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曲危弦就夠讓相重鏡頭痛的了, 現(xiàn)在又來了條不通世事的真龍,相重鏡捂著腦袋,覺得痛苦非常。
相重鏡懶得和曲危弦解釋, 越解釋越亂。
“先不說這個,當年是誰讓你去三毒秘境偷幽火的?”
一提起當年事, 曲危弦眉頭輕輕蹙起, 似乎不愿想起, 但既是相重鏡問,他還是乖乖道:“我爹。”
曲危弦咳了幾聲,只是幾句話的功夫他臉上已出現(xiàn)了倦色,但還是強行撐著。
相重鏡本來又太多話要問,見他這番模樣,些擔心地湊上摸了摸曲危弦的額頭,才剛靠近就被燙得縮了一下手。
相重鏡詫異道:“你身上的火毒……”
曲危弦搖頭, 懨懨道:“無事,我在服用水患草。”
水患草生于陰氣潮氣最深重的泥沼中,千金難尋, 雖然直接服用更是能將元嬰修士的元丹凍成冰渣, 卻剛好是克制火毒的靈藥。
相重鏡道:“我?guī)闳フ覞M秋狹。”
曲危弦搖搖頭:“水患草便是當年他給開的方子。”
相重鏡眉頭皺得更緊了。
曲危弦不便多留,他從袖子里掏出來一朵白花,遞給相重鏡, 道:“這是我當年知曉之事,你沒有用。”
相重鏡接過來:“你現(xiàn)在已是去意宗宗主, 可有見過去意宗長老?”
“未曾。”曲危弦說完, 突然歪歪頭,呆呆道,“不過我曾聽到有人同我爹說話, 說我已廢了,要物色新的……新的魚?”
相重鏡詫異:“魚?什么魚?”
曲危弦也沒聽清,呆滯重復:“新的魚。”
相重鏡:“……”
相重鏡見他這個模樣,就知道他肯定聽錯了。
不過這番話已經很耐人尋味了。
曲危弦已廢了,物色新的……人選?
若是三門真的打了什么鬼主意,八成宿蠶聲也是和曲危弦一樣受操控的那個。
相重鏡哪怕再聰明,一時間也猜不出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曲危弦沒多留,說完后,便站了起身,木然看著相重鏡,小聲道:“重鏡,重鏡抱抱我。”
相重鏡也沒覺得什么,張開手正要抱他,卻被一旁虎視眈眈的顧從絮一扯住手腕,使勁一拽,直直將相重鏡拉到了他懷里。
相重鏡:“……”
顧從絮冷冷看著曲危弦:“朝一日我會殺了你。”
曲危弦根本看都不他,還在期待地看著相重鏡,打算要抱抱。
相重鏡整個人栽倒在顧從絮懷里,手都不知要往哪里放,慌得根本沒精力去注意曲危弦。
最后曲危弦微微歪頭,了兩人好一會,才呆呆點頭。
他說:“我懂了。”
相重鏡:“……”
你又懂了?
曲危弦沒說自己懂了什么,轉身離開了無盡樓。
顧從絮這才將相重鏡松開,雙手抱臂冷冷道:“愚蠢的螻蟻。”
正在拼命安撫亂糟糟的緒的相重鏡突然一愣,一拽住顧從絮:“你方才說什么?”
顧從絮瞪他:“我罵他一句怎么了?你怎么那么護著他?!當年之事指不定他也摻和進去了,就靠一張可憐兮兮的臉就你哄騙得團團轉,你怎么……”
“不是!”相重鏡疾聲打斷他的話,“你說愚蠢?”
顧從絮見他不像是興師問罪的態(tài)度,猶豫一下,才道:“愚蠢又怎么了?”
相重鏡的瞳仁黝黑清亮,說出的話讓人莫名瘆得慌:“方才危弦說他聽到的那句話,沒有可能是愚蠢的愚?”
顧從絮一怔。
相重鏡說完后,像是徹底想通了什么,呢喃自語:“他們當年為何要設計將我困在三毒秘境?是了,三毒之一便是愚癡,其他兩個是貪欲和憎恨,不過晉楚齡非三門之人……臨江峰又為何突然躋身三門?臨江峰……易郡庭?”
顧從絮根本聽不懂相重鏡在說什么,見他語無倫次的喃喃自語半天,忍不住打斷他的話。
“相重鏡。”
相重鏡心不在焉道:“什么?”
