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br> 正文第二零五章</br> 嘉平大長公主回帝都,宮里也添了許多熱鬧。</br> 久不出門的郢王都特意去看望了這位長姐一遭，嘉平大長公主看他須發灰白，滿面皺紋的模樣,不禁道,“你雖比我小幾歲，也有年紀了,差使雖要緊,也得多留心保養。”</br> 郢王笑嘆，“我也想保養些,只是難省心。”</br> “兒孫自有兒孫福。”嘉平大長公主年輕時與郢王不大親近，如今都上了年紀,過往舊怨也淡了。嘉平大長公主聽說了他家的事，私下問他，“現在你身邊可有貼心人服侍。”</br> “也有的。許側妃也還周到。”郢王身為親王,身邊自少不了側妃妾室。</br> 他如今這幅老掉渣的模樣倒不全因郢王妃言語有失之故，實在是家丑不可外道。</br> 郢王妃被關佛堂念經,王府內務得有人接手,鄭氏在宮里住著不回去,郢王便讓二兒媳暫且管家。</br> 這里頭有郢王與郢世子的私心，二兒媳是孫公府的姑娘，總不能委屈到郢王妃。</br> 結果，這位孫氏接了賬簿沒三天,就稱病請辭了。</br> 這家沒法兒管。</br> 一本子爛賬。</br> 以親王府的進項,竟然寅吃卯糧！</br> 孫氏不過二兒媳，家中爵位與二房無關,她也不會拿自己私產填補公中。</br> 而且,那賬一看就不對。</br> 孫氏自己也有嫁妝田,她嫁妝田不過中等，收成竟比上等的王府田地還多，這一看就知有貓膩。</br> 這還只是粗翻賬簿，再有王府的當鋪店面，或自己經營或賃出去收租，也不該只這些收入。</br> 孫氏不敢說也不敢問，只得病了。</br> 郢王還不糊涂，親兒媳都不接這管家的差，可知必有緣故。郢王問二兒子也沒問出來，直接令身邊管宗室銀糧的幕僚來理他府中的賬，不理還好，這一理，饒郢王親娘也姓孫，也險沒給郢王妃氣死。</br> 孫公府近年不大得意，郢王是知道的。</br> 王府略作些補貼，郢王都是睜一眼閉一眼。</br> 可你他娘的不能把我整個王府都貼給他孫家啊！</br> 郢王氣個半死，先把郢王妃身邊的女管事拎出來挨個拷問，將這些作死的婆子抄家后發落到莊子上做苦頭。</br> 將郢王妃的私房抄個干凈后，把佛堂里外都換了新人，讓郢王妃只管安心念經！</br> 府中處置了這吃里扒外的，府外莊鋪上那些個蛀蟲，郢王也沒饒了他們。</br> 所以，這些天，郢王都在處理府里的事。</br> 跟孫公府的關系都淡了不少。</br> 將里外處置干凈，郢王正催著長子把長媳接回來，二兒媳也有私心，長媳卻是個再公道不過的性子。</br> 主要依鄭氏的性情，叫她中飽私囊，她估計都不會。</br> 郢王親自到該大長公主府，還有一事相求，“皇姐，我那大孫女阿玥，跟咱們阿穎是同年，阿玥生在三月，生辰比阿穎大些。今年是孩子們及笄之年，前番我那蠢婦做的蠢事，我想請皇姐做阿玥及笄禮的正賓，不知皇姐可愿意？”</br> 嘉平大長公主笑，“我若遠在嘉平關是沒法子，如今既趕上，自然樂意。我回帝都前就想著阿玥的及笄禮了，我還給她帶了禮物。”</br> 郢王再三謝過皇姐。</br> 有大長公主做正賓，又是鄭皇后親自操持，榮玥是郢王府的嫡長孫女。且她母族出身勛貴，父親也是宗室世子，她的及笄禮遍邀勛貴與帝都宗室，極為盛大。</br> 及笄禮當天，鄭太后便賜了榮玥一個郡君的貴女爵位。