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樂”進(jìn)來間, 鐵海棠翹著腿掐一朵黃泉花,仿佛嗅花香般將上面陰氣緩緩納入體內(nèi)。
一旁有個(gè)扎辮小姑娘蹲在上,奶聲奶氣道:“姐姐, 有劍尊消息傳來啦?!?br/>
聽到“劍尊”這兩個(gè)字,鐵海棠無神鬼瞳驟然浮現(xiàn)一抹光亮, 她忙轉(zhuǎn)個(gè)趴在扶手上, 像個(gè)孩似眼巴巴看著小姑娘, 伸出手去揪小姑娘辮,催促道:“快,快說。”
小姑娘閉著眼睛將手指放在眉心,仿佛在瞧什么似,脆道:“劍尊今日晌午從去意宗下山,邊跟個(gè)黑衣男人?!?br/>
鐵海棠一聽,恨恨“嘖”一聲:“男人?什么男人?是不是對他圖謀不軌男人?!”
小姑娘笑出來:“劍尊是男人啦, 不會(huì)有男人對他圖謀不軌?!?br/>
“那可不一定?!辫F海棠一邊趴在扶手上撇唇,一邊漫不經(jīng)心撥弄著垂在一旁破舊轉(zhuǎn)運(yùn)符,心情看起來極其不悅, “妖族那個(gè)誰誰誰, 不和他有過婚約嗎?”
她越說越覺不爽,握著扶手手狠狠一用力,竟然將那骷髏做成扶手硬捏個(gè)粉碎。
“我遲早要?dú)?#60413;那條毒蛇!”
小姑娘咯咯笑起來, 繼續(xù)道:“他們一起去去意宗山下小鎮(zhèn),唔, 進(jìn)宋有秋送葬閣。”
一旁厲鬼剛剛將扶手給緊急修好, 沒走開,鐵海棠陰沉著臉把扶手捏碎。
厲鬼:“……”
行吧,蹲著繼續(xù)等著修吧, 反等會(huì)碎。
鐵海棠默默磨牙:“然后呢?”
小姑娘:“然后……唔,哈哈哈!”
鐵海棠:“???”
小姑娘笑差點(diǎn)倒在花海里,被著急鐵海棠一把拉住,拼命催她:“然后呢然后呢?宋有秋那蠢貨有冒犯劍尊嗎?!”
“劍尊邊那個(gè)男人上氣勢令厲鬼畏懼,她們不敢靠近,瞧見兩人在送葬閣說些什么,后來轉(zhuǎn)道去隔壁無盡樓?!?br/>
小姑娘忍著笑,一邊閉眼“看”一邊道:“之后不知何,那無盡樓滿秋狹將劍尊打扮成紅衣姑娘模樣,頭上插著桃花,隨后乘著黑龍走,我們沒追上——姐姐,那個(gè)黑衣男人竟然是惡龍!”
鐵海棠不管什么惡龍不惡龍,剛剛修好扶手被她捏碎:“快派鬼去找!”
小姑娘脆道:“好?!?br/>
捏碎三個(gè)扶手功夫,那男扮女裝“孫”已經(jīng)信步閑庭進(jìn)槐樹下小世界。
相鏡沒有靈力傍,哪怕肩上披著顧從絮用龍鱗幻化而成黑袍,冰涼陰氣是順著腳踝往上爬——若是他未融入去意宗禁神魂,現(xiàn)在指不定神魂要飄飄乎散。
他一紅衣,腳下是綻放如血泊黃泉花,面紗下臉有些蒼白,嘴唇都沒血色。
顧從絮察覺到他手腕脈搏跳動(dòng)逐漸變緩,有些緊張道:“你好嗎?”
相鏡拽著上黑袍,隨口道:“我好——你察覺到那槐樹下埋什么嗎?”
顧從絮一直在注意相鏡臉色,沒分心去看其他,擰眉道:“什么東西?”
“不出意外是龍骨。”相鏡說著笑起來,“運(yùn)氣真是好,隨便來個(gè)方都能尋到龍骨?!?br/>
顧從絮詫異道:“我何沒察覺到?”
