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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思念(一更)

    李子龍做法召了狌狌在京城現身,后又勾結宮內太監進了皇城,上萬歲山妄圖毀了龍脈國運。
    問題之嚴重,性質之惡劣,簡直聞所未聞。
    “李子龍自知罪孽深重,抓他的時候便咬舌自盡。陳才發及其同黨已是招供畫押。關掌印自知罪責難逃,已是畏罪自殺了。”何安跪地垂首道,“奴婢有罪,未能盡到看守職責。”
    端文帝受了驚,這會兒身體更顯得不好,半躺在床上咳嗽了一陣子,還是李興安端了果茶來喝了,才勉強問道:“接著打算辦?”
    何安道:“回主子爺的話,那狌狌猖狂,半夜闖入皇帝寢宮。幸而陛下無礙。首犯雖已伏法,這狌狌也應該就地誅殺。御馬監已是把四衛營里的親兵們都調了過來,只待皇上您一句話,便開始細細篩查,絕不漏過皇城里一房一舍之地?!?br/>     “四衛營的將士們都到了?”
    “回主子爺的話,盤點了身無要職,尚在沐休期的將士共計一萬三千人。”何安道,“事出緊急,還請主子恕奴婢擅作主張之罪?!?br/>     “需得幾日?”端文帝問他。
    何安裝作思索,片刻后道:“快了三日,慢則五日?!?br/>     端文帝冷笑一聲,揚聲道:“朕這邊都要被狌狌吃了,你們還要再等個三五日?”
    說完這話又是一陣咳嗽。
    李興安上前要勸撫。
    端文帝一揚袖子,小幾上的茶杯頓時碎在了地上。
    王阿、鄭獻等人紛紛跪地。
    “司禮監、東廠、御馬監……”端文帝氣喘吁吁,眼神挨個從跪在地上的幾個奴才們身上掃過去,“平日朕縱容你們在外面作威作福,授予你們無上權柄。如今竟然讓個畜生到朕寢宮胡鬧!一個妖道,什么卑賤東西,也敢沾染這皇城泥土,敢上萬歲山!好啊,好威風的大襠,狗奴才們!是忘了誰給你們的權勢?!只想自己舒坦快活了嗎?!”
    他掃射之下,眾人皆戰戰兢兢的縮成一團,連呼吸都變慢了幾分。
    看起來仿佛是一群生死不由自主的螻蟻。
    端文帝的郁悶好受了一些。
    “何安!”
    “奴婢在。”何安應道。
    “給你十二個時辰?!倍宋牡蹥獯跤醯?,“御馬監大印暫時由你掌著。十二個時辰,要不你提著狌狌的頭來見朕。要不就讓四衛營的屬下提著你的頭直接去喂狗!聽清楚了嗎?”
    “回主子爺的話,奴婢聽清楚了?!焙伟不氐?。
    *
    諸位大襠從西苑退了出來。
    王阿走在隊首,回頭瞥了眼何安道:“何公公把大內安危只系于御馬監身上,倒讓我這司禮監門廳冷落了?!?br/>     “這事本就兇險?!焙伟惭b作沒懂他的嘲諷,“能少牽扯幾個人就是幾個人。十二個時辰后,實在沒個結果,要死也就我一個人赴死?!?br/>     王阿一笑:“看來我得心生感動才是。”
    兩人邁出了西苑大門,王阿的步輦正等著他。
    “掌印不用過意不去。”何安道,“您與我同時入的宮門,您又年長我幾分。何安一直把您當做兄長敬愛?!?br/>     王阿坐上輦后,才居高臨下的瞥了他一眼:“何安,別在我跟前兒說什么漂亮話了。你起得什么心思,我能不知道。勸你的時候多了,你聽過幾次?得了,我就做個老好人,再勸你一句,別玩火自焚。”
    何安也不辯駁,躬身道:“恭送王掌印?!?br/>     待王阿走后,他才抬起那垂簾著的眼簾,眼睛里并沒有一絲一毫的恭敬。
    *
    一切與他預料的別無二致。
    回了御馬監,何安便召了四衛營的幾個指揮司過來。安排人馬開始對皇城內每一寸位置進行逐一排查。
    等人都走了,他叫來高彬:“一切按照計劃行事。”
    高彬抱拳:“是,督公……不……掌印?!?br/>     他改了稱呼何安也并未見喜色,只道:“去吧?!?br/>     待高彬退下后,何安瞥了一眼就在大堂長案上的那只御馬監大印,猶豫了一陣子,才抬手去摸。
    這御馬監的主位上,坐過多少任掌?。?br/>     又有幾任得以善終?
