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br> 正文第九十五章</br> 第二天是年初二,榮烺與兄長早膳后就登車至長公主府,接長公主回宮參加家宴。</br> 這次的宴會不似昨日宴請誥命、命婦、貴女般隆重,更有一家人的隨和融洽。后宮中幾個位份較高的妃子也一起參加,另外還有姜穎的兄長姜洋。自做了榮綿的伴讀,姜洋便一直在榮綿身邊,過年他們也是在宮里,像榮綿隨榮晟帝出宮祭天祭陵、拈香祈福,姜洋也都一起參加。</br> 大家乘一輛車,嘰嘰喳喳說著昨兒宮宴的事,榮烺問姜洋,“阿洋哥,你們在前頭,除了吃酒,都做什么?”</br> 姜洋道,“就是老大人們彼此說話,看看歌舞,再有做詩之類。”</br> “那你們肯定沒我們有意思,阿穎姐和阿華姐一起舞劍,不知多英武。我們還做了聯句詩。”榮烺一幅臭顯擺的小模樣。</br> 姜洋笑,“這樣啊,那是挺有意思的。”</br> 姜洋是家中長兄,性情溫厚,一向知道照顧弟弟妹妹。只是他這么容易就附和,簡直讓榮烺一點成就感都沒有,悄悄跟姜穎嘀咕,“阿洋哥跟我哥簡直一模一樣。”</br> 榮綿聽到了,“一模一樣還不好。”</br> “你們都很無趣。”榮烺靠著長靠背,腳尖在裙擺下一翹一翹的,“應該跟我據理力爭,然后我再反駁你們,為什么我們的更有意思,然后,我用事實真理說服你們,你們再承認不如我們有意思,這樣才好啊。”</br> 榮綿用一幅“我妹是不是有病”的眼神盯榮烺一眼,不理她這放誕話。</br> 待到長公主府,順柔長公主接出二門,一手挽一個到暖閣說話。</br> 榮綿很有皇子架式,先帶著大家伙給長公主行過家禮。林司儀帶著宮人服侍著小主人們去了外頭的大棉衣裳,露出里面的嶄新宮裝。侍女捧來香茶,順柔長公主問他們冷不冷,幾時出宮的,早膳都用了什么。</br> 榮綿說,“車上也放了腳爐,一點兒不冷。”</br> 榮烺點頭,摸摸順柔長公主的手,“姑媽,你看我手心兒都出汗了。”</br> 順柔長公主笑,“還真是。”眼下過年,榮綿榮烺自然都是一身新,連林司儀與宮人們也都換了新衣,戴著新做的紅色宮花,漂亮又對節景。</br> 順柔長公主的目光在小冰身上輕輕滑過,已經聽姜穎說起早上餃子有幾種餡兒,“我跟公主都是最愛吃羊肉的,又鮮又肥。”</br> 順柔長公主笑問,“吃到銅錢沒有?”</br> “吃到了!”榮烺得意的說,“我吃到了兩個,阿穎姐吃到了兩個,阿洋哥吃到一個,我哥運道最好,吃到三個。”</br> 榮烺姜洋都是笑瞇瞇的聽著妹妹們說話。</br> 大家說一回話,榮綿道,“宮里在年前便收拾出來了,姑媽先前的宮室,也都提前升起炭火,熏的暖烘烘的。姑媽不妨帶上行李,在宮里去住,過年咱們一大家子一處,也更熱鬧。”</br> 順柔長公主想了想,也沒推卻,“在宮外反是聒噪,不如就回宮住些時日。”</br> 榮烺天真的問,“姑媽,宮外怎么聒噪了?”</br> “一些無聊的人,不必提,反掃興。”</br> 榮烺就沒再問了。</br> 順柔長公主身邊自有得力女官,待順柔長公主起駕,行李便已收拾停當,滿滿裝了兩車,隨順柔長公主一起進宮去了。</br> 這一場宮宴專為順柔長公主舉行,榮晟帝唯有這一個皇妹,兄妹感情一直不錯,宴間熱熱鬧鬧,很是歡樂。</br> 順柔長公主便就此住在了宮里。</br> 下午宮宴結束,榮烺忽然冒出個念頭,她跟祖母說,“初四想去鄭公府做客。”</br> 鄭太后問她,“怎么想起去鄭公府了?以往阿錦邀你,你不都婉拒了么?”</br> “以前我是擔心我去了打擾鄭國公養病。這都一年了,我看鄭國公雖然總是斷斷續續的病,身子骨倒還禁得住。”榮烺說,“再說,我不是去看望鄭國公,我是想替祖母和母后瞧瞧。”</br> 鄭太后笑,“這有些不通,替我們瞧什么。”