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鄭夫人做主,哪怕陳老夫人出來哭鬧哀求,鄭夫人一揮手,兩個孔武有力的嬤嬤立刻強力將陳老夫人摻離正堂。</br> 陳國公的愛妾與幾個孩子,更是連露面的機會都沒有。鄭夫人的意思簡單明了,乖乖合作,還能多分些家產(chǎn)。若不肯,照樣能聯(lián)合族老罷黜陳國公族長之位!</br> 至于陳國公,若不是有鄭夫人這位長姐,這些年他能保得住國公之位?</br> 如今鄭夫人不能再容忍他連累全族,就憑陳國公的昏饋,他能保得住什么?</br> 陳國公絕望的淚水鋪滿臉,問鄭夫人,“大姐你是逼我去死?”</br> “你要有敢死的血性,我倒敬你是條漢子!”陳家武勛起家,鄭夫人又是嫁入武勛之族,惱怒起來說話便不大文雅了。</br> 鄭家族老接著就把他的族長位罷免了,當然,有鄭夫人在,國公府的家產(chǎn)自然還是陳國公的。只是那些族產(chǎn)不能再由陳國公管理了。</br> 幾個族老讓人扶了陳國公下去,滿面憂愁的跟鄭夫人商量,“家產(chǎn)族產(chǎn)都是小事,此折上下,老國公留下的爵位怎么說呢?”</br> 鄭夫人在來娘家的路上就有盤算,“朝廷不見得一擼到底,卻也要做好降爵的準備了?!?lt;/br> 族老們雖各有各的盤算,且心中對陳國公抱怨頗深,聽到要降爵,皆是一臉傷感。有個與嫡支相近的族叔問鄭夫人,“大侄女,不能想想法子么。咱家認打認罰,爵位是祖宗拿命拼來的呀。”</br> 鄭夫人望著手中奏章,“若能消長公主之怒,以后子弟有出息,未償沒有復爵之時。眼下要怎么保爵位,駙馬與國無功,家族有二十年未出帝都大員了。若說看在祖上顏面,與長公主和離,就說明陳家侍奉公主不周,御史便要問,陳家就這樣回報先帝賜婚之恩么?”</br> 族老們聽的都不是滋味,卻也知道鄭夫人所言是事實。</br> 亦有族老吁嘆,“哎,沒想到長公主能記恨這些年。”</br> 陳家其實沒少吃長公主的苦頭,未和離的那些年,順柔長公主有的是耐心,她二十年如一日的敗壞陳公府名聲。偏陳公府沒有驚才絕艷的子弟出現(xiàn),再加上長公主宮內(nèi)宮外的說陳家的不是,陳家子弟皆仕途平平,婚嫁都受到不少影響。</br> 所以,這次鄭夫人讓陳國公寫請罪折子,主動與長公主和離。族老們都沒反對。</br> 還有族老問,“眼下族長之位怎么辦呢?”陳國公是嫡脈嫡支,老陳國公就他這一個嫡子,眼下嫡支出族,接下來就得選新族長。這事還得鄭夫人拿主意,陳家日漸式微,以后少不得鄭夫人這位姑太太相幫。</br> 只是,再選新族長就與鄭夫人血脈遠了。</br> 鄭夫人不愿再多沾娘家事,“我畢竟出嫁多年,于族中之事不甚了了,眼下處置完陳國公一事,家族之事還得諸位長輩做主。”</br> 族老們立刻說,“大侄女(大侄孫女)可別說這話,我們才是兩眼一摸黑啊。我厚著臉皮說一句,與長公主和離,咱家怕還要走上一段下坡路啊。以后,少不得大侄女你幫襯。我們都是土埋脖梗子上了,也是無能之輩。大侄女不看我們的面子,就看咱們到底一個祖宗的面子。我們只剩一把老骨頭,可族中還有許多小小子小閨女。念書時那嗓子清脆極了,扎的花也不比別家閨女差?!?lt;/br> “我想到這些孩子們,咱們都是姓陳的呀,一個老祖宗傳下來的種?!弊謇险f著淚光閃閃,“這人家過日子,想往上一步,不知流多少血汗,不容易的緊??梢拢鞘窃偃菀撞贿^的。大侄女,就算在一個祖宗的面子上,你可不能不管咱陳家呀?!?lt;/br> 其他族老有樣學樣,也對著鄭夫人一揖到地。鄭夫人連忙扶起長輩們,嘆道,“我這樣的出嫁女,焉有管娘家族中事的理?”</br> “話不能這樣說。如今也不是以前了,《新貞烈傳》上都說,縱出嫁女也有繼承娘家產(chǎn)業(yè)的權(quán)力。我們都不是那等不開化的人,大侄女,你比我們見識都深。你的話,我們一準兒聽?!