相鏡腳步頓一下,繼續(xù)往前走,淡淡道:“我也沒感覺到,但本能告訴我,那槐樹下東西,必定是龍骨?!?br/>
顧從絮見他這般說,蹙眉道:“那我去把那龍骨挖出來?!?br/>
“先別?!毕?#59602;鏡馬上走到黃泉花路盡頭,遠(yuǎn)遠(yuǎn)瞧見一個(gè)穿著單薄衣衫女人坐在骷髏座椅上居高臨下看著他,滿森然鬼氣遮都遮不住。
“我要先從她口出點(diǎn)東西,你不要輕舉妄動(dòng)?!?br/>
顧從絮好將盤緊,妄圖用那丁點(diǎn)大溫暖他手腕。
鐵海棠旁邊白衣女鬼瞳猙獰,面無表情看著他。
相鏡也不害怕,反而慢條斯理走過去。
鐵海棠本來打算瞧瞧這個(gè)男扮女裝男人到底能給她什么樂玩,但當(dāng)他越走近,鐵海棠視線落在相鏡上單薄紅衣、發(fā)上桃花枝后,呆愣好一會(huì),突然倒吸一口涼氣,看向一旁小姑娘。
小姑娘在種花,抬頭看相鏡一眼,“啊”一聲。
相鏡已經(jīng)走進(jìn),微微頷首,聲音溫潤:“鐵姑娘?!?br/>
鐵海棠目瞪口呆看著他,視線瞥到小姑娘一邊捂嘴偷笑一邊朝她點(diǎn)點(diǎn)頭,示意就是他。
鐵海棠:“……”
鐵海棠渾一僵,艱難去看己現(xiàn)在模樣。
鐵海棠前是因被男人糟蹋,卻受盡辱罵說她故意勾引男人,不已嫁給侮辱她男人,被虐待至死。
而她死后尸骨也不安葬,扔在荒郊野嶺一棵槐樹下,成孤魂野鬼飄蕩在下飲川十年。
后來尸骨被安葬后,鐵海棠終于想要入輪回,忘卻此,但未來及離開,那虐殺她男人卻帶著人想要挖出她尸骨。
鐵海棠呆呆看著己被好好安葬棺材被人硬撬開,終于徹底失控,靠著那能讓他入輪回機(jī)緣硬化厲鬼將那個(gè)男人其挫骨揚(yáng)灰,連魂魄都撕成一片一片永不超。
那之后,鐵海棠便再也不顧忌所有人目光,放縱不羈到極點(diǎn),誰敢置喙半句她索性將那人魂魄揉碎來種黃泉花,吸納那些陰氣來修鬼道。
今日也是如此,她一單薄紫衣,衣衫半解,裸露在外肌膚如雪似,大馬金刀翹著腿搭在小案上姿勢,更是狂放到極點(diǎn)。
小案上放置著枯萎黃泉花,以及那把怎么看都不和女更配巨大流星鐵錘。
鐵海棠脖僵硬一一掃過,最后視線落在相鏡安安靜靜看過來眼睛里。
她鬼瞳倏一縮。
那雙眼睛,和六十年前一樣,一樣漂亮溫柔。
鐵海棠猛將腿從桌上放下來,手足無措去攏己上衣物,妄圖在救命恩人手上留個(gè)好印象,但她平日里放縱慣,再怎么攏,該露方是遮不住。
鐵海棠差點(diǎn)急哭。
相鏡奇怪看著她。
“鐵姑娘?”相鏡說明來意,“今日前來叨擾,是有事想請你幫忙,不知……”
相鏡沒寒暄完,鐵海棠突然尖叫一聲,滿臉通紅從座椅上跳下來,抖著聲音急匆匆道:“劍尊稍候!”
說罷,捂住臉哭著跑。
相鏡:“???”
顧從絮:“???”
相鏡滿臉懵,顧從絮:“她剛叫我什么?”
顧從絮:“……”
顧從絮面無表情:“你好像被認(rèn)出來。”
相鏡吃一驚,扯扯衣袖:“我這都能被認(rèn)出來?!不應(yīng)該啊,你剛不都看直眼嗎?”
顧從絮惱羞成怒:“我哪有?!”
