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型快捷貨運面包車的車廂，通常只保留駕駛員和副駕駛兩個座位，其余部分都是貨箱，沒有座椅。林淵上次坐類似這種車，還是同鄭毅和高建第一次搭伴游玩的時候。回想那天別有趣味的獨特經歷，林淵不自覺的勾起唇角。</br> “你是店老板家的親戚？”快捷貨運司機余光掃了眼副駕駛上端坐的林淵，沒話找話的問道。</br> “嗯？”林淵收回凝視窗外的目光，不知所謂的側頭看了看司機，而后眼瞼微垂道“不是。”</br> 全程閉口不言的開車，對于話癆屬性的快捷司機來說，簡直就是一種無盡煎熬。偏偏副駕駛上的大男孩是個悶葫蘆，只三個字便將他打發了。</br> 快捷司機不氣壘，繼續努力拓展聊天范圍“哈哈，看你這么照顧他生意，以為你是他的老熟客，可又覺不像，他店里賣的東西，好像并不符合你們這般大年齡的審美。”</br> “審美？”林淵疑問，語調平直，字數增加兩個。</br> “玉石做的玩意吧，易碎偏厚重，隨身攜帶的時候稍不注意就磕壞了。與你們年輕人沖勁十足、激情澎湃的性情.....”快捷司機說后半段的時候突然沒了底氣，趁等候紅燈的檔口，側目瞟了好幾次林淵。副駕駛上大男孩渾身散發出的淡然內斂，分明遠勝于快四張把的自己。凡事總有例外，不是嗎？快捷司機一時找不出合適的形容詞，便注意力集中老老實實開起車來。這么一來，反倒突顯談話內容的有頭沒尾，狀似漫不經心的林淵闃然看向司機。</br> “是格格不入嗎？”林淵主動挑起話頭補充道。</br> “哦，你這么覺得？”快捷司機再次饒有興致的打開話匣“傳統玉石在你們眼里是不是太過陳舊？不如iphone、潮牌、嘻哈、泡吧等招人喜歡？”</br> 林淵沉思幾秒，輕聲道“還好吧。若真是品質出類拔萃的好東西，放在任何一個時代都不顯過時。”</br> 與實際年齡不符的成熟老到口氣，讓快捷司機更加確定身旁大男孩的與眾不同“哈哈，你能買玉器店這么多貨，我現在一點都不感意外了。”</br> 快捷司機的話戳中林淵不得已的尬點，暗不可見的撇了撇嘴，沒回應。</br> “唉，這兩年生意不好做啊！合作多年的老店倒了一家又一家。”快捷司機不無感嘆道。</br> 林淵平視前方，悶聲不響的聽著。</br> “十年能讀出個秀才，十年練不出個買賣。眼見好些人生意做了一年又一年，可卻是一天不如一天。不少曾經幾萬十幾萬轉讓費拿不下來的門店，現在空轉都找不到接手的。在網上購物多方便啊！一部手機、一臺電腦，足不出戶，動動手指輕松搞定！實體店日子愈發難熬，沒活路了，唉。”快捷司機連聲嘆息，愁容滿面，與之前玉器店店主感慨生意的難以為繼何其相似。</br> 涉及維持生計的沉重話題讓快捷司機深感不安和擔憂，低落情緒致使車內陷入一片安靜。</br> 片刻后，林淵十分難得的開口道“實體經營模式也不全然沒有應對方法，以及施展空間。獨辟蹊徑創造屬于實體經濟的新路子，逆襲翻盤只是時間問題。”</br> “噢，怎么說？”快捷司機來了勁頭。</br> “拋開宏觀層面不說，單從人類的基本需求來說，目睹美好事物的賞心悅目感、品嘗喜愛美食的幸福感、體驗優良服務的滿足感......這些必須走出家門接觸外界才能獲得的事物，是網絡替代不了的存在，也是利于實體的發展方向。”</br> “能不能說具體點？”快捷司機按捺不住好奇道。</br> 林淵沒有立刻回答，無波無瀾的平靜表情下，像是在認真思考著什么，事實上也確實如此。</br> 回味和幾位好友在一起時，吃相同的食物喝相同的飲料，興趣盎然的耳聞目睹他們玩鬧時的胡吹冒撂，那種唯親身經歷方能感受的實實在在的愉悅體驗，豈是冰冷堅硬的方塊屏幕所能給予的？</br> 林淵莞爾，不緊不慢道“結三五好友，伴山風而飲，枕星河入眠，吃著美味的燒烤夜餐，談天說地；與愛人家人，將每一個節日過出滿滿的儀式感，月色之下，花鳥亭間，漫步不經意間的角落。體現世間浪漫的場景、怡美之地，觸手可及的驚喜，都是實體經營的優勢，是可以努力探索發展的好思路。既然論便利、價格、物品的多樣性拼不過網購，那么，全面快速的提升服務，選擇電商難以涉足的行業，空間的施展依然很大，機會依然很多。”</br> “唉，憑空說說當然簡單，想實現且能成功，難度可不是一星半點。”