</br> 這雖是恩賞，卻并不出格。</br> 郢王府是親王爵，將來郢世子襲爵，即便降等，也必是郡王府，郡王嫡長女，一個縣主是有的。</br> 若郢世子得襲親王，榮玥便是郡主。</br> 所以，現在先賞個郡君，并無妨礙。</br> 宗室女賜爵，本有常例。</br> 但萬壽宮賜的這么痛快，與去歲楚越兩位藩王親來帝都陛見請安時才給兩家女孩兒賜爵，顯然大有不同。</br> 榮烺更是請來宮外的朋友們，一道為榮玥祝賀取樂。</br> 也有朋友打趣榮玥，稱她為郡君。榮玥臉頰微燙，連忙說，“怎么還跟先前不一樣了？以后你們得了賞賜，我也一樣打趣你們。”</br> 能到榮烺跟前的，出身都不錯。</br> 對榮玥既羨慕又為她歡喜，即便有醋意也不會表現出來。有個郡君朋友又不是壞事，何況咱們跟公主殿下搞好歡系，若家中得力，說不得以后也有爵位。</br> 一時間，宴會更加熱鬧。</br> 鄭錦吃了幾盞酒，臉上發熱，侍女取來蜜水，她就著侍女的手隨便飲了兩口，鬢間蝴蝶釵在天光下閃爍著五彩寶光，兩根極細的蝴蝶須隨著鄭錦的動作微微細顫，仿佛活了一般。</br> 不過，這樣華美的首飾在閨秀中也并非獨一無二。</br> 凡家境好的，奇珍異寶、紗絹錦緞，大家都是怎么華美怎么來。</br> 鄭錦過來拉丁瓔的手，“阿瓔，走走走，咱們去射壺。”</br> 這也是貴女們常玩兒的游戲。</br> 丁瓔看向在跟大長公主說話的榮烺，“不等一等公主殿下么？”</br> “沒事兒，咱們先過去，也讓長輩們清清靜靜的說說話。”</br> 丁瓔便隨鄭錦去了。</br> 饒她進宮將兩月，有時面對這樣的奢華盛宴，都有種身似夢中的錯覺。這與她舊日所讀之書，民間對女子貞靜賢德、儉以養福的要求，簡直是天地傾覆都想像不出的場景。</br> 榮烺特意去敬嘉平大長公主酒，大長公主背靠引枕，笑著逗榮烺，“阿烺莫飲醉。”</br> 榮烺一擺手，“還差的遠。姑祖母，我敬你。我還有事要跟你說。”</br> “那你這是兩件事，得飲兩盞才可。”</br> “沒問題。”榮烺一向愛吃果酒，她仰脖就是一盞，宮人在邊兒上持壺，立刻給公主殿下再滿飲一盞，榮烺接著又喝了。</br> 大長公主笑著舉杯，“那我也陪飲兩盞。”也爽快的喝了。拉榮烺在她身邊坐，問她，“有什么事？”</br> “姑祖母，我看你今天給阿玥姐及笄禮做正賓，委實氣派。等我及笄禮時，也請姑祖母給我做正賓，好不好？”</br> 大長公主大樂，一口應下，“這不用說，就這么定了。”</br> 兩人說笑片刻，大長公主提醒她，“我看阿穎她們都出去了，定是去玩兒了。”</br> 榮烺往后一瞅，可不么，這些家伙，三五結伴都往殿下走，定是去游戲了！榮烺當下就坐不住，又敬大長公主一杯，“姑祖母，那我也去玩兒了。”</br> 大長公主摸摸她的頭“去吧。”</br> 榮烺忙找小伙伴們玩兒去了，還譴責她們幾句，竟然不等自己。</br> 大家笑著請她第一個玩兒，榮烺很懂游戲規矩，大家還是抽簽子定先后。</br> 榮玥的及笄禮，大家很是熱鬧了一日，待五月就是姜穎的及笄禮，鄭錦生日小，要到十月了。</br> 宮中最不缺宴會，有的是熱鬧時候。</br> 不過，榮玥及笄禮后，顏姑娘回家一趟，再回宮就帶了個驚人消息回來：她要定親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