一旁帶他進(jìn)來白衣女古怪看著相鏡,見他懵懵,唇角抽動(dòng)他解答。
“劍尊偽裝確完美,但男女上陰陽之氣不同,鬼修鬼瞳若是修煉到一定修,是可以瞧出來分別。”
大概知曉此人是鐵海棠救命恩人,白衣女難沒有毒舌罵人,一改方態(tài)度,恭敬道:“劍尊雖然神魂不,但氣息依然能看出來?!?br/>
相鏡:“……”
六十年前相鏡雖然經(jīng)常見鬼,但對這種事卻是一竅不通,聞言有些尷尬悶咳一聲。
見被拆穿,相鏡也沒再掩飾,耳飾幽火鉆出來,火焰落在龍鱗幻化而成衣衫上,仿佛火紋刺繡般安靜著不動(dòng)。
被幽火包裹,相鏡這覺好受些。
一個(gè)相鏡瞧不見鬼魂飄然到白衣女邊,附耳輕聲說句什么,女輕輕點(diǎn)頭。
“劍尊,我姐姐有事要失陪片刻,您隨我到待客廳堂坐一坐等候吧。”
相鏡挑眉,不知道這種四處都是骷髏堪比黃泉路小世界竟然有待客廳堂?
白衣女沒多說,恭敬帶著相鏡往不遠(yuǎn)處花海里走。
黃泉花被陰風(fēng)陣陣吹晃動(dòng),相鏡經(jīng)過仿佛有陰氣幻化而成手想要勾住他裙擺,卻被衣衫上龍鱗威壓和幽火直直震散。
相鏡沒注意,顧走著。
顧從絮從袖口探出半個(gè)腦袋來,神色冷然看著腳下不斷朝相鏡裙擺探來陰氣,恨不將他們都一口吞。
顧從絮是輕輕動(dòng)動(dòng),相鏡卻第一間發(fā)覺,他垂眸看著顧從絮探出小龍腦袋,突然有種想要摸一摸欲.望。
相鏡這樣想,索性也這樣做,冰涼指腹輕輕碰碰顧從絮小腦袋。
“怎么?”
顧從絮本來在怒氣沖沖盯著腳下陰氣,突然被摸一把,整個(gè)龍一僵,偏頭瞪他:“別亂摸,我在……”
他話沒說完,一旁長著黃泉花血泊突然伸出來一慘白手,一把扣住相鏡腳腕狠狠一握,那手上長著黃泉花一陣搖晃,裙擺上火焰燒它發(fā)出一陣嘶啞低沉慘叫,卻在掙扎著想要將相鏡往血泊里拖。
顧從絮一驚,要用真龍威壓震碎他,卻見相鏡眉梢都沒動(dòng),屈指彈出兩簇幽火,漫不經(jīng)心將那手燒成白霧。
他看起來像是習(xí)慣,燒后繼續(xù)跟著白衣女往前走。
顧從絮見他一副習(xí)以常神態(tài),心里莫名有些發(fā)堵:“你當(dāng)年經(jīng)常被厲鬼這樣糾纏嗎?”
“嗯。”相鏡隨口應(yīng)道,末摸摸下巴,笑道,“不過六十年沒被這樣過,挺新奇。”
顧從絮:“……”
顧從絮連己都沒意識到心疼沒徹底泛上來就被相鏡給噎回去。
很快,那花海待客廳堂近在眼前。
相鏡瞥見面上好像新翻出來泥土,微微挑眉。
這待客廳堂,難道是剛剛建出來?
白衣女將他引進(jìn)去,待客廳堂布置極其奢華,長廊之外便是無邊無際花海和下飲川穿流而過,景色如畫似。
廳堂燈火通明,央放著布置哪來火靈炭盆,將四處都是陰氣方熏比外面春風(fēng)要暖。
相鏡在炭盆旁坐下來,徹底舒適。
白衣女不太適應(yīng)這種溫?zé)?#58751;方,給他奉茶后便退出去。
相鏡捧著茶一邊烤火一邊去看外面下飲川,淡淡道:“你說那個(gè)鐵海棠是什么意思?不僅不殺我,將我奉上賓。”
顧從絮化人坐在他邊,冷哼道:“無事獻(xiàn)殷勤,非奸即盜?!?br/>
相鏡歪頭,回想起方鐵海棠那手足無措慌張模樣,古怪道:“她那副模樣可不是想害我架勢?!?br/>
反而好像是瞧見什么故人似。
相鏡從出秘境后,除些他己拼命去想記憶外,六十年前一些不要記憶在腦海深處藏著,不努力想根本想不起來。
顧從絮視線垂著,盯著相鏡裸露在外面腳踝發(fā)呆,隨口含糊一句也不知什么意思。
因相鏡屈膝坐著取暖架勢,裙擺往旁邊鋪開,方被厲鬼掐住腳踝上有一圈極其明顯淤青,仿佛鐐銬鎖鏈一般。
他腳踝上帶著紅繩墜著金鈴,垂曳在那一圈淤青上,仿佛是被人囚禁在牢籠用以取樂精致尤物。
顧從絮盯著幾乎都有些失神,甚至有種想要伸手去握住那纖瘦腳踝沖動(dòng)。
相鏡一無所知,他腳底寒,索性將那繡鞋脫下隨手扔在一旁,腳尖輕輕翹著烤火。
那火靈石燒成炭盆太過溫暖,相鏡翹著腳尖舒服眼睛都瞇起來,像是一曬飽太陽貓。
顧從絮徹底看呆。
待客廳外,鐵海棠一華麗至極紫衫,衣裳穿一層一層,務(wù)必讓己看起來端莊嫻雅,打消相鏡方對己放縱張狂印象。
她雖然沒有體,但是覺己緊張心口在狂跳不止。
“我、我看起來如何?”鐵海棠緊張去看旁邊白衣女,“我乖不乖?好不好?”