</br> “過年了,出嫁的女孩兒,只要離娘家近的,都會回娘家吃酒,看望娘家人。”榮烺目光清澈,她把自己心里想的原原本本告訴祖母,“可咱們家不一樣,我從沒見過祖母和母后回去過。你們肯定也像其他出嫁的女孩兒一樣,也想回娘家的。既然你們不能回,我就當你們的使者,替你們回去看看。”</br> 鄭太后摸摸榮烺的頭,“你怎么想出來的?”</br> “我也不知道,突然就想到了。”榮烺說,“等明年我還替你們去看看,后年也去,以后每一年都去。”</br> 這真是個體貼孩子。</br> 鄭太后上了年紀,經過很多風雨,其實對娘家的感情并不似少年人的熱誠。她笑了笑,“好啊,那就替我和皇后過去瞧瞧。我打發人到鄭公府說一聲,讓他們也做些準備。”</br> 榮烺點點頭,問,“要不要大哥也跟我一起去。”</br> “那不必了。公主降臨已是榮耀。”</br> 榮烺說,“那就我跟阿穎姐去。”</br> “好。”鄭太后同她說,“你再去問問皇后,看她可有賞賜,你替她一起帶過去。”</br> 榮烺點下小腦袋,立刻叫著姜穎去了鳳儀宮。</br> 鄭皇后也很驚訝榮烺的想法,不過,榮烺是好意。鄭皇后先讓侍女端來水果點心給倆人吃,想了想,“年前已經賞過了。”同女官道,“記得先前江南織造局進上的幾匹不錯的料子,再添些南面兒的貢桔,年下吃著倒還清爽。”</br> 宮里無非就是鄭太后鄭皇后添些賞賜,再預備榮烺初四外出的車馬行程。接到旨意的鄭公府給驚個好歹,想著以往榮烺對鄭公府看不出明顯親近,因為榮烺出宮也沒來過鄭公府。</br> 倒是聽聞在三清觀見過徐家人。</br> 如今這是怎么了,突然間要降臨鄭公府。</br> 鄭國公夫人問孫女一些關于公主喜好,好為迎接公主做準備。</br> 聽說榮烺要來,鄭錦頗覺榮光,同祖母說,“公主喜歡吃甜一些的東西,味道不要太重就行了。公主愛看雜耍,愛看歌舞。”</br> 鄭國公夫人道,“這倒容易,原也訂了戲班子。咱家的吃食雖不敢跟宮里比,也有些能入眼的。”</br> 鄭少夫人問閨女,“先前也沒聽說公主要來,你聽公主提過沒?”</br> “我要聽了,還不早告訴祖母、母親。”鄭錦道,“大年初一都沒說,肯定是突然想起來的。”</br> 鄭錦自己就說,“以前我請公主來,公主說怕來了打擾祖父養病。那傳話的內官也說,勿必請祖父好好保養,莫要勞累祖父,不然就失了公主的心意。”</br> 鄭家人都想不通公主怎么突然要來他家,鄭少夫人甚至還尋思,公主是不是要借駕臨鄭家的機會,往徐家拜年。</br> 這事兒,公主倒沒想,公主她娘聽公主要駕臨鄭公府,替公主想了。</br> 徐妃拉著榮烺嘀嘀咕咕半日,她也有些東西,想讓榮烺出宮時帶給徐家,也看看徐老夫人身體如何。</br> 榮烺說,“什么時候祖母原諒了外祖母,我什么時候去。”</br> “別亂說,你祖母早不生氣了。”</br> “那怎么徐公府還不在朝廷年禮的賞賜名單上?”榮烺一句話就把親娘問了個啞口。她每天跟鄭太后在一處,年前還跟嫡母鄭皇后學著理宮務,宮里年前給諸親貴朝臣的賞賜單子,榮烺是看過的,里面依舊沒有徐公府。</br> 榮烺勸她娘,“老老實實的別冒頭,比什么都強。”</br> 徐妃說她,“你成天在太后身邊,也幫你外祖母說些好話。她們是親姐妹,哪兒就真生氣呢。”</br> 榮烺懶得的說了。要不是有什么讓祖母特別生氣的事,祖母難道會這樣疏遠親妹妹?榮烺自小就跟著祖母,心里跟祖母是最親近的。她心里也最偏心祖母!</br> 徐妃又跟榮烺嘀咕,“我知道鳳儀宮對你不錯,可你得記著,咱們才是親骨肉,誰還能比親娘更疼你呢。”</br> 我的老天爺。榮烺強忍住翻白眼的沖動,她母妃說的叫什么話呀。真沒一國貴妃的水準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