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集南京在我手中
那邊憲兵一開槍,這邊的一幫黑社會打手就全趴到地上去了。剩下的幾個也竄到大巴后面,躲著不敢露頭。
這一支“人民衛隊”領頭的是向小強。他手下的精銳、真正能打仗的就是跟著他到清朝的那十來個突擊隊員。向小強把他們分散到各組的“人民衛隊”里做骨干,每個重要目標都有一兩個突擊隊員做指揮。而廣播電臺是重中之重,向小強帶著蝸牛,親自帶隊。
向小強也知道這臨時拼湊的“人民衛隊”名字好聽,其實就是烏合之眾。想成功靠的就是短平快,而且千萬不能惹到中立的軍隊,否則全玩兒完。
向小強趴在地上抱著頭喊道:
“不要開槍,不要流血!你們只有兩條人槍,我們有五十多人,每人都有二十響盒子槍!打起來你們必死無疑!”
其實他在虛張聲勢,盒子槍只是領頭的骨干有而已。不過這么一喊,自己這邊的人也壯了些膽子,也跟著喊起來。向小強頓時有了些欣慰,畢竟都是砍過人見過血的黑社會,不是綿羊。剛才只是初次面對槍,嚇蒙了而已。
對面兩個憲兵明顯猶豫了一下,一人喊道:
“你們要干什么?”
向小強單膝跪立起來,從懷中掏出信封,高舉著道:
“陛下手詔,大明帝國人民衛隊即日成立,并接管首都電臺!任何單位及人員如暴力阻礙,致使帝國不能迅速恢復秩序和動員、抵御清虜南侵者,將以通敵叛國罪送交軍事法庭審判!喂,過來接詔!”
朱佑榕今天下午寫了幾十張手詔,就是這種時候用的。向小強分發到各組人民衛隊手中。不同的是這一張是“接管首都電臺”,其他的則是“接管電話電報局”、“接管警察局”、“接管首輔官邸”、“接管宣傳部”、“接管外交部”等等。至于首都衛戍司令部、陸海軍總參謀部這樣的地方,他是不敢去“接管”的,也不敢攛掇朱佑榕寫詔書。一方面軍隊只要保持中立就夠了,不必逼上門去,另一方面他要真的圖謀去接管軍隊,就算朱佑榕意識不到,沈榮軒、鄭恭寅這些人也會把向小強當作野心家來看的。
這幾十張詔書就是在電報電話局、電臺、政府機關這種既重要,又沒有幾個兵把守的地方用的。
這兩個憲兵接過詔書,恭恭敬敬地看完了,愣愣地相互瞅著。他們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看到天子手詔,第一次摸到女皇陛下的手跡。
但是他們軍令在身,一定要守好首都電臺的。兩個憲兵捏著詔書,一邊激動的臉通紅,一邊猶豫著。
向小強看不能再耽擱了,便吼道:
“你叫什么名字?”
“我?”一個憲兵下意識地道,“我叫張富生。”
“張富生,你入伍的時候怎么宣誓的?是不是說要效忠大明、效忠陛下?還是說效忠長官、效忠內閣?”
向小強也不知道明朝士兵入伍時怎么宣誓的,甚至要不要宣誓。他只是覺得大概會照例走這么一道,宣誓忠君愛國什么的。
張富生腦子里立刻回想起了自己入伍授銜時的集體宣誓,還真有“忠于大明、忠于圣上”,絕對沒有“效忠長官、效忠內閣”這種話。其實,誓言里還有“以服從命令為天職”這句話,但他現在已經被向小強帶到“效忠”這個字眼上去了。
他看著這幫手持棍棒、戴著臂章的“暴徒”,明知不對,但手里拿著陛下親筆的詔書,再回味著自己宣過的誓,吭哧半天竟是一句也說不出來。
在這種情況下,皇命和暴力搭配在一起能發揮最大的作用。以往朱佑榕的皇命經常被無視,那是因為沒有一支暴力伴隨。但要是沒有皇命的暴力,那隨便幾個警察憲兵就能把這伙黑社會給平了。但現在他們手上有天子詔書,任何人想與他們為難時,都要衡量一下了,千萬別站錯了隊。
張富生稍一愣神,就看著兩支盒子槍對著自己二人,手中的步槍也被人拽過去了。然后這幫“暴徒”一涌而進。
廣播電臺的樓里,南京幾家廣播公司的播音員正在各自頻道里朗誦新聞,后邊的助手們正在準備稿件。
突然,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的尖叫和驚呼聲,中間一個清晰的聲音:
“大家不要害怕,我們是大明帝國人民衛隊,為了恢復秩序,保衛祖國,我們以人民和陛下的名義,接管首都廣播電臺!現在請各個頻道中斷一下,馬上播發我們這幾份稿件!”
