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放學前的最后一堂課是班主任的。踏著鈴聲進入教室的班大大依舊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班里的同學與之相處不是一兩天了,感到這種狀態絕對不是頭天沒睡沒吃好,而是滿懷惋惜、遺憾,還有……悲痛。</br> 未等班大大在講臺上立穩,“老師!”一直伏于桌上的高建突然站起來喊道。</br> 大家不約而同看向高建。林淵和鄭毅特別注意到高建略顯紅腫的眼睛,二人錯愕對視后又迅速將注意力集中于高建身上,心中充滿了擔憂。</br> “我想……請假。”一嗓子喊完后,高建垂下了腦袋,語調很快低沉下來,盡力忍著某種情緒。</br> 今天之前的班主任,但凡遇上高建這種突如其來不提前報備的情況,通常會震怒的抓起教案拍對方腦殼,長長記性。只是現在……</br> 只見班主任平靜的將手中的教案置于講臺,抬起雙眼意味深長的望著高建。同學們吃驚于他倆之間好像有著一種雷同的牽扯,似難兄難弟一般。</br> “回去好好休息。”班主任輕聲細語道。果然!如眾人所料的突兀表態。</br> 林淵、鄭毅再次驚愕對視,什么情況?!二人的狀態實在是過于違反常規。</br> ……</br> 高建暈暈乎乎拖拉著些許無力的腳步,行至學校門口,狀態不好的他有些擔心自己難以支撐回去,決定還是聯系一下父親,想到這里便掏出了藏于書包內層的電話。</br> “哈哈哈,兒仔!啊?!不舒服?……好好好,你就站校門口別動!老爸送完這趟立馬過來啊!”</br> 接到兒子身體欠妥的電話,終于完成一趟載客運營的高爸急忙豎起停止營業牌,火急火燎地趕去學校。</br> ……</br> “頭顱CT在哪?”被急診科醫生薅過來的神經外科醫生一邊忙著查看觀察,口氣管插管,氣道已通暢的患者的瞳孔、意識變化以及肢體活動等情況,一邊詢問道。</br> 之前危及生命的肝脾破裂等損傷已被急診科醫生排除,所以,接下來就必須將治療腦部的疾病置于主位。</br> “在這里!”一名醫護人員連忙遞過來。</br> 神經外科醫生接過片子急步來到觀片燈前,“血腫面積比較大,血腫量比較多,得盡快局部血腫抽吸術、切開引流,馬上手術!快!”他朝身后跟隨的醫護人員喊道。</br> 接到指令的醫護人員即刻行動起來。</br> 腦部血腫長時間不能得到吸收和恢復,可能會造成局部感染、體溫升高等情況。嚴重的,還可能會因為血腫和腦挫裂傷引起腦疝,有時會危及生命,出現呼吸、心跳驟停等情況。</br> ……</br> 忙碌起來的醫護人員,一頭扎進了爭分奪秒搶救傷員的隊伍中,也顧不得繼續催促村醫值班人辦理繳費手續了。</br> 適才還同醫護人員尷尬著互瞪雙目的村醫值班人,這會徹底被遺忘在一邊閑置下來。為了不影響搶救,村值班人悄悄挪至不礙事的角落站著。</br> 大醫院的醫護人員井然有序、臨危不亂、訓練有素的各種職業操作,手法熟練,技術精湛,看得值班人熱血澎湃好生羨慕。同樣是學醫的,瞧瞧人家,好些人不需幾年必將是某種治療術式方面的大拿!而得過且過混日子的他,意志消沉、裹足不前,水平越來越向江湖郎中靠攏,唉!</br> “神經外科3號手術室!麻醉、手術器械已就位!”一名醫護人員推開急救科的門大聲喊道。</br> 平板推車上的傷者被得到通知的其余醫護人員迅速運往醫用電梯,村值班人急忙避讓開通道。</br> 注視著一群醫護人員遠去的繁忙身影,村值班人原本早已掐滅的進修提升熱情再度點燃!</br> ……</br> 接到轄區有關部門通知后,心急火燎趕來的隊長老婆和兒子,以及陪同前來的鄭爸等人,差了一步,沒能趕上傷者被送進手術室之前的場景,暫時還無法辨認身份。</br> 幾人商量后,決定留兩人陪著嫂子等候在手術室外;鄭爸和隊長兒子等其余人趕至醫院大廳與轄區工作人員匯合,了解發現該傷者時的具體情況。</br> 滿大廳尋了個遍也未找到轄區工作人員,以及將傷者送到醫院的村民們,鄭爸眾人左右張望,一頭霧水。</br> “請問你們是在找送傷者過來的村民嗎?”略顯嘈雜的醫院大廳,突然傳出了一句溫婉的女聲。</br> 鄭爸等人收回張惶無措的神色,注意到是位氣質極為清雅恬靜的漂亮女性,不知何時來到他們身邊詢問道。</br> “啊,是啊!”反應過來的眾人齊聲回答。</br> “醫院大廳的環境會干擾工作人員了解情況,所以,安排他們到醫院辦公區的會議室里了,我帶你們過去吧!”