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br> 正文第一九三章</br> 榮綿邀請史太傅一起去官學,看官學生的蹴鞠賽。還真如他妹所言,史太傅略作猶豫便應了,拈著薄薄的一把短須道,“雖說不當在游戲上耽擱時光,不過,官學近來治理的不錯,頗有書院風骨,臣隨殿下過去,也看看傳言真假。”</br> 榮綿走了些促狹心,說,“我也聽說白館長將官學管的挺好。”</br> “好不好的,重要的是有原則。既定下規矩,便當一視同仁,這一點上還是可以的。”關于鎮北之子入官學的事,史太傅不吝夸贊,“由小及大,可見一斑。”</br> 難得史師傅也能這樣直白夸人,榮綿心下忍笑,“是啊,我聽阿烺說,現在官學生在外頭提起來,人也多是稱贊。”</br> “可不敢這樣說。”史太傅到底是史太傅,正色道,“凡書院學生,必有課業優異的,也有尋常的。圣人之道,有教無類。先生用心教,學生用心學,也就是了。”</br> 榮綿一笑,“師傅說的是。”</br> 這事便定下來了。</br> 榮綿要請的人可沒有榮烺多,主要榮烺平日就好飲宴作樂,所以,除去顏姑娘幾個伴讀、以及宗室親戚,還有一部分朝臣之女是榮烺的宴樂之友,與榮烺交好,也都受到邀請。</br> 待榮烺將與兄長的名單遞給白館長,白館長一看,心下有數,直接找匠人搭了看臺,另設起居坐臥之所,提前備下點心茶水。</br> 榮烺也沒閑著,令內務司趕制出一面與去歲相同獎牌,只是獎牌落款不獨寫她一人名字,讓內務司將她皇兄的名字刻上,她兄妹二人名字并立。</br> 比賽當天,天清氣朗,艷陽高照。</br> 榮烺一身火紅戎裝,腰挎寶刀,腳踩皮靴,渾身上下,那叫一個英姿勃勃。榮綿都看不明白他妹的打扮,“這又不是出城狩獵,阿烺你穿獵裝做什么?”</br> “威風啊!”榮烺按按自己眉心貼的金花鈿鈿,閃閃發光的,問兄長,“皇兄你看我這身好看不?衣裳花鈿都是新做的。”</br> 榮綿笑,“威風威風。”</br> 榮烺就很得意揚揚小臉兒,顏姑娘幾個也是清一色的獵裝,顯然是與榮烺做同一打扮。</br> 因為身穿戎裝,榮烺便不肯坐車,她今兒要騎馬去。榮綿都隨她,只是到官學有些傻眼,出門迎接的白館長、史師傅、丁相、以及受榮綿相邀的宗室子弟都是正常打扮,該官服的官服,該常服的常服,就是受榮烺邀請的宗室女、貴女們,清一色的獵裝。</br> 這要不知道的,還得以為官學要舉行的不是蹴鞠賽,而是狩獵賽了。</br> 榮綿心下感慨著,看她妹一眼。榮烺眉宇舒揚,挺胸抬頭,一臉很驕傲的向他看來,“皇兄,你看,我們都穿獵裝!”</br> 這顯然是女孩子們提前約好的,榮綿只得說,“好啊。”然后請大家不必多禮。</br> 史師傅丁相都伴在榮綿身邊,白館長應在榮烺身畔的,這會兒卻隱身般隨榮綿身后。公主殿下正在跟自己邀來的朋友打招呼,“族姐,你們來了。阿白阿楚阿湘、楊華姐……”</br> 女孩子們一說話,立刻滿場嬌聲翠語,整個氛圍都歡快起來。</br> 相形之下,榮綿這邊則是,“上回來官學是一年多年的事了。史師傅,你來過官學沒?”</br> 史太傅,“新官學是第一次。”</br> 丁相是常來的,他兼職在官學做先生。</br> 女孩子那邊已經是,“我們燕坐起居的屋子外頭有幾株梅花,半開不開,香氣絲絲縷縷的,還真有幾分可賞之處。”