廣播電臺順利占領。
……
這幾天戰爭動員后,大明首都的各軍政部門都是徹夜加班的。此時位于長平路的首都衛戍司令部里,衛戍部隊司令站在臨街的窗口,手里托著茶杯,望著下面馬路上一輛輛呼嘯而過的“人民衛隊”汽車,皺著眉頭,小口喝著茶。
“長官”,身后的秘書焦急地催促道,“您……您就真的就這么干看著?”
司令官沒回頭,死死盯著下面的馬路,輕輕吐了一口茶葉,慢慢地道:
“我們是軍人……軍人就要以服從命令為天職。現在沒接到首輔大臣的調令,他們就是防火燒城,我們也不管。”
秘書急得道:
“長官啊,咱們明明知道,首輔官邸的電話接不通了的!”
司令官嘆了口氣,拖著長腔道:
“唉,那……我就管不了了。軍人,要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啊……再說現在大戰在即,軍人的職責是保衛國家,不是維持地方治安……維持治安有警察嘛,再怎么也輪不到我們管吧……”
他表面波瀾不驚,心中卻不斷敲著鼓:下面的毫無疑問是陛下搞的私人武裝了……看樣子聲勢不小,而且他們干的還很是那么回事。內閣那幫文臣恐怕是要束手就擒了……警察局電話也打不通了,估計現在也被拿下了……我這里一直沒受到打擾,一則是他們不敢來,二則恐怕也是陛下的意思……陛下在暗示我不要站錯隊……不錯,只要我按兵不動,今夜陛下那一邊怕是要穩占上風了。只是能占多久?陛下那個嬌生慣養的小女孩,沒掌過一天權的,是這塊料嗎?
秘書揣摩著他的意思,試探問道:
“那,我們要不要給城里的憲兵下道命令,讓他們配合那個……那個人民衛隊的行動呢?”
司令官嚼著茶葉梗,牙縫里慢慢地說:
“我什么命令也不下。憲兵嘛……哼哼,他們會根據常識作出正確判斷的。我呢……我什么命令也沒下過。”
……
雖然向小強估計警察局也是想騎墻,但警察機構畢竟不像軍隊那樣是個相對獨立的組織,它太依附政府了,很容易就被內閣中的某個部門、某個官員一個電話給調出來鎮壓。
所以,最強的一支“人民衛隊”,被安排去占領警察總局。雖然現在是晚上,警察局里應該沒有幾個人,但向小強還是給這支隊伍安排了七十多人,配了兩支湯姆森沖鋒槍和十幾支盒子槍。
向小強帶隊成功占領廣播電臺后,留下最信任的蝸牛帶領手下把守,自己坐一輛轎車飛馳到電話電報局,在這里建立總指揮部。
現在,警察局、首輔官邸、宣傳部、外交部、內政部等政府部門的電話都被掐斷了,他們之間不能橫向聯系,但還可以打到電報電話局來。很快,警察總局里,李根生打來電話,警察總局已經順利占領了,十幾名警察繳槍投降,槍庫打開,繳獲的長短槍支正在陸續運出來,發放到各支人民衛隊手里,不斷加強他們的力量。
很快,各處警察分局也打來電話,成功占領。
“很好!”
