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絳穩(wěn)著心神,不緊不慢走到公寓門口,掏出卡刷了下進(jìn)入公寓大門,拐彎進(jìn)公寓樓內(nèi)的時候余光瞥了眼遠(yuǎn)處空地,車子剛驅(qū)動。
一陣風(fēng)吹過,吹走了臉上的殘存的溫?zé)岷圹E,林絳第一次感受到“賢者時間”。
電梯來了她慢悠悠進(jìn)去,正巧徐名娟電話打過來,問她:“到了沒。”
她回“嗯”,滿腹心事。
徐名娟那邊熱鬧,林偉好像要幫外公洗澡,問徐名娟該換哪件睡衣,徐名娟沒空理會他,心思都在林絳這邊:“他,你什么時候認(rèn)識的?”
“以前的同學(xué)。”林絳眼一跳。
“長得倒是蠻帥的,個子也高……”徐名娟喃喃。
林絳笑:“您啊,就別關(guān)心別人了,關(guān)心我還不夠啊。”
“我哪是關(guān)心別人啊,我就是關(guān)心你。”
徐名娟嘆了口氣,林絳的笑緩緩定在嘴角,好在那邊林偉又在說話,徐名娟這才岔開話題:“行了,你快回家歇著吧,我去看看你爸叫我什么事。”
林絳正好拿卡開了房門,回了句“好”,然后三兩步走到臥室,把自己狠狠丟進(jìn)床里。
窗外華燈點點,此刻天色著實黑透了。
夜深處,自有燈紅酒綠的風(fēng)月場,聲色爛漫處。
江為風(fēng)就躲在這片熱鬧里,灌了自己三杯酒。
顧翔琢磨了一番開口:“什么情況?”
江為風(fēng)不咸不淡掃了他一眼,沒說話。
“不是,因為什么啊?平時都是我貼著你,拉你出來耍,今兒咋了?大晚上忽然翻哥們牌子?”顧翔往江為風(fēng)身邊挨了挨,手拍在男人肩上。
“你還記得38.6℃嗎?”江為風(fēng)又灌了口酒,沉吟了會兒,才開口。
這下輪到顧翔遲疑了,仔細(xì)回憶了一番,才瞪大眼睛“哦”了一聲,問:“怎么了,你這是回憶青春了?”
江為風(fēng)瞇起眼:“我好像找到她了。”
“嚯。”顧翔咽了口唾沫,又驚訝地說,“七八年了吧,夠曲折離奇啊。”
江為風(fēng)哼笑:“算不上。”
“不是,這人誰啊?漂亮不?”顧翔來勁了。
江為風(fēng)不愿搭理他。
他卻不依不饒:“看你這熊樣,怎么,是不是夠好看的,讓你春情萌動了?”
江為風(fēng)聽罷,想起剛剛車?yán)锬悄唬@會子心上癢癢的。
原來星星之火,真的可以燎原。
他從桌上拿了根煙和火機(jī),打上火之后,沖著顧翔沒心沒肺地扯了個燦爛無比的笑——
“滾。”
接下來的幾天,林絳都很忙。
外公摔了之后行動不便,加上爺爺身體一直未愈,也需要照顧。偏偏這時候林偉公司有急事出差,只剩下徐名娟,一邊要顧著老人,一邊還要往餐廳跑,實在分身乏術(shù)。
餐廳的事兒林絳都不太懂,照顧老人的活,就自然落到她頭上。
這幾天,她除了代課和學(xué)生們在一起外,見過最多的人便是家里的兩個老頭兒。
這天中午,林絳剪輯完電臺稿,胡亂扎著頭發(fā)從臥室出來。
客廳里,外公正不知和誰通著電話,笑得紅光滿面,爺爺則躺在搖椅上聽新聞廣播。
林絳走近敲了敲餐桌,問二人:“今天老媽沒留飯,咱們外賣?”
話說完,一排烏鴉隱身飛過。
這倆人,沒一個理她的。
正扶額,門口響起鈴聲,林絳三步并兩步過去開門:“誰啊?”
“我。”熟悉的男聲。
“大中午的,你怎么來了?”
林絳側(cè)身讓沈宴進(jìn)屋。
沈宴一笑,雙手伸著在林絳眼前晃了晃:“我不換鞋了哈。”
“不是,你這是未卜先知,還是有內(nèi)應(yīng)啊?知道我家沒飯,還自己帶了午飯?”林絳歪歪頭,去接沈宴手上的東西,拎起來一看,葷素齊全。
“哎?你怎么來得這么快?”爺爺不知什么時候從搖椅上坐了起來,看到沈宴還有點沒反應(yīng)過來,懵懵的。
“正好我所里沒事,這不就直接過來了,多陪陪爺爺和外公。”沈宴熟門熟路去廚房拿盤子。
外公這邊也收了線,手機(jī)還沒放下,轉(zhuǎn)臉看到沈宴,一愣:“哎?你怎么來了?”
爺爺忙回:“什么叫他怎么來了?當(dāng)然是我叫來的。”
“外公,我給你們送點吃的。”沈宴邊把菜倒進(jìn)盤子,笑著答。
林絳沒搞清楚狀況,在一旁抱胸看戲。
爺爺朝外公擺手:“上午阿宴給我發(fā)短信問我身體怎么樣了,我多和他聊了兩句,阿宴這不是知道小娟沒給咱們留飯,還特意跑一趟。”解釋著,爺爺特認(rèn)真沖沈宴點了點頭,又問外公,“阿宴多好的孩子啊,你說是不是啊他外公?”
