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集奏請公主下嫁
衛(wèi)子衿等待的機會來了。
19日晚上,她接到了東廠廠督陳秉新的一個電話,陳秉新請衛(wèi)子衿代為奏詢陛下,向小強是否向她建言過關于借鑒德國經(jīng)驗、在戰(zhàn)后對旗人施加若干限制。
雖然沈榮軒作出了否定的判斷,但那只是推理。出于嚴謹,東廠還得查證一下。要是一般人,東廠派個人或者打個電話,直接就問了。可現(xiàn)在被調(diào)查的是陛下,陳秉新可不敢就這么直接去問。他要通過衛(wèi)子衿代為奏詢,這樣顯得恭敬一些。
衛(wèi)子衿心中自然什么都清楚。這件事從頭到尾就是向小強、十四格格、武炎彬他們幾個策劃的,衛(wèi)子衿自然也知道。現(xiàn)在她仍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應承下來。
于是,在服侍朱祐榕用晚膳的時候,衛(wèi)子衿把陳秉新的問題“代為奏詢”了。
朱祐榕有些覺得受到了侮辱,聽著聽著,眉頭皺了起來,然后抬起眼睛看著她。
“子衿,”她拿起餐巾,輕輕沾了沾嘴角,問道,“是誰來問的?陳秉新還是沈閣老?”
“陛下,是陳秉新。”
朱祐榕把餐巾扔到桌上,慍道:
“這種事情,他們自己也不思考一下!不知從哪兒聽來幾句不著邊的東西,還跟真的似的,問到我這兒來了……挺之他……我又不是不了解他,納粹的那一套東西他都很反感,怎么可能向我建議學納粹呢!……我也知道沈閣老不至于問出這種傻問題,多半是東廠那幫庸才自作聰明……子衿,回電話的時候,替我說他們幾句。”
衛(wèi)子衿恭敬地說道:
“是。”
然后,衛(wèi)子衿昂首挺胸,款款走到餐廳外間的休息室內(nèi),拿起小花梨木架上的電話聽筒,命紫禁城的總機直接接通了東廠,而且是直接接進廠督陳秉新的辦公室。
電話那頭傳來陳秉新恭敬地聲音:
“喂,衛(wèi)小姐嗎?在下秉新啊……衛(wèi)小姐有何指教啊?可是陛下……”
衛(wèi)子衿毫無表情,冷淡而莊重地說道:
“督公大人,奴婢奉陛下口諭,特對大人您進行申斥。”
那邊的陳秉新一愣,握著聽筒的手心頓時出汗了。同時,額頭也滲出小汗珠來。
“哦……臣……臣恭聽圣諭……”
衛(wèi)子衿略一思索,便端著架子,一字一句地說道:
“愛卿主持東輯事廠,乃是帝國至關重要之職位,責任重大,臣民社稷及朕之安全多賴于卿。然東廠經(jīng)費人力亦非無限,且一分一厘,皆取自民之稅賦,奈何卿置東廠有限之資源于無謂之妄猜耶?卿身為情治單位之重臣,亦為帝國及朕之耳目,所謂線索,終日如過江之鯽。然魚龍混雜,可稱‘情報’者,百不過一二耳,此朕亦知之也。今日之后,唯盼愛卿能明炬目,辨真?zhèn)危ぞI(yè)業(yè),如霆如雷。倘如此,朕即可高枕矣。”
陳秉新越聽,腦袋上的汗越多。但他不敢怠慢,手上飛快地將陛下的“申斥”速記在紙上,回頭得要讓人謄好,寫好日期,鄭重地歸檔。陛下難得正式的“申斥”一次某個臣子,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弄不好要影響仕途的。
電話那頭,衛(wèi)子衿聽了片刻,然后口氣緩和了些,說道:
“督公大人,陛下的申斥,奴婢已經(jīng)奉旨轉(zhuǎn)述完畢。至于督公大人昨日命奴婢代為奏詢陛下的那件事,奴婢已然向陛下奏詢,陛下也已賜下答復了。陛下說,并沒有那樣的事。陛下還希望督公大人今后對情報的來源上,能核實得更認真一些。至少也要有一個基本的判斷,不要對一些明顯不切實際的所謂‘線索’,做過多的糾纏。”
陳秉新聽得胸中砰砰狂跳,不斷用手帕擦著額角的汗。他點點頭,用干澀的聲音道:
“衛(wèi)小姐……卿代奏陛下,臣……臣知道了……”
“奴婢一定為督公大人代奏。”
“好,好……謝過衛(wèi)小姐了……哦對了,衛(wèi)小姐稍等一下……”
陳秉新突然想起來,抓住聽筒,吞吞吐吐說道:
“唔……是這樣的……那順,就是北京來的那個使者……他……他不知從哪里聽到了向大人對陛下建言的那種傳言,生怕大明將來會像德國人對待猶太人一樣對待旗人,現(xiàn)在也不愿回去了,非要大明再給他一個正式保證……衛(wèi)小姐你看,在下也好,沈閣老也好,說出來的話他都不怎么相信了……那個那順,他現(xiàn)在非要覲見陛下,相親耳聽到陛下做出保證……衛(wèi)小姐,你看這事……”
衛(wèi)子衿停了一下,說道:
“什么?大人是想問,陛下是否能接見那個北清使者?”
