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時候那么難,我一點都不知道,以至于現如今,再怎么努力都無法窺見她過去的千分之一。”江為風斂眸,看不出情緒,但顧翔一下子就怔住了。
從小到大認識十幾年,他見過各種樣子的江為風。
他時而混不吝,逃課路上遇見班主任,大家都躲,偏他一點不懼。
他游戲失意,也會暴躁砸鍵盤。有朋友出事兒,他仗義撐腰。玩滑板做動作,意氣風發,惹一片尖叫。
那些都是他,可是他從沒見過這樣的他。
非要形容,顧翔心里想的,也不過是秋日午后的云。
江為風笑意深深:“你說他憑什么輸?因為我