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br> 正文第一九六章</br> 鄭錦如今在家守孝,平常除了廟觀之地,也就只能跟家里人說說話了。不過,她時不時就能收到榮烺差人送來的東西,她也不小器,都會給家里姐妹一起分了,人人有份。</br> 妹妹鄭繡也簪上新絹花,正在說公主,“公主年紀這樣小,處事真周全,心地也好,這一看就是特意給姐姐準備的。”</br> “也不是給我一人。公主賜下這許多,其實是給咱們大家的,只是叫我應個名兒罷了。”鄭錦也很會給公主賺名聲。</br> “那也是公主想著姐姐,愛屋及烏,我們也跟著一起受益。”</br> 姐妹倆正說話,鄭夫人打發侍女叫她姐妹過去,姐妹二人便一道去了母親那里。</br> 鄭夫人屋里擺著許多衣料飾品,鄭繡好奇,“如今咱家在孝期,母親采買這許多衣料首飾做什么?”</br> 鄭錦說,“你怎么忘了,阿玥姐的及笄禮快到了。“</br> 鄭繡道,“哎,可惜阿玥姐的及笄禮,咱們都不得去。”</br> 鄭夫人拉兩個女兒坐下,“我聽你姑媽的意思,是想延后,起碼你們祖父滿一周年,你們姊妹都出了孝,也能一道過去慶賀。你姑媽那時心里也好受些。”</br> 出嫁女是不必守三年孝的,只是親爹過逝,守不守孝的,做子女都不好受。</br> 鄭夫人是讓兩個女兒過來看給外甥女準備的及笄禮。榮玥是郢世子嫡出,以后必封郡主,她父母皆是一等一的顯赫人物,又在宮里給榮烺做伴讀,往日里同舅家也很親近,她的及笄禮,鄭夫人自然不會薄了。</br> 鄭錦跟妹妹商量,“咱們也單獨給阿玥姐備一份。”</br> “這主意好。”鄭繡笑,“大姐姐你今年也是將笄之年。”</br> 鄭錦說,“咱家正在孝期,自己家慶祝一下就行了。”</br> 鄭夫人檢視著匣中寶光盈盈的珍珠,“這怎么行,女孩子一輩子也就一個及笄禮,等我想想法子,必得給你辦的體體面面的。”</br> 鄭錦說,“母親,今年阿穎姐也及笄呢。她家人不在帝都,她的及笄禮,咱家也得備份禮。”</br> “這我想著哪。”鄭夫人問,“你看鄭姑娘平時喜歡什么?”</br> “阿穎姐喜歡鮮艷絢爛的東西。”鄭錦指了指桌上的紅寶石,“她不喜歡珍珠,總是說珍珠太素了。”</br> “這珍珠是給阿玥備的,阿玥那孩子溫柔和順,就像這東珠一樣。”</br> 休沐日時,榮烺帶著姜穎,同顏姑娘、榮玥一起來鄭家看望鄭錦,她時常來,鄭家上下都有習慣公主殿下的探訪了。</br> 榮烺不只同女孩子玩耍,她也愛聽鄭家兩位舅舅說話。鄭國公邀請公主去看自己新菜園,在花園里辟的一處地方,現在啥都沒有,但已經翻過土,施好肥,天氣暖就能種菜了。</br> “待豐收了,給殿下嘗嘗。”</br> 榮烺環顧四下,看一眼新扎的籬笆,很真誠的說,“我宮里養著十幾只雞,等我回宮,送給大舅舅兩只。這樣既有菜畦,又有雞,就更有田園野趣了。”</br> 說完,榮烺望著鄭國公,憂心忡忡的嘆了口氣,“大舅舅你以前管戶部的人才,也不能成天種菜呀。”這不白拿朝廷俸祿么。</br> 鄭國公道,“也只守孝時種一些。我們雖不能結廬守墓,也要在家中寄托哀思。”</br> “這守孝,光哀思就很淺顯了。”榮烺生來就特會講大道理,“你們得繼承老國公的心志,發揚光大,這不比成天種菜寄哀思強。”</br> 鄭國公說,“我們焉能比得父親他老人家。”</br> “所以才更需努力。”榮烺說著坐一畔竹椅中,有些悵然,“我是不大看重這些表面禮制的,不過聽說這東西是個要緊事。你跟二舅舅,原就比不過老國公了,你倆再這么閑三年,我看以后更是拍馬都比不上。”</br> “我十分替你倆擔憂。”