聲音親切而溫柔,聽的鄭爸等人絲毫沒有任何多余的話,不由自主就跟隨女人的腳步,前往辦公區域。</br> 快到會議室時,領路女人的電話響起,她掏出來看了一眼并未立刻接聽,而是告訴鄭爸等人會議室的確切位置,然后晃了一下電話,說句“抱歉啊!”,眾人了然,紛紛表示感謝后繼續朝會議室走去。</br> “你就不用來了…嗯……不確定是不是小淵要找的……人還在手術室里……是爸爸原來的醫院,院長幫忙安排了會議室……我一會過去聽聽…嗯嗯…等確定身份了再通知小淵吧!……嗯?什么?注意車?……噢,曉得了,我會盡量留心……好!掛啦!”</br> “哎哎哎!快些啦!不然要漏掉重要信息了!”趙曼在過道頂端朝林媽招手。</br> 林媽掛斷電話后,笑著來到趙曼身邊“我最關心手術是否順利?人一定要平安無事。”</br> “你的意思就我八卦唄?”趙曼挑眉笑道。</br> “哈哈哈,是你自己說的呦!”林媽打趣道。</br> “我是職業習慣啦!真八卦就不會放過這次的料了。”趙曼撇撇嘴。</br> “嗯,我明白的。我替小淵說聲謝謝啦!”林媽感激的抱住趙曼。</br> 畢竟是小淵拜托要找的人,如果后續上了新聞,孩子知道了肯定會不樂意。趙曼為了照顧林淵的心情和感受,不假思索毅然放棄了挺好一新聞素材,頗為義氣。</br> ……</br> “大概情況我們了解了。”轄區工作人員合上了記錄本,“詳細的,還要等傷者醒來才能知道。”</br> “萬一……”有人想問,忽然意識到要講的話沒神欠貶的很,立即閉嘴。</br> 轄區工作人員淡淡的望了一眼,“咱們多往好處想。”說罷起身準備離開,對送人過來的村長等人說“麻煩第一時間發現傷者的人,同我回局里做個筆錄。”想了想,又對鄭爸等人道“你們也派個熟悉事件的代表吧!一起到局里。”</br> 鄭爸等人商量后覺得,他們這些人里只有鄭爸是掌握情況最全面的,鄭爸自是當仁不讓。</br> ……</br> 做完事件情況筆錄,返回醫院的鄭爸和協助做筆錄的村民們,發現留守醫院的其余人中比較拿事的幾位,包括隊長兒子,正聚在距離手術室門口遠些的地方,小聲嘰咕著什么。</br> “怎么了?”鄭爸靠近后詢問道。</br> “是費用。”村長攤開雙手無奈的說,“額們那會送人過來時,醫護人員就催要過。你們離開后那位負責催辦繳費滴專盯著額咧!把額拉去問費用咋整?咥住咧!末法回她啊!再舍,額們算做好四吧?救人滴還得掏腰包?唉,主要額村也不算富裕,實在……”村長兩手把褲兜內襯拽出來,其中一只還破了個大洞,漏的。</br> 如果手術室里的人真是隊長,鄭爸等人向村民們當場跪下,都不足以表達內心的感激之情,咋可能做出讓恩人折錢傷心的事?再說,無論里面的人究竟是誰?救人的村民們都沒有再墊付醫療費的義務。可這一棘手問題終究還是要解決,同樣掏不出幾棗的鄭爸們也犯了難。</br> ……</br> 這家醫院院長是林爸父親的學生,他了解了大致情況后,建議林媽和趙曼先在他辦公室里好好休息,等待結果。可因極為重視記掛林淵交代的任務,林媽決定還是守在能第一時間獲知確切消息的地方比較放心。</br> 在趙曼的陪同下,一直耐心候在手術室外的林媽,注意到遠處的騷動不安,好奇心驅使她像個玩木頭人游戲的,逐漸靠近……趙曼瞅林媽有趣的舉止,抿著嘴巴直樂,心想“究竟誰八卦啊?”繼續穩坐手術室門外的椅子上,幫林媽看好影響“窺探行動”的包。</br> ……</br> “不必擔心。”</br> 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討論繳費解決方案上的眾人,被突然冒出的女聲驚了一下,所有人循聲望向林媽。</br> “不必擔心。”林媽再次重復道,“給醫院說明一下情況,暫時不繳,先治療。等傷者的事有定論后再看責任方是誰,就由誰承擔。”</br> “能成嗎?時間大概會拖很久,醫院能答應嗎?”眾人顧慮重重。</br> “如果你們放心就交給我試試,如何?”林媽面帶微笑,主動將事情包攬下來。</br> 有人能主動提出負責解決當今世上最難搞定的金錢問題,眾人自然求之不得,深呼吸,一顆顆懸著的心臟紛紛落地……</br> “啊啊啊!手術結束了!”有人興奮的大聲叫到。</br> 適才一顆顆剛剛落地,還未立定的心臟,嗖!嗖!嗖!嗖!再次躥升起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