</br> “公主,您這花鈿我沒見過,是內務司的新樣式吧。”</br> “官學還挺寬敞的。”</br> “點心也不錯。”</br> ……</br> 女孩子們活潑嬌俏的聲音不進傳來,連史太傅都不太有寒暄的興致了。史太傅也是來的早的,剛隨意一瞅,我的個老天,得三五十位小姑娘。</br> 哎,雖說是來看蹴鞠賽的,官學這樣的地方,請這般多小姑娘就不大穩重。</br> 哪怕自己孫女也在受邀之列,史太傅還是這樣的看法。</br> 其實,這是史太傅眼花,也沒三五十位,連榮烺一道加起來才三十人。只是女孩子出門必有侍女隨侍,她們迎接公主殿下,都沒多帶侍女,一人帶一個,這也就五十幾號人了。故而顯得熱鬧些。m.</br> 白館長問兩位殿下是否先略做休息,榮綿看妹妹的意思,榮烺說,“咱們出來時就不早了,眼看就要開始比賽,不能誤吉日。皇兄,咱們就直接去賽場。待看完比賽再參觀官學。”</br> 榮綿笑,“好。”與白館長道,“按公主的吩咐辦。”</br> 白館長便隨兩位殿下直接去了賽場。</br> 賽場也提前做了準備,座次排序也是經過兩位殿下認可的。</br> 看臺中間視野最好的座位當然是兄妹二人的,榮綿這邊便是官員與他邀請的宗室子弟。同樣,榮烺身邊是她的朋友。侍從侍女都站最后一排,等著主人吩咐。</br> 今日非但皇子公主兩位殿下親臨,還有這許多小娘子來看咱們比賽,當下間,比賽還沒開始,兩隊人馬已是殺氣騰騰,戰意盎然。</br> 榮烺也是激動的不行,跟兄長介紹去歲的比賽,“去年是紅襖隊贏了,今年不知勝負如何。綠錦隊可努力訓練了。”</br> 相較之下,榮綿鎮定多了,“比一比就知道了。”</br> “嗯!嗯!”榮烺點頭,就聽場中一聲哨響,兩隊青蔥少年穿著各自隊服昂揚出場。</br> 少年們的確踢的精彩,不似父兄們在朝為官,總有諸多顧慮。官學的蹴鞠賽完全看實力,反正都是官宦子弟,你爹是高官,我爹官也不低啊。</br> 就算我爹官不高,我家祖上也顯赫。</br> 所以,少年們全無顧慮,就是比高低。</br> 榮綿都覺有幾分好看,榮烺更不用說,她高興的茶也顧不上喝,點心也顧不上吃,全心都在賽場上,遇到精彩時刻,立刻拍桌叫好。遇到遺憾時,就唉聲嘆氣。</br> 把史太傅折磨的不輕,連連看榮烺好幾眼,想提醒公主殿下注意儀態,結果,榮烺根本沒察覺,全心都在看比賽哪!</br> 比賽分上下場,上半場結束,紅襖隊略勝一球。</br> 兩隊人各坐在自己場區擦汗休息,商量下半場的戰略戰術,力要壓倒對方。</br> 榮烺也趁這休息時間跟大家討論上半場比賽,還問丁相,“丁師傅,丁歡也在蹴鞠隊啊!”</br> 丁相笑,“是啊。自打過了年,就每天跟隊友尋場地練蹴鞠,就是為今兒做準備哪。”</br> “阿歡踢的挺好。”榮烺說,“他就是年紀還小,個頭體力不如同窗,不過準頭兒高,技術好。”</br> “殿下過獎,可見沒白練。”丁相呵呵笑,“看孩子們蹴鞠,覺著自己也回到年輕時了。”</br> “丁師傅你現在也不老。”榮烺看著丁相雅致瘦削的面龐,真心實意的說,“就是頭發白了,心也是年輕的。”</br> 史太傅心下略醋,想小姑娘家就是以貌取人,不懂看人內涵。