快捷司機不看好的搖搖頭。</br> “會的。任何事物瘋狂到極致，終會回歸合理狀態。”林淵十分肯定道。</br> 大男孩無比自信的言論，讓快捷司機不由咧嘴笑道“這么篤定？”</br> 林淵知道對方根本不信，沒把他的話當真，畢竟現今實體經濟節節下降的衰敗頹勢，的確讓人難以對它的未來抱有積極樂觀的態度。</br> 林淵不以為意，語氣淡淡道“相依相存、相互關聯，人類是群居性生物，喜歡看熱鬧、湊熱鬧，這是本能。只要這種天然屬性存在，就注定實體經濟有價值有市場。固然，新奇事物能刺激人類的探索欲望，大家趨之若鶩的追逐，可一旦形成習慣，激情褪去，就必須有另一種能夠宣泄情緒的地方填補，而這正是實體經濟的強項，不可抗拒的魅力所在。”</br> 快捷司機點點頭，對林淵的某些觀點略表贊同的同時，竟然開起林淵的玩笑“你是特例吧？”</br> “嗯？”林淵不明白。</br> “你說人是群居生物，可我感受到的，你是個體。”快捷司機笑道“平時喜歡獨來獨往吧？”</br> 林淵了然，許是自己“毫無波瀾”的表象，讓對方的判斷出現了偏差，一如既往的寡淡道“并不是。”</br> 快捷司機聞言剛想繼續探詢，卻瞥見大男孩拿出了屏幕上正閃動著來電的手機，便閉上嘴巴專心開車。</br> “小淵！你這會在哪里？”電話是小仝打來的，講話的聲音很是著急“那會有些事，沒顧上接你的電話，實在抱歉抱歉啊！你這會在哪里？我過來接你。”</br> “不用了”林淵道。</br> 語調平直慢悠悠的林淵，讓小仝誤以為是對其未能及時接聽電話而深感不悅，連忙歉意道“生氣了？小淵，對不起啊！給一個當面好好給你賠不是的機會唄？”電話那端的小仝表現出的懇切態度，讓一向淡定自若的林淵意外的行為失措，未執一物的那只手下意識的抬至半空，掌心向下的做出一個試圖安撫對方的姿勢，回應的語速也加急了幾分“不是。沒關系的，我只是買了一堆東西而已……”</br> ……</br> 發覺林淵接完電話并掛斷后，快捷司機方開口講話“你特喜歡玉石？一下子買那么多？”不忘配合著騰出一只手，大拇指朝后指了指，“不過他家的東西，價格合不合適先拋一邊，品質絕對沒問題！”</br> 既然對方提起這茬，倒讓林淵想起事關商品定價的問題，“有個事，想請教一下。”</br> “客氣了，你說。”快捷司機痛快回應。</br> “原價998元的商品，最后50元成交，有問題嗎？”林淵一臉認真狀。</br> “當然有問題啦！”快捷司機十分確定道“說明它原本就值幾十塊！”</br> 林淵心里不免訝然，仍舊平靜的問道“為什么會這樣？”</br> “商人不做虧本買賣，甚至想要賺得更多，那么，提升價格使自己獲利是必然的。”</br> “可.....”林淵吐出一個字便戛然而止。</br> “覺得不可思議？”</br> “嗯”</br> “老板需要用獲利的價格支付店鋪租金、雇員工資等，這些都是價格增加的原因。”</br> “高附加值。”林淵道。m.</br> “我不懂你說的專業術語，總之就是商人想賺大錢，出租鋪面的要收高租，干活的員工期望多拿工資和提成，這些錢不可能老板自己掏吧？全部費用累加到消費者頭上是各行各業的基操。”快捷司機因揭露了一個世人皆知的大秘密洋洋得意。</br> 不過，平時甚少接觸外界的林淵倒覺受教了。</br> “原本幾百之后幾十的，老板肯定是賠了？”</br> “不盡然。”快捷司機坦言道。</br> 林淵聞言雙目微睜。</br> “不過也得分是什么商品，成本高進價高的滯壓貨可不就是賠著賣了。”</br> “紅木象棋呢？”林淵詢問。</br> 快捷司機不禁一愣，而后恍然，再次騰出一根大拇指，指向身后的貨箱“這些不會就是吧？”</br> 林淵臉頰泛紅，默不作聲。</br> 這不明擺著嘛！不用猜都知道。</br> 快捷司機與玉器店店主合作多年，店主照顧了他不少生意，背后拆對方臺？開玩笑，就不是他能干出來的事。</br> “你便宜沾老大了！光材料價值都老高了，老板賠老慘了。”</br> 快捷司機“言辭鑿鑿”的浮夸語氣，反而讓林淵更加確定自己被忽悠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