顧從絮臉色莫名些難看:“當年我主人隕……隕落時我還小,隱約記得人似乎因三毒而攻訐他……”
相重鏡猛地回神,詫異向他。
兩人面面相覷。
沉默半晌,相重鏡才問道:“你主人叫什么?”
顧從絮搖頭:“我不知,別人都喚他仙君。”
相重鏡垂著眸看著掌心中的白花出神。
為曲危弦那句“愚”,相重鏡隱約覺得自己了方向。
只要找到那三門長老,不光自己被陷害的真相能尋到,就連顧從絮的主人也能一并找到。
相重鏡見顧從絮失魂落魄的模樣,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安慰了小龍一句:“別擔心,等到了去意宗,我們或許能找到你主人的行蹤。”
姓相的難得良心發(fā)作一次,剛剛安慰完,顧從絮就兇巴巴地甩開他的手,怒道:“別以為我不出來,你就是想騙我進陣法!”
相重鏡:“……”
顧從絮一臉“我早就破你了,狡猾的人類”的自信神。
相重鏡忍了又忍,終于忍住了要罵他的沖動,要不然這傻龍肯定會以為自己被看穿而惱羞成怒了。
“對。”相重鏡面無表情道,“我就是想把你騙進去,好讓你對我俯首稱臣,最好能把龍頭給我當腳墊。”
顧從絮:“……”
相重鏡這么直白,顧從絮反而些遲疑了。
相重鏡……雖然花花腸子很多,但應該不會使這么陰險的手段。
顧從絮想了好一會,才試探著道:“你……真的不會?”
相重鏡瞥他,慢悠悠道:“你說呢?”
顧從絮這才打消了警惕。
已是深夜了,相重鏡回了房,將曲危弦交給他的白花捏碎,一道白光仿佛流水似的匯入相重鏡的眉心。
只是瞬間,相重鏡仿佛再次回到了囚禁他六十年的三毒秘境。
周圍一陣漆黑,只有風聲呼嘯。
相重鏡沒做足準備,當即雙腿一軟,險些直接摔到地上去。
一雙手從一旁伸過來,一攬住相重鏡的腰身,沒讓他丟臉地摔倒。
相重鏡驚魂未定,偏頭看去,對上一雙金色的豎瞳。
“三更?”
顧從絮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和相重鏡被困六十年時一樣,只要相重鏡調笑逗他幾句,惡龍就會不服地出言和他對罵。
“都說了不要叫我三更,要不然我就把你摔下去。”
若是放在平常,相重鏡根本理都不理,但此時他實在是被嚇住了,幾乎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踮起腳尖抱住顧從絮的脖子,急急道:“真龍,從絮。”
話音剛落,相重鏡突然感覺自己抱著的身體一陣發(fā)燙。
接著,顧從絮拼命壓抑的惱怒聲音傳來:“話好好說,你別動手動腳好不好?!”
相重鏡:“……”
相重鏡后知后覺兩人的姿勢,對黑暗的驚恐奇跡般散去后,他往日里的從容又回來了。
感覺到顧從絮身體的緊繃,相重鏡笑起來,道:“不是你先抱我的嗎?”
顧從絮:“……”
顧從絮罵他:“你忘恩負義!”
相重鏡哈哈大笑。
了顧從絮在身邊,哪怕再漆黑的地方,相重鏡似乎也不怕了。
就在這時,旁邊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便是一簇犀照幽火微微將周遭照亮。
相重鏡知曉曲危弦的記憶要開始了,這才將顧從絮放開,循著光去。
果不其然,不遠處曲危弦正舉著犀照幽火慢條斯理地走上,一只孔雀站在他肩上,華美的羽毛在幽火照耀下微微閃著光芒。
六十年前的曲危弦還是一副稚嫩少年模樣,眸光呆滯,著就傻兮兮的十分好騙。
“幽火真的在這里嗎?”曲危弦舉著犀照幽火照了照周圍。
孔雀的聲音幽幽傳來:“正是。”
曲危弦呆滯的小臉上罕見出現(xiàn)一抹笑容,他腳步輕快了些,很快就尋到了一座棺材。
孔雀見狀,立刻道:“幽火就在棺材中,打開。”
曲危弦圍著定魂棺轉了兩圈,疑惑道:“要如何打開?”