已經(jīng)過去六十年,她依然記那個(gè)神色清冷男人摸著她頭發(fā),喚他好姑娘語調(diào)。
白衣女:“……”
白衣女哪里見過鐵海棠這么模樣,艱難道:“很乖,很好?!?br/>
鐵海棠是有些緊張,在外面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許久,鼓足勇氣,深吸一口氣,推開門走進(jìn)待客廳堂。
鐵海棠已經(jīng)在路上醞足感情,連如何開口寒暄打招呼都想不止十八個(gè)方式,她進(jìn)去后先是疏怯怯行個(gè)并不熟練女禮。
“劍尊?!?br/>
她柔聲說完后,抬起頭滿是歡喜去看相鏡。
是視線一落在相鏡上,鐵海棠好不容易收起雙瞳瞬間冒出來,上收斂森然陰氣也驟然發(fā)散,將火靈玉石都硬熄滅。
在她視線,相鏡耳垂紅透,張大眼睛愕然看向己邊顧從絮,連鐵海棠到也沒發(fā)覺。
顧從絮仿佛魔怔似,豎瞳已經(jīng)滿瞳,神光有些渙散,伸著手握住相鏡腳踝,那失去鈴舌金鈴剛好墜在他虎口,莫名顯繾綣色氣。
相鏡被鬼抓過腳踝,不過那些厲鬼往往都是想將他拖入泥污,和他們一起墜入腐爛沼澤。
對待厲鬼,相鏡要么是一劍削要么是一把火燒,但他活這么多年,從來沒被人這么曖昧握過腳踝。
更別提那人是他打也打不,殺也不舍殺顧從絮。
臉皮一直很厚相鏡此幾乎紅透臉,恨不拽著顧從絮不知什么候冒出來龍角把他罵一頓。
就算掐腰摸脖或者被龍尾巴纏腳踝相鏡都沒這么震驚過。
龍尾纏腳踝觸感,哪里能和人溫?zé)?#58751;手相比?
這條龍到底知不知道己在做什么?!
被握住方傳來一陣陣忍受不住酥麻,就在相鏡忍不想要一腳把他蹬開,耳畔突然一陣鎖鏈聲,接著迎面一顆腦袋大流星錘呼嘯一聲,仿佛破開虛空轟然朝著顧從絮腦袋砸過來。
顧從絮心不在焉,好像沉浸在幻想,根本分不清楚現(xiàn)在握相鏡腳踝手到底是幻想出來是真實(shí),但他對危險(xiǎn)反應(yīng)卻極其敏銳,空著一手猛一抬,一把將幾乎能將面砸出一個(gè)洞鐵錘接住。
龍豎瞳森然,冷冷看過去。
鐵海棠氣渾發(fā)抖,手死死握著鐵鏈,厲聲道:“姑奶奶我要宰你?。?!”
說罷,手腕一抖,流星錘呼嘯飛回去,再次狠狠朝顧從絮砸來。
相鏡:“……”
顧從絮這回神,茫然看向朝己襲來鐵錘,手剛要抬起去接那氣勢洶洶流星鐵錘,卻感覺到己掌心好像握著一圈如溫玉似東西,被他輕輕一用力扯著抬一下,剛好踩在己膝蓋上。
顧從絮:“……”
顧從絮僵硬著垂下頭看看己手,抬頭對上相鏡驚恐羞怒眼神。
惡龍渾一僵,豎瞳劇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