</br> 鄭國公兄弟給榮烺擔憂的有些懵,榮烺已經開動腦筋為他倆考慮,忽就靈光一閃,“當下就有個好差使!”</br> 鄭家兄弟震驚不已,鄭驍久不在帝都,更不曉得如今公主都能替守孝大臣尋差使了么?</br> 鄭國公看向榮玥,外甥女也是懵的,顯然其他人都不曉得公主殿下說的是啥好差使!</br> 就見榮烺一拍手,“你們現在雖不能在朝當差,可也不好總閑著。我忽然想到有件事十分適合兩位舅舅。”</br> 兄弟二人對視一眼,眼下只能說,“殿下說的是?”</br> “官學的先生。”榮烺頗覺這主意好,“現在官學有很多課程供學生修習,大舅舅你之前在戶部當差,錢糧之事何其要緊,你肯定比翰林院的翰林見識更深,我想聘你到官學講課,就專講錢糧之事。”</br> “二舅舅你的差使我也替你想好了。楚將軍白將軍都在官學兼職,一月能講四節課,他們都是帝都將領,肯定與你這鎮邊將領不同,你若有閑,去官學任教如何?”官學是在榮烺手里進行的改制,是故,她對官學非常了解。榮烺分析給兄弟二人聽,“一則阿弢哥阿弘哥都在官學讀書,你能就近看著他們。二則,你也看看咱們帝都的官學,里面人才可多了,都是你的晚輩,你做長輩的,給他們開開眼界。”</br> 兄弟倆再想不到公主殿下真給他們尋了“新差使”,二人都笑著應下。鄭國公道,“臣雖沒想過教書育人之事,但臣這點微末學問若有能可用之地,臣求之不得。”</br> 榮烺見他倆答應,不禁笑道,“這就太謙了。”</br> 她認真的說,“教書的事,一時可能看著不顯,這得等許多年后,哪怕你們只教過他們一日,若他們所學來自你們,將來說起來,都會念一聲先生。彼此見了,也是一段師生情分。”</br> 鄭家武勛起家,勛貴們的首領,當真是幾輩子都沒想過做老師的事。可經榮烺一提醒,這還當真是件極不錯的差使。</br> 官學里都是官宦子弟,而且,官學經整頓后,頗有欣欣向榮之氣象。</br> 不然鄭驍也不能把倆兒子安排到官學讀書。</br> 的確,教一教這些孩子,對鄭家沒壞處。</br> 鄭驍說,“殿下百忙之中,還總是記掛著我們,臣與臣兄定不負殿下所托,一定用心教導。”</br> “這我放心。”</br> 給鄭家兩位舅舅弄了倆干活的差使,榮烺也挺高興,在鄭家玩了一日,回宮就把給鄭家兩位舅舅安排差使的事說了。</br> 榮晟帝道,“鄭國公與鎮北將軍都還在孝中,他們愿意去么?”</br> “愿意。這怎么不愿?”榮烺說,“我看鄭國公舅舅都在種菜了,父皇你想,大舅舅正當壯年,每天種菜多浪費啊。教教書也好。二舅舅也不能閑著,我聽說他打仗的本領十分厲害,還不趁他守孝的時節,讓他把本領也傳授一二。以后有出息的學子,不全是給父皇當差么。”</br> “你倒挺會算。”榮晟帝笑,“成天往官學搜羅好先生。”</br> “那當然了。有這樣的人才,干嘛放著不用。”</br> 榮晟帝同母親商議,“阿烺倒是提醒了我,官學的兵法課不錯。不如朝廷也辦一個,讓楚將軍、白將軍他們,還有鎮北,都抽些時間,給年輕出眾的低階將領講一講兵法。”</br> 鄭太后道,“這法子不錯,只是得正經擬出規矩來,才好施行。”</br> “明兒我召他們過來商議一二。”</br> 鄭太后沒有反對。</br> 接到榮晟帝口諭進宮的鄭驍對皇帝陛下的提議表示了贊同,還提出了自己的見解。</br> 出宮時,天已近午,正月的日光并不強烈。鄭驍的面容與初春的冷風一樣,是帶著暖意的料峭。眉心豎紋是經年對戰累積的習慣:</br> 鄭家在遼北經營數十年,鄭驍回帝都前自然都安排妥當。三年孝期,鄭驍等得起。只是,連公主都覺他們兄弟在家閑置可惜,而皇帝陛下透露出的迅號,就令人有些擔憂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