林絳扯了扯嘴角,沒笑起來。
外公皺了皺眉,一句話哽在嘴里沒吐出來,也沒咽下去。
“爺爺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這不是舉手之勞嘛,林絳不會做飯,你們身體還沒好利索,吃外賣對身體不好。”沈宴倒出最后一碟菜。
林絳去廚房拿碗筷,路過沈宴旁邊的時候做了個鬼臉,做完后又忽然想起什么,忙問:“你說吃外賣不好,那你這飯菜怎么來的?”
沈宴撓撓頭:“我打電話讓我媽做的唄。”
“……”
林絳忍不住張大了嘴:“啊?”
她小聲嘟囔了一句:“那你大老遠(yuǎn)跑來干嘛呀,直接讓靜姨給我們送不就成了……”
這邊爺爺又激動了起來:“啊?你說兩個老頭子吃一頓飯,還讓你媽費心了……”說著,不好意思地嘆起氣來。
“阿宴,你說你費這事干嘛,這樓上樓下的,你還特意跑一趟……”外公慢悠悠從沙發(fā)坐起來,往餐桌挪。
林絳忙去扶他,外公說話吞吐:“你說,也不知道你提前來,一會吧,我還請了個客人。”
“什么客人?”話一落,爺爺和林絳均是一愣。
外公有點急,“哎呀”了一聲:“就是那個小江嘛,剛剛還和他打電話呢……”
聲音越說越小。
“不是我說你啊他外公,這時候你叫人來家做什么,咱們兩個糟老頭子,林絳還不會做飯,咋招待他嘛。”爺爺一聽,直皺眉頭。
“不是啊,小江不在意這些的……”???.BiQuGe.Biz
兩個老頭掰扯上了。
林絳卻覺得腦子“嗡”的一聲炸開了。
等他的時間,她緊張得腦子放空面無表情,直到十幾分鐘后,江為風(fēng)風(fēng)塵仆仆地進(jìn)了門,林絳的內(nèi)心翻涌起來。
江為風(fēng)也帶了餐食,用保溫盒裝過來,打開后色香味俱全。
“你說咱是不是心有靈犀啊?”沈宴抱胸看了眼飯菜,笑了,“這菜品能撞的都撞了,簡直一模一樣。”
江為風(fēng)勾唇,說:“適合老人吃的嘛,就那幾樣。”
“好多年不見,有空約個球?”沈宴笑。
“行啊。”江為風(fēng)懶懶的,“好久沒打了。”
兩個人聊得還算熱絡(luò)。
剩下兩個老頭面面相覷,插不上話:“你倆認(rèn)識啊?”
沈宴和江為風(fēng)聞言對望了一眼,然后不約而同看向林絳,林絳吞了口米飯,沒來得及嚼,講話吞吞吐吐:“我們以前一個高中的。”
“還有這么巧的事?真是緣分吶。”兩個老頭嘆息,樂呵起來。
一段飯吃得各懷心事。
末了林絳收拾碗筷,外公拉著江為風(fēng)去陽臺上看盆景,爺爺則拿著手機(jī)對著沈宴問東問西。
隨后,沈宴有事要回所里。
林絳把他丟在茶幾上的車鑰匙,拿過去遞給他:“路上慢點哈。”
沈宴笑得明朗,說:“知道了。”
在轉(zhuǎn)身那一秒,他往里看了眼陽臺上的江為風(fēng),他抬眼的那一剎那,他也正巧看過來,兩個人眼神交匯在一處。
下一秒,又不約而同不動聲色地移開。
林絳沒有看到這些,關(guān)上門,看著外公旁邊的江為風(fēng),有點不自在。
想了想,她問:“你一會兒沒事嗎?”
江為風(fēng)遲疑了一秒,看向她:“你問我啊?”他皺了皺眉,像在思考什么,才說,“我今天正好空了一天假。”
他向她走近,解釋:“我今天搬家,本來覺得要搬一天呢,誰知道半天就搞定了。”
林絳抿抿唇,正欲開口,外公先她一步:“你搬家了?剛剛打電話怎么沒聽你說啊,你說你搬家那么累,我該讓林絳去給你幫個忙的,哪能讓你再跑一趟過來看我這個老頭子啊。”
“就是啊小江,你之前救了林絳她外公一回,早知道你搬家,我就不讓沈宴過來了。你們是同學(xué),讓他帶著林絳一起去幫你拾掇拾掇多好。”爺爺一本正經(jīng)。
江為風(fēng)眸子暗了暗。
林絳感受到了他的目光。
“那個,你要是忙就先回去吧。”在兩個老頭的你一言我一語里,她找到時機(jī)插話。
江為風(fēng)眼神更暗了,只是這回她沒看到。
林絳只聽江為風(fēng)聲音里帶笑說:“行啊,你送我。”
五分鐘后,電梯里,林絳與江為風(fēng)沉默而立。
電梯下到第五層的時候,有人推了一個推車進(jìn)來,上面堆滿了貨箱,林絳被擠到電梯一角,江為風(fēng)緊挨著在她外面。
他身上的味道混合著淡淡煙草和雨露味道,像一個密不透風(fēng)的網(wǎng)。
她無處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