    細算下來何安已經一天兩夜沒吃東西,水也只喝了少許,這么下去怕是事兒沒辦妥,人先扛不住了。
    喜樂讓后廚給做了一碗陽春面給端了過來,哄何安道:“師父,這面您還是吃一口吧。”
    何安剛想回絕,就聽見喜樂說:“探子報殿下昨兒晚上宵夜就吃完陽春面?!?br/>     “……”何安張了張嘴,最后說:“把面端過來吧?!?br/>     喜樂連忙端了面給他。
    何安抬了抬筷子吃了一口,哇就吐了出來。
    “怎么一股血腥味。”何安道。
    喜樂一怔,連忙去吃,兩片蔥,一片菜葉子,清湯寡水一碗面條,哪里有什么血腥味。
    他皺眉道:“沒有???師父您在試試?”
    何安嘆了口氣:“不用了。吃不安寧。”
    喜樂這才意識到何安是怕是心上不舒坦,才吃出股血腥味,不好再說什么。
    遂收拾了一壺茶端過來道:“師父,喝口水吧。您就昨夜審人的時候喝了兩口,到現在也沒喝口水?!?br/>     “不喝,不渴?!焙伟舱f,“等等再說?!?br/>     喜樂見他這樣,咬了牙嘴巴,又問:“要不咱們去睡會兒,這不是還有十二個時辰嗎?橫豎也不會出差錯了。”
    “睡不著。”何安道,“你也說了還有十二個時辰,不到最后一刻,都有可能出岔子。你和喜平先去睡?!?br/>     喜平在旁邊聽了連忙道:“我陪著師父。”
    “……那、那我也陪著師父。”
    *
    幸好十二個時辰幾乎平安度過,高彬帶著幾顆似人非人的血呼淋當腦袋回了御馬監。
    何安瞧著那幾顆腦袋,沉默了一會兒道:“先往宮里報,說是狌狌已經拿下了。我收拾收拾就去面圣?!?br/>     他有些吃力的站起來,晃了晃又跌坐下來。
    “師父!”
    “督公!”
    喜平喜樂連忙將他扶住。
    “咱家沒事兒,就是坐久了?!焙伟驳?,他閉了閉眼,“快去準備吧。這趟回來了就算塵埃落定了。”
    *
    青城班那邊早早得了消息報到了五皇子府邸。
    白邱仔細看了那呈報,推門進了書房,道:“成了?!?br/>     趙馳本來坐在床邊的羅漢榻上弄琴,聽了這話嗯了一聲:“意料之中。何安怎么樣?”
    “御馬監代執印,已經回復了圣命,現在出宮到自己家去了?!卑浊竦?,“探子說何督公回家就躺下來了,請了太醫過來給看。似乎是病了。”
    琴聲一頓,又響了起來。
    “殿下不過去探望一下?”白邱故意問他。
    “這個時候誰都能去,我偏偏去不得。”趙馳道,“我第一個去,落實了兩人暗通曲款。何安以后就是活靶子?!?br/>     他嘆了口氣,斷斷續續的擺弄起手里的琴,不由得就彈了些斷斷續續的曲調。
    ……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
    趙馳怔了一下,怎么彈了這個。
    “明日讓老七在朝堂上提出重建西廠的意思。何安表面還是太子黨,內閣不會攔著。王阿是貴妃的人,他不敢攔著?;噬献匀粯芬娖涑伞!壁w馳道,“一切照計劃,托人給萬貴妃帶個話吧?!?br/>     他停了琴,抬眼去看窗外。
    荷花花瓣已經落了滿池,原來秋天快到了。
    *
    何安回了家便病倒了。
    開始是頭暈發冷,過了沒一會兒就開始高熱,最后燒得整個人都糊涂,胃還在鉆心的痛,喂什么藥都往出吐。
    太醫看過了說人太虛了,要遲點東西才能喂藥。
    一口米粥也喝不下去。
    喜樂一邊哭著一邊喂:“師父,您吃兩口吧,不然這病怎么好?”
