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br> 正文第一五三章</br> 第一次宴請過普通宗室的女孩子后,榮烺見到了有別于宮廷貴女的另一種生活。這些女孩子穿戴便不大精致,不過,也都干干凈凈、鮮艷活潑。行禮的姿態有些僵硬,也能看出認真,都是恭恭敬敬的垂首行禮。</br> 榮烺向來開朗,她每月都會出宮,知道外面人并不全是富庶的好日子。她令大家坐下說話,問過大家伙的姓名,略交談幾句,榮烺便心中有數。詩詞曲賦、琴棋書畫的話題一概不提,榮烺看大家拘謹的厲害,先帶著大家在花園賞景,待略熟些,令宮人搬出投壺,一起玩兒投壺。</br> 這是屢試不爽的游戲,便是身體纖弱如楚姑娘都很喜歡。</br> 果然,這些宗室女慢慢放松開來。</br> 再說話便不垂頭盯著地磚了。</br> 榮烺說起自己出宮的經歷,“我吃過一家早點,是賣肉饅頭的,味兒還不錯,我吃了四個,還喝了一碗粥。”</br> “我知道那家店,自從公主您去過后,那家店就出了名,可多人去了。有一回我們家特意沒做早飯,去他們家吃的。我覺著羊肉味兒的最好。”</br> “蟹粉饅頭也不錯。”另一個姑娘說。</br> “現在他家生意做大了,早上還添了好幾種面,有一種筍辣面,吃了特別開胃。”</br> “南城有一家專門做面的店,他家足有二十種面食吃,最有名的是魚皮面,鮮極了。”</br> 榮烺問,“叫什么名字?”</br> “叫小何面館。”</br> 大家見公主喜歡聽新鮮事,便紛紛跟公主介紹起來。別說,她們對帝都市井的了解比顏姑娘幾人要深。</br> 哪兒有什么店鋪,即便宜又干凈,還好吃。</br> 還有帝都城發生的一些新鮮事,現下流行什么曲子,都說的頭頭是道。榮烺說,“可見你們是常出門的。”</br> “我們也是托公主的福,以前只能走走親戚,或是去朋友家里。后來公主時常出宮,許多女子都效仿公主,我們當然也不能落后。”這姑娘叫榮杏,生得一雙明媚杏眼,說話也落落大方,“今年初我們都得了宮里賞賜的《新貞烈經》,我翻來覆去看了五遍,然后我娘、我爹、我弟都看了。我娘直說我們這代人有福。”</br> 其他姑娘也紛紛說《新貞烈經》寫的好,起碼大家都能出門了。</br> 聽到這話,榮烺自然歡喜,笑道,“可見你書讀對了,就是讓大家能出門走一走,別總悶家里。太平盛世,就該熱熱鬧鬧的。”</br> 大家紛紛稱是。</br> 榮烺問大家平時在家做什么,女孩子基本就那幾樣,有幫著管家的,有裁衣繡花做女紅的,還有一位生得細眉細眼,皮膚白皙,極斯文的女孩子小聲說了句,“練字。”</br> 榮烺笑,“這正對你的名字。”這姑娘叫榮文。</br> 榮杏同榮烺介紹,“公主,阿文是我們這里頭最有學問的了,她是有名的才女。”</br> 榮文頓時羞紅臉,“我就是胡亂寫一寫。”</br> “那可不是,阿文寫的可好了。”</br> 榮文瞪榮杏一眼,榮杏這才笑著不言了。</br> 榮烺看她二人一直坐在一處,知她們私交必好,也笑笑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大家的生活其實很豐富,尤其對于過日子的事,都是踏踏實實的。</br> 許多過日子的細致處,榮烺都是第一次聽說,像家里的衣裳都是女眷自己做,這樣就能省下裁縫的錢。像一些管家的事,會管家的,便能少花銀子多做事。不會的,費銀子不說,事也辦不好。</br> 另外還有田莊管理的經理,榮杏看公主是想了解一些民情,就主動說起她買小莊子的事,“我八歲的時候,我娘教我打算盤記賬,跟我爹商量后,給了我一個城東的小院子,讓我自己管。最初一月只能租五兩銀子,后來我攢了些銀兩,租期到了后,我把院子收回來,重新刷大白翻新,一月就能租八兩銀子了。我攢了三年的銀子,在郊外買了一個池塘并邊兒上的十畝地,派了下人過去耕種,學習養魚養鱉。每年打了糧食也能收成,魚鱉長大也可以賣錢。”</br> 榮烺點頭,“阿杏你真會經營。”