> 林爸和小仝對視后，神色擔憂的看向譚輝同聲問道“那怎么辦？”</br> “正常開啊！”譚輝漫不經心道“待車里或周圍時注意點就成。”</br> “你估計對方想干什么？”林爸壓低嗓音道。</br> 譚輝蹙眉陷入沉思，良久，等的飽腹過后的林爸和小仝哈氣連天，只差給眼皮支牙簽棒了，方聽到對方開口道“你們最近是不是在做什么研究？”</br> 林爸遲疑著沒有直接開口回復，而是對上譚輝后，輕眨了一下眼。</br> “那就是嘍？”譚輝心領神會“成了嗎？”</br> 林爸面露遺憾的搖頭。</br> “一旦成功，在技術層面能達到什么水平？”</br> 提到這點，林爸頗為自豪，激動的身體不由前傾，諱莫如深道“顛覆性的。對某些領域的性能提升十分關鍵……”</br> 譚輝抬手制止，他并想探聽過多“是了。應該就是這方面的原因。”</br> ……</br> 林爸集團的所有人上崗人員，都必須接受保密培訓和保密認證，每年還會配合各種相關部門的大檢查。加之這些年直觀感受到的安全，大家便逐漸放松了警惕，現在想來，如此的疏忽大意實屬不該。</br> 作為特殊行業的從業人員，必須永遠繃緊保密神經，一刻都不可放松。</br> “之前也沒這樣啊！”小仝茫然道。</br> 林爸剛想開口回應，卻被譚輝搶了先“那是因為……你們之前的技術沒有達到讓對方望而生畏的程度。”</br> 譚輝的解釋雖一語破的，但還是讓一貫自信傲嬌的林爸聽著十分不爽，不服氣的白了對方一眼，譚輝只當他害了眼病，不以為意的從上衣內袋中掏出一個加密U盤擱桌上推向林爸。</br> “嗯？這是？”林爸拿在手里觀摩了半天，不解。</br> “你不是讓秘書在收集某人的東西嗎？”</br> 林爸吃驚的揚眉，“這你都知道？！我越發好奇你究竟是做什么的？”</br> 譚輝淡然一笑，“我們只需各自盡職盡責，做好本分之事。”</br> 林爸贊同，也對，許多事是不可觸碰的，不該知道的便不要亂打聽，于己并無益處。</br> 林爸也將U盤穩妥的放置在貼身衣袋里，還用手掌輕輕的拍拍，以示自己的謹慎和珍視，由衷的感謝道“謝啦！”</br> “還有，我不清楚你們的實驗走到哪一階段了，但越往后，你……還有……”從頭至尾，始終淡定從容的譚輝，卻忽然極力壓制著某種情緒，閃現出一絲不安，“你們……等人要多注意安全。”</br> ……</br> 返程途中，初開始略顯凝重的車內空氣，隨著林爸的抱怨被打破“一直以為，我和林媽做的飯是人類夢魘，沒想到，今我這同學請咱們吃的這頓也好不到哪去。我勒個去！就這次毛水平還開餐館？哪來的臉？”</br> “不是這樣的。”正開車的小仝急的真想立刻停下來，就此事好好說道說道。奈何正好行駛到三環高架，不合時宜。</br> 定住心神后的小仝在保證安全駕駛的前提下，將被譚輝犀利目光懟回多次的憋悶，一股腦的傾倒出來。</br> “你是說上次同林媽打包回去的飯菜也是這家的？我咋這么不信嘞？”林爸滿臉狐疑，畢竟味道實在是差之千里。</br> 小仝建議林爸等近幾日出差的林媽回來后，親自確認。</br> 這倒是稀奇，有哪家餐館不希望靠色香味俱佳的飯菜留住賓客？而今這家的做法分明是要將人拒之于門外的節奏？著實匪夷所思。</br> 不過，但凡違反常規的，往往背后隱藏著某種深意和大背景，更映襯出今日這家餐廳的不簡單。</br> 林爸心里只是一想，并沒有深刨問底的欲望，正如譚輝所言，堅守本分即可。</br> “噢，對了，那日回老爺子家，注意到他們使用的電視屏有年頭了，你抽空幫忙買個合適的吧！”