    喂一口,吐一口。
    偶爾清醒那么一陣子,何安就抓著喜樂的袖子問:“殿下……殿下來了嗎……他是不是來看我了?”
    開始喜樂說沒有,何安眼睛里火苗都消了。
    后來再問,喜樂不敢說沒有,只能偷偷擦眼淚說:“來了,快來了。拜帖已經到了,師父再等等?!?br/>     就這么病了整整幾日,過了幾天門房來報說宮里來了圣旨。
    “師父,師父……”
    何安睜開眼,瞅著喜樂,帶了點期盼的問:“是殿下來了嗎????”
    喜樂有點不忍心瞧他這幅癡態,嘆了口氣說:“是宮里的李興安,傳旨來了?!?br/>     何安被攙扶著去接旨的時候,腦子里依舊昏昏沉沉,圣旨里說了些什么也沒聽的太清。直到李興安把圣旨遞到他手中的時候。
    “廠公這幾日便歇著吧?!崩钆d安道,“陛下仁慈,說您這為狌狌的事兒勞心勞力,特準您病全好了再回皇城。”
    何安咳嗽了兩聲問:“李伴伴叫我什么?”
    李興安呵呵一笑,把那圣旨往他手里又塞了兩分:“廠公。從今兒個起,您就是御馬監掌印,提督西廠的何廠公了。未來還要請何廠公啊,多多關照才是?!?br/>     何安拿著圣旨又勉強跟李興安說了幾句客套話,實在體力不支,最后被喜樂扶回了臥室。
    躺倒再床,他問喜樂:“這次事兒都辦完了,也算辦的可以。殿下應該是會來了吧。”
    “嗯,一定的,快了?!毕矘愤B忙說。
    “你記得讓家里人把宅子都收拾下?!焙伟驳?,“干干凈凈的,別怠慢了殿下?!?br/>     然而那天左等右等,半夜醒了幾次,殿下都沒來。
    油燈一點點的耗盡。天邊透亮。
    何安的病情又反復了一輪。
    *
    再隔了兩日。
    喜悅救回來了。
    他仔細上下打量喜悅:“安樂堂伙食有這么好嗎?你關了四十多天,怎么整個人紅光滿面胖了一圈兒?”
    張大廚知道喜悅回來了,哭著跑到這邊來,摸著喜悅的小臉蛋說:“哎呀,孩子可吃苦了吧,瞧把你瘦的!我這可憐的喜悅啊。”
    何安喝了口藥,咳嗽幾聲,沒好氣道:“你哪只眼睛瞧他瘦了?”
    張大廚才不理他,拉著喜悅就往外走:“我給你準備了好多好吃的,你等著,張大爺一個一個給你做。”
    “張大爺,我想吃棗糕?!毕矏偣⒅钡?。
    “好好、我這就去做!”張大廚哽咽。
    何安無語:“咱家遲早有一天讓這屋子人氣死。”
    喜樂瞧他心情好,也陪了個笑,給他掖了掖被子。
    “喜悅都回來了……”何安開始犯渾,帶了點兒希翼的問,“那殿下怕是快來了吧?!?br/>     “嗯,一定的啊,師父?!毕矘氛f,“殿下肯定有事兒忙著吶,不然早來了?!?br/>     何安想想覺得也是。
    可他等了又等。
    等了一日,兩日……他的燒退了,胃好了,可以在院子里轉悠了。
    又等了五日……
    殿下因為京畿水利勘察的好,在朝廷上得了嘉獎。
    何安覺得這次怎么著殿下都要來了。
    再等下去,十日……十五日……
    殿下都沒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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