向小強很滿意,勉勵了他們。他心里暗道:和原先預料的一樣,警察不像軍人,根本沒有拿生命冒險的覺悟。
……
首輔大臣官邸的會議室內,內閣幾個核心成員正在開會,商議目前利用學生運動和皇室對峙的問題,北清真正進攻的可能性,以及英國和日本各自的態度、避免戰爭的可能性。
但是剛才秘書沖進來,請他們聽廣播。現在他們正在呆呆地聽著墻角那臺柜式收音機里,咝咝聲中夾雜著的播音員的男聲。那個播音員本是每天晚上廣播新聞的,現在正用毫無感情的音調念著:
“……因此,大明帝國人民衛隊要求全體國民在此生死存亡之際,保持冷靜的頭腦,協助我們恢復國家秩序,協助我們英勇的軍隊進行征兵和戰備,保衛我們大明,保衛我們偉大的祖國。我們要緊密團結在陛下的周圍,我們相信她能夠帶領我們走過艱難的時刻,走出黑暗,直到勝利,直到和平和幸福再次降臨……陛下號召我們,在此危急時刻,要服從我們的軍隊,要協助我們的軍隊。陛下也相信我們軍隊的忠誠,相信他們的神圣誓言,相信大明軍隊忠君愛國的傳統品格……陛下為她能擁有這樣一支忠誠的軍隊而驕傲……”
幾個大臣呆呆地聽著,連沖進來向他們報信的秘書也呆立在門口,一邊聽著播音,一邊分析著其中語句傳達出的意思。
首輔大臣方鴻儒顫巍巍地喝了口茶,茶水灑了一褲子。但他顧不得,顫聲道:
“陛下……陛下在拉攏軍隊……她……她在給那幫丘八上小話……真是豈有此理!……衛戍司令部還聯系不上么?”
秘書苦著臉道:
“一直不行,大概電話局已經落在他們手里了。”
收音機里咝咝拉拉,繼續是毫無感情地男聲:
“……但是,對于那一小撮視《憲法》、視人民、視陛下如無物的頑固分子和野心家,我們無畏的人民衛隊已經將之逮捕,他們將被送上軍事法庭,受到嚴厲的制裁……對于一些還在抱有幻想的人,我們奉勸他們,要看清大勢,要看清人民的力量,絕不要站到人民的對立面,與人民為敵是絕對不會有好下場的……現在我們無畏的人民衛隊,已經代表人民、代表陛下接管了這座首都,現在首都已經不再屬于那一小撮頑固分子和野心家,而是重新回到了人民手中……”
“完了……”
方鴻儒跌坐在了沙發里,面如死灰。
外交大臣徐元貞咬咬牙,站起來道:
“我就不信一幫流氓無賴、烏合之眾能做的這么漂亮!電話打不通,那么準備車,我們不會親自去么?”
方鴻儒嘆道:
“算了,不要妄想了。人家現在電臺、電話局都占領了,已經在播放這種東西了,還會由著你開車到處轉嗎?現在肯定門外就有人堵著呢……”
突然又跑進一個秘書,氣喘吁吁地道:
“他們……他們已經進來了!已經到二樓了!”
……
首輔官邸的院子里和一樓大廳,已經站了一大群帶著大檐帽、雙手高舉的人。這些是內政部警察,和普通警察不同,他們專負責保衛重要的政府機構,相當于后世的武警內衛部隊。但現在他們無一例外地都被繳了械,甚至沒有一人抵抗。大廳中的收音機還在廣播著人民衛隊的講話。在此之前,這些內政部警察已經聚在這里收聽了好一會兒了,現在已經得出了自己的判斷,都做出了明智的選擇。
二樓走廊。
凌亂的腳步回響在走廊上,幾十個戴著明黃色臂章、手持盒子槍的人民衛隊大踏步地前進,走廊上的的官員、秘書和警衛都閃在兩邊,面帶驚恐神色。
走廊上此起彼伏的質問聲:
“你擁護陛下還是內閣?快說!”
“我……我擁護陛下……”
“好,站到樓下去!你擁護陛下還是內閣?”
“擁護陛下!”
“站到樓下去!你擁護陛下還是內閣?”