孔雀催促道:“宗主不是給你了一塊玉石,用那塊玉石。”
曲危弦聽話地將玉石拿出來。
一旁的相重鏡和顧從絮一,皆些吃驚。
曲危弦掌心中的玉石,竟然是一塊龍骨!
曲危弦聽著孔雀的吩咐,順利地將定魂棺打開。
棺蓋落地的那一剎那,相重鏡上,借著曲危弦的視線看過去,瞧清了躺在棺底的人。
那人是顧從絮的主人,一身華美至極的紅衣紅袍,墨發(fā)鋪在肩側紅衣上,臉上一張面紗將面容遮擋得嚴嚴實實。
兩簇幽火溫順地窩在他肩上睡覺,微弱的光芒將那人的面紗照亮。
只是一眼,就能瞧出此人生定是個驚才絕艷的人物。
很快,為定魂棺的打開,無數空爭先恐后涌入棺材中,那原本栩栩如生的身體幾乎是頃刻便化為齏粉。
與此同時,棺材旁轉瞬出現(xiàn)巨大的黑龍,顧從絮一圈一圈盤著身子將定魂棺護在中央。
為孔雀的隱身發(fā)覺一時不查讓人將主人的定魂棺打開,惡龍未有的憤怒,一尾巴將握住了幽火的曲危弦和孔雀甩飛。
惡龍頃刻化為黑衣少年的模樣,瘋了似的撲到了定魂棺中想要用全身靈力挽留住主人的身體。
但他張開雙臂抱住的,卻只是一件空蕩蕩的紅袍。
黑衣少年跪坐在棺材中,呆呆捧著紅衣,突然不可自制地痛哭出聲。
一旁著的顧從絮突然干咳一聲,尷尬地伸出手捂住相重鏡的眼睛,訥訥道:“別、別看。”
相重鏡的記憶中也曾出現(xiàn)過這一幕,起先他不知道那人是顧從絮,現(xiàn)在知曉反倒些心疼了。
再怎么說也是他們先闖入三毒秘境驚擾到了他,且還將人主人的尸身給毀了,換了誰都必定震怒的吧。
相重鏡拉開顧從絮的手,憐愛地拍了拍顧從絮的肩膀,安撫道:“我們三更可太委屈了,往后我疼你。”
顧從絮:“……”
顧從絮那點看到自己年輕時丟臉事的尷尬和羞怯頓時云消霧散,他面無表情道:“你別逗我就是疼我了。”
相重鏡沖他一眨眼:“我從不隨便逗別人的,這就是我疼你的體現(xiàn)啊。”
顧從絮怒了:“那我寧可不要!”
相重鏡一副“我知道”的神,笑吟吟道:“別害羞啊。”
顧從絮氣得繼續(xù)去看記憶,不理他了。
少年曲危弦已經握著不斷撲騰的幽火從地上爬起來,抓著犀照幽火就要往外跑。
惡龍還在抱著那身紅衣哭,沒注意到他。
為惡龍的動靜,當年犀照幽火不怎么靈敏的相斂姍姍來遲,剛過來就被狂奔而來的曲危弦一拽住就要跑。
“重鏡!幽火已經拿到!快走!”
相斂詫異道:“什么?”
恰在這時,定魂棺中的少年惡龍面色森寒地站起身,臉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痕,盯著曲危弦一字一頓道:“我要你們都為他陪葬!”
說罷,巨龍化形,曲危弦手中的幽火受顧從絮牽引,猛地炸出一簇火光,轟然席卷曲危弦的身體。
曲危弦一聲慘叫,一推開相斂,省得受幽火牽連。
相斂臉色突變:“危弦!”
曲危弦受幽火焚燒,相斂根本靠近不了,哪怕再陰冷的劍意都無法讓幽火停止。
相斂頭一回嘗到了無能為的感覺。
恰在這時,其他三門弟子收到孔雀的指示飛快前來,見到罕見的巨龍和幽火全都驚呆了,一時不該如何是好。
相斂幾乎是厲聲道:“快來救人!”
“危弦!”
一旁圍觀著的相重鏡到當年自己驚慌失措的蠢樣子,面無表情捂住顧從絮的眼睛:“別看。”
顧從絮皮笑肉不笑:“別害羞啊。”
相重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