</br> 榮烺也沒冷落史太傅,勸史太傅,“史師傅你也要注意煅練身體,史師傅你當差認真,我盼你能當差到八十歲。”</br> 史太傅頓時歡喜,沒忍住唇角一翹,拈須道,“若能如殿下所言,老臣愿終生為朝廷效力。”</br> “必如我所說。”雖然史師傅偏心眼,愛絮叨,但榮烺也是很欣賞史師傅這種拿了俸祿就玩兒命當差的性格啦。</br> 得瑟之下,榮烺感慨一句,“白館長這當差上就有些像你。”</br> 史太傅一聽這話,簡直如聞仙音,頓時眼尾褶子笑開花,“哪里哪里,白館長比起臣當年,更勝一籌。”</br> 榮綿忍笑,史師傅真是舉賢不必親了。</br> 榮烺看白館長面無表情,沒再說他伯侄間的話,心下反覺著,這一言不合就臭臉的性情,倆人是真有些像啦。</br> 轉頭與阿顏幾人討論起上半場比賽的事。</br> 經過上半場的劇烈運動,下半場都進行了換人。如丁歡這樣年紀略小,體力普通的,都換了下來。</br> 因為比分膠著,相差極近,下半場比賽也激烈的要命。兩家比分始終難分上下,在最后一刻鐘,綠錦隊穆然榮柒利用最后一次換人機會,換了鄭弢鄭弘兄弟上場。</br> 榮烺瞪大眼睛,“阿弢哥他們還進了蹴鞠隊啊。”</br> 榮綿也看著場中比賽。</br> 鄭家兄弟球技嫻熟,這不足為奇。讓人大開眼界的是,鄭弢接到蹴鞠后,一腳飛出,蹴鞠如流星墜地,穿過風流眼時,刮的周邊彩帶飛起,紅襖隊前排隊員沒敢接這球,避身閃過,后頭隊員箭步上前縱身用肩頭一撞,蹴鞠撞飛,他竟也被這股力道撞的后退三步,險退出場地。</br> 榮烺猛的站起,大叫一聲,“好!”</br> 歡呼喝彩場響徹賽場!</br> 史太傅忍不住了,說一聲,“殿下坐著看比賽即可。”</br> 榮綿忙拉妹妹坐下,榮烺激動地,“這可踢的太棒了!皇兄,你看到沒!這一腳踢的好!”</br> 榮綿無奈,“看到了看到了。”</br> 鄭家兄弟配合默契,體力極佳,顯然是綠錦隊準備的秘密武器,待比賽結束,綠錦隊勝紅襖隊五分,獲得冠軍。</br> 上半場領先的紅襖隊自然失落,還有隊員流下淚來。</br> 為紅襖隊加油的學生們也很低落。</br> 相較下,綠錦隊那邊兒則是一陣又一陣的歡騰,隊員們彼此擁抱、擊拳、大笑,陽光下滿是汗水的笑容熠熠生輝。</br> 榮烺看了一場精彩比賽,笑著稱贊,“踢的真好。”</br> 她說,“都踢的很好。”</br> 兩隊人回休息室略做整理,就是頒獎了。</br> 先是頒獎牌,這是獨屬于勝者的榮耀。榮烺把頒獎的光輝時刻讓給兄長,她在邊兒上跟著,笑瞇瞇的跟大家說話,“真的太精彩了。”這里面的隊員,有榮烺認識的如穆然、榮柒、鄭家兄弟、丁歡,也有不認識的,她一一問過姓名,表示了祝賀。</br> 榮烺也鼓勵了紅襖隊一回,楚宣她早便認得,還有白大將軍家的孩子,再有面生的,也都問了姓名,鼓勵大家再接再勵。</br> 還有比賽里最精彩的時刻,榮烺看比賽投入,她都記得。</br> 榮烺忽來靈感,她一揮手,豪氣干云,同大家道,“中午都來一起用膳,咱們熱鬧熱鬧!”</br> 她中午還要在官學跟大家伙一起用膳。</br> 榮綿原想下午去戶部看看的,經他妹一張羅,算是去不了了。</br> 無奈只得跟著一道歡樂玩耍。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