“擁護……擁護陛下……”
“去樓下站好!你擁護陛下還是內閣?”
“呸!士可殺不可辱,我華夏自古士大夫與天子共治天下,你們這群法西斯黨徒……”
“好,人民衛隊現在逮捕你,舉起手來!你擁護陛下還是內閣?”
“我擁護陛下……”
……
“砰!”
走廊盡頭的會議室大門開了,幾個內閣核心大臣平靜地坐在里面,喝著茶。十幾個“人民衛隊”一擁而入。
首輔大臣方鴻儒輕啜了一口茶,淡淡地道:
“你們這么做,和清虜有什么區別?”
十幾個人還沒開口,都是一愣。
方鴻儒重重放下茶杯,沉聲喝道:
“本大臣問你們,今天你們做出這種事,那么我們大明從此和清虜有什么區別?她朱佑榕又和那偽清廣武皇帝有什么區別!……我們幾個老家伙一把年紀了,早死一天無所謂,但她朱佑榕將來又有何面目見大明的列位先皇!”
“方大人,我來告訴你區別!”一個聲音從外面傳進來,然后眾人讓開一條道,一個年輕人進來,正是向小強,“如果是偽清的話,幾位老大人現在就會被捉拿下獄,老大人們的家產會被抄沒,妻兒子孫以及族人也會被抓被殺。至于幾位大人,幾天內就會上菜市口,然后人頭就會掛在北京城墻上!但這里是大明!陛下也是位寬厚仁愛之君。陛下親口交代,幾位老大人為大明操勞半輩子,勞苦功高,現在年紀也大了,是該告老還鄉,安享太平晚年的時候了。陛下會賜給幾位老大人豐厚的饋金,讓幾位老大人風風光光的返回家鄉,安享富貴。至于大明今后的事,就請閣老們看年輕人怎么做吧。”
一番話說出,幾位大臣互相看看,慢慢的臉上又恢復了血色。他們原以為陛下發動這場政變如此不善,幾個人作為失敗的一方,斷無生路了。幾個老東林黨正準備把積攢了一輩子的書生意氣一次發出,視死如歸,痛斥奸妄一番呢。誰知道朱佑榕不但不準備要他們的命,還留給他們一個太平富貴的晚年。一時間,幾個老頭胸中思緒萬千,竟都說不出話來。
向小強望著他們,想到:這樣也好,現在戰云密布,這些老朽暮氣的東林黨肯定不適合了。不知朱佑榕會怎么安排下屆內閣?有一點能肯定,面對壓境的北清,大明需要一個鷹派內閣。
……
好了,首輔大臣官邸,整個首都最重要的一處、也是最后的一處目標,已經掌握住了。向小強命令“人民衛隊”把幾個大臣護送回家,并嚴加“保護”,然后,推開窗子,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
現在,大明的首都已經掌握在我手里了。
向小強按著胸口,那里面有一張支票,100萬明洋,朱佑榕親筆開給他的,是女皇自己的銀行戶頭。100萬中,50萬歸向小強自己,50萬給他組建人民衛隊。
也就是說,他現在同時有了50萬明洋的巨款,和一支剛剛組建的還很幼稚的、但很有前途的政治性武裝力量。
50萬明洋,要是按黃金做換算媒介的話,相當于后世的6200萬人民幣。對于一個人來說,這是一筆真正的巨款了。
他望著窗外點點燈光的城市,心中似乎突然又不滿足這么一點錢了。向小強突然有種很瘋狂的想法:不想把這個城市交出去了。這種掌控的感覺太美妙了。
但僅僅幾秒鐘他就清醒了。這么多警察、憲兵、甚至人民衛隊,他們效忠的都不是我向小強,而是大明天子朱佑榕。此外,南京市里還有東廠,還有海陸軍總參謀部,還有錦衣衛,還有在炮位上堅守的防空部隊……南京周圍還有十萬衛戍部隊。現在,他們都效忠朱佑榕了。
可惜,只是暫時的控制。
向小強閉著眼睛,深深吸著冷氣,沉醉在這種暫時的控制感之中。
至少,在這一刻,南京在我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