陳秉新心虛地說道:
“正是。”
衛(wèi)子衿微笑著搖搖頭,還是說道:
“請大人稍等,奴婢這就奏詢陛下。”
朱佑榕此刻已經(jīng)用完膳,正坐在休息室里品茶,此刻正瞧著衛(wèi)子衿呢。衛(wèi)子衿按住話筒,目光詢問地望著朱佑榕。
朱佑榕捧著蓋碗繼續(xù)品茶,也沒說話,只是搖搖頭,表示沒興趣接見那個什么那順。
衛(wèi)子衿明白了,對話筒笑道:
“督公大人,實在是抱歉……陛下這幾天恐怕都不方便抽出時間……呵呵,奴婢還請督公大人恕罪。”
“呵呵……”陳秉新也是料到這個結果,干笑兩聲,“哪里哪里,衛(wèi)小姐言重了……”
陳秉新放下電話,一陣后悔,悔不該沒有聽從沈閣老的勸告,竟然真的傻乎乎地去向陛下“取證”去了。看來沈閣老沒有說錯:凡是碰到跟向小強沾邊的事情,都要慎重處置,時刻不要忘了這個人背后有陛下這棵大樹。現(xiàn)在怎么樣?果然。陛下那么好的脾氣,聽到臟水潑到她的寵臣頭上,也是立馬就毛了。二話不說,先來一頓申斥。……唉,到底是沈閣老有經(jīng)驗啊!
……
第二天,20號清晨,那順就被用一架飛機送到北邊去了。飛機飛到直隸衡水附近的一個前線機場降落,然后找了一輛卡車把他送過交火線,讓他找清軍返回北京去了。
一天之后,21日中午,那順才返回北京,回到沐虎的官邸里。當天中午,他見到了沐虎,把情況都向他說了。
沐虎畢竟和那順不是一個水平,他眼睛滴溜溜轉(zhuǎn)了幾下,沉思道:
“要說南邊將來會迫害咱們旗人,這完全可能……要說這是向小強的主意,這也靠譜……那個人激進得很,他老丈人就是天地會扛把子。天地會的那些人,個個都恨不得把咱們旗人扒皮抽筋……可要說他們照搬德國,這個明顯是虛言。我跟你說,南邊就算將來迫害咱旗人,也絕不會學德國那樣大張旗鼓的迫害。南邊還是很在乎名聲的。他們也是中國人,只能玩中國這套陰的,明面上排滿的法令一個也不會出,可實地里該有的是一樣也不會少。”
那順不斷點頭,深感司令大人分析的對頭。那么說,在南京那個神秘的人對自己說的話里,有不少都靠不住了。
沐虎又說道:
“這明顯是有人不想讓咱們把事情搞起來,這個人八成還就是向小強。向小強的人民衛(wèi)隊現(xiàn)在正在打京津唐,而且北線戰(zhàn)場只有他的部隊。他自然想獨攬滅清大功。要獨攬滅清大功,那就得讓他的部隊活生生的把北京‘打’下來,而不能讓咱大清內(nèi)部的一場政變把北京‘變’過來。那樣的話,這份兒大功就落到恭王爺和我頭上了。他向小強還撈什么?”
“嗯嗯,”那順不住點頭,“大人說的極是。”
“所以,那個人八成就是向小強的人,這件事就是向小強的苦肉計,自己把臟水往自己頭上引,反倒能讓人家都相信不是他干的!”
“不錯!”
沐虎冷冷一笑,靠在椅子里,瞇著眼說道:
“這個向小強……如此的排滿……不把他整倒了,就算咱事情搞成功,普天下的旗人也沒好日子過!……來來來,你聽我這個主意怎么樣……”
……
兩天后,23日上午,那順帶著沐虎將軍的口信,再次輾轉(zhuǎn)來到了南京。
沐虎提出了新的請求,而且,這些請求中有一條極為惹眼,以至于單獨列出來報到了沈榮軒那里。
沈榮軒只看了一眼,鼻梁上的眼鏡就滑下來了。——這可真是“大跌眼鏡”了。
“什么?”沈榮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沐虎竟然……竟然奏請陛下,賜遼陽公主下嫁江心洲伯向小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