弊謇蠂@道,“眼下就一個心愿,怎么能叫家族再振作起來,選個有能為的族長。不指望現(xiàn)在,過個十年、二十年,家族能再出人才,陳家再恢復體面。我們幾個老東西到了地下,也能見祖宗了。”</br> 雖世道對女子無情,女子卻自來多情。</br> 鄭夫人自然也不想見娘家家族一敗到底,鄭夫人再三謙讓,“我是真的對族中孩子們不大熟,不如叔伯們先選著。要尋一位年輕、穩(wěn)重、知好歹、有耐性、能熬得住的族長出來。眼下先不要想奮進的事,怎么也要貓幾年的??芍灰迦她R心,總有邁過去的一日?!?lt;/br> 這話真是說到族老們的心里。</br> 他們固然皆有私心,到底一把年紀,不至昏饋到不管不顧。當年老國公在時,陳家什么光景。如今又是什么樣兒!</br> 他們未嘗沒做過美夢,可要能出頭,早出頭了。</br> 若鄭夫人有意支持他們當中的一位,也不必說找“年輕的”這樣的話,可見鄭夫人不會在他們幾人里選。</br> 年輕好。</br> 年輕受得住熬。</br> 將來大樹底下好乘涼。</br> 陳國公奏章遞上去,順柔長公主也遞了和離的奏章。</br> 自然滿朝震驚。</br> 好在榮烺提前跟齊尚書打過招呼,且此事雖發(fā)生在年前,也得慶幸是在年前。</br> 各衙門正忙的時候,又是陳國公主動遞的請罪折,自陳對不住公主,甘愿與公主和離。禮部那里齊尚書不說話,御史臺方御史得了他母親一句“凡事想想母親那些年的苦”,雖心下想說公主駙馬和離非天下表率,又有些說不出口,喪良心。</br> 郢王叫嘉平大長公主壓住了,心下總覺不妥,他是知道陳國公的,雖有些糊涂,也不至和離呀。自太、祖立國,皇家還沒和離的公主。</br> 這要傳到民間,叫百姓怎么想。</br> 郢王想著,便進宮勸順柔長公主幾句,卻險沒叫長公主噎死。</br> 最后,郢王氣的一甩袖子,“你這性子也不是多好。罷了罷了,彼此和離,也省得陳駙馬再受苦?!?lt;/br> 順柔長公主再聽不得這話,氣的渾身發(fā)抖,怒懟郢王,“我再不好也比你強,家中失德竟還能厚著臉皮掌宗正司,我要是你,羞也羞的遞辭表了!”</br> 將郢王懟的眼冒金星。</br> 順柔長公主一不做二不休,“家中王妃管不好,宗學還弄個亂七八糟,至今你那貪墨案子也沒查清吧!里外失德,你還敢說我!虧你哪兒來得這么大臉!”</br> 將郢王懟的眼冒金星。</br> 郢王氣的眼前一黑,將頭上金冠一擲,“罷了罷了!今兒拼這張老臉不要,我也得參你個不敬長輩!”</br> 順柔長公主怒道,“我堂堂長公主,你與我平階,藩王而已。你屢番言語污蔑,我難道還忍不你成!”</br> 榮烺跳出來助陣,她站在順柔長公主身邊拍巴掌,“姑媽說的好!”指責郢王,“郢王你真是糊涂!咱們跟姑媽難道不是一家人,你為何總說姑媽的不是,偏著外人!”</br> 郢王覺著,這日子簡直沒法兒過了!</br> 郢王怒發(fā)沖冠,“本王乃宗正寺卿,凡事按禮依律而行,本王說的是公道話,焉能因有親便偏頗誰!”</br> 榮烺叉著腰,目瞪口呆了一拍,轉(zhuǎn)而問順柔長公主,“還能這樣?難道不是自家人團結(jié)一起,共御外侮么?”</br> 順柔長公主對榮烺溫柔一笑,“咱們正常人是一樣的,那些個虛頭巴腦、一肚子陰柔詭計的,慣愛拿禮法說事!”轉(zhuǎn)頭望著郢王冷笑起來。</br> 榮烺性子比順柔長公主柔和,她充滿憐憫充滿勸慰的對郢王說,“郢王你聽到?jīng)],你趕緊回去反省反省吧。我看你心眼兒沒用正道兒上?!?lt;/br> 又勸順柔姑媽,“姑媽你也原諒郢王吧,到他這年紀還這樣糊涂,他這是糊涂一輩子呀。多可憐哪。我的天哪,這不白活好幾十年么。真是太可憐了?!?lt;/br> 郢王叫榮烺可憐的受不住,眼前一黑,厥了過去。</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