林爸有意轉移了話題。</br> “嗯！好！”得到釋放的小仝歡喜應道“哈哈，新電視屏裝好，叔叔阿姨觀賞起戲劇節目效果更忒！”</br> 坐于后排，正瞅著窗外的林爸聽到后收回目光，訝異道“你跟我這么久，竟然不清楚我們全家老少聽不了戲嗎？”</br> “哎？”</br> 小仝自然曉得林爸一家三口聽不成戲的原因。不知是戲腔的音頻表現形式會干擾到他們的身體機能，還是別的某些原因，總之聽了便會渾身發冷，呼吸急促，整個人跟過敏癥患者似的，極為難受。</br> 相對而言，小仝接觸林家老爺子畢竟較少，原以為依年齡層面推斷的事物，想來是不靠譜的。</br> “我以為叔叔和阿姨是喜歡的。”小仝尷尬到。</br> 林爸看著小仝不知所措的側臉哈哈大笑起來，“緊張啥？是我們一家人忒不正常，聽個戲也能犯病，給誰說都不信！”</br> “那倒是，再不是有幸給您工作，結識了你們全家，我還真不知道。更沒想到的是，這種癥狀竟然還是遺傳的。哈哈哈！”</br> “更稀罕的是，”林爸擠眉弄眼了一番“我和林媽竟然具有同樣的病癥，你就說奇不奇？”</br> “哈哈哈，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嘛！天賜良緣！”</br> “那是！”林爸聞言，驕傲的一臉得瑟。</br> ……</br> “譚局，好些了嗎？咱們不行去醫院吧！”小伙關切地問道，面色異常緊張。</br> 譚輝拿一條熱毛巾敷在肚子上捂著，他之前已經吐過一次了，所以，這會整個人精神欠佳，一副生無可戀狀。</br> “你是真不會做飯啊？！我……嘶——”譚輝胃疼的直犯抽搐，那會在林爸面前擺的越是多沉穩冷靜，此刻就呲牙咧嘴的越厲害，他對自己這會狼狽不堪的猙獰樣很無奈，“以為你……嘶——多少會點。”</br> “譚局，說實話，我都沒怎么摸過菜刀，今還差點切了手。”小伙有些委屈的嘟囔著。</br> 譚輝無力的抬抬眼皮，“你是怎么通過上級測試考核的？還有……嘶——我這邊可是連帶管著餐廳，你個菜刀活都整不了，是怎么被選派到我這里的？嘶——”譚輝再次疼的蹙緊眉頭。</br> 年輕部下這會雖十分愧疚，可聽到領導竟然質疑自己的專業能力，心中卻有不服，小聲辯解道“我所有的測試考核都是滿級通過的，說明我是合格且符合要求的。再說，我正視自己的不足，并沒有隱瞞，那會提前告訴過您的。并且，在您的強行堅持下，我沒有推卸職責，而是盡全力配合，保證完成任務。雖雖然……做的不盡如人意，可是！”年輕部下忽然提高了嗓門，鏗鏘有力道“我相信！今后在您的帶領和指導下，我一定會做的越來越好的！請您隨時監督和指正。”態度端正而認真。</br> 譚輝邊捂肚子邊低頭啼笑皆非，有氣無力的朝對方擺擺手，讓其繼續去忙吧！隨即又想到了什么連忙道“下次記得刮土豆皮啊！”</br> 年輕部下聞言一愣，仔細想了想，土豆皮沒刮嗎？他摸摸腦殼，實在記不得了，決定一會到廚房扒拉一下剩菜瞧瞧。</br> 譚輝忍住胃痛，虛弱的掏出手機，編輯了一條信息發了出去，接著腳步急促的徑直往衛生間走，他的胃部再次翻江倒海的難受，又想吐了。</br> ……</br> 車子距離集團還剩兩條街的時候，林爸的手機收到一條信息“你們還好吧？”</br> 咦？</br> 結合譚輝那會事關“安全”的叮囑，林爸感慨道，譚輝這家伙懂得關心人了！</br> 林爸由衷欣喜的同時，麻利的編輯信息回復“嗯！放心，已經快到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