</br> “我也是跟我娘學的,也常聽別的長輩說,過日子得精打細算。”榮杏半點不覺著她家里這丁點小事會不入公主的眼,既然公主問,必然是想知道的。</br> 有榮杏打頭,別的女孩子也說起自家的事。她們有些日子富庶,外頭有店鋪的。也有些略尋常普通的,不過,都能說上幾句。</br> 普能宗室每家有一百畝免稅田地,若是開店鋪做生意,與尋常商賈一樣繳納商稅。</br> 而且,宗室是免役的。</br> 就是說普能人家要服的徭役雜役,宗室都不在其中。</br> 按理,日子應都能過得。但榮烺也見有穿舊綢裙的宗室女,進宮都只能穿舊綢裙,那女孩子說話也很少,可知家境必然困窘。</br> 榮烺沒有當面問,待聚會散了,女孩子們抱著公主給的賞賜告辭出宮。榮烺令宮人找榮杏打聽一二,她看出來,榮杏性格爽朗,在宗室女里面也應是個人緣兒好的。</br> 一時,宮人回來稟明榮烺,說是那女孩子父親早逝,母親守寡帶著四個孩子,生活就不大容易。</br> 雖說世上人各有各的辛苦,榮烺也不可能救得了天下人,可她也始終覺著,能幫一人是一人。瞅瞅外面天色,榮烺跟林司儀說,“林媽媽,明天派拿一百兩銀子,送到那女孩子家去。再看看她家可有什么困難?回來告訴我。”</br> 林司儀應是,“陛下已經過來太后娘娘這里定省,殿下也過去吧。”</br> “哦,我都沒注意。”榮烺從榻上起身,問,“皇兄還沒來嗎?”</br> “還沒有。”</br> “那他今天可晚了。”榮烺遂帶著林司儀與近身宮人去了萬壽宮正殿,給祖母、父親見禮后,榮晟帝問,“聽說你今兒請了不少宗室女進宮?”</br> “嗯,我們玩兒了一整天。”榮烺都不必父親問,就像只春天的黃鶯一樣嘰嘰喳喳的把今天的宴會內容告訴了父親,“以前我都是道聽途說,這回是真知道外頭人是怎樣過日子了。”</br> 榮晟帝笑,“真是什么都好奇。”</br> 榮烺不以為這是批評,問,“父皇,怎么皇兄還沒來?”</br> “今□□中御史上書參了國子監祭酒一本,說唐寧族人有百姓土地之事,我讓你皇兄去查查,可確有此事。”</br> 榮烺奇怪,“唐祭酒的族人,是高官嗎?”</br> “那倒不是。”</br> “那為什么要皇兄去查,要是普通百姓的官司,著帝都府去查不就行了么?”榮烺不解。榮晟帝道,“你不知道朝中規矩,在任官員必得約束族人,倘不是仗官員的勢,那些族人如何敢欺壓踐踏旁人?”</br> 這話自然有理。</br> 榮烺擔憂的是,“國子監改制的事剛剛開始,父皇,這會影響到唐祭酒的官職么?”</br> “且看事情大小如何吧。”</br> 榮烺已想到事情的不同尋常處,說道,“國子監不改制,唐寧家族人也沒事。國子監剛改制,他家族人就侵占民田了?”</br> 榮晟帝道,“所以我才讓阿綿親自去查。若唐家清白,立刻便可還他清白。若事實確鑿,阿烺你得明白,凡惡事惡行,必不是旁人握著他的手逼他去做的。若有此事,便需要唐家有人為此負責。”</br> 榮烺說,“哎,我主要擔心國子監改制剛開始就夭折。”</br> 榮晟帝道,“不必做此擔憂。朝廷用人,用的是能人,朝廷有的是人才。阿烺,為上者,不可為臣子所裹挾。”</br> 榮烺一向有些硬脾氣,此時,卻突然說了句,“有些人才是很難得的。”</br> 榮晟帝一怔,復又笑了,摸了摸榮烺的頭,“等你大些就明白了。”</br> 榮烺看看父親,又看向祖母。鄭太后對她微微點頭,那是贊許的意思。榮烺想,她肯定長大了也是一樣的想法:</br> 人才多難得啊。</br> 尤其是敢于任事的人。</br> 百-度-搜-醋-=溜=-兒-=文=-學,最快追,更新最快</br> 又換域名了,原因是被攻擊了。舊地址馬上關閉,搶先請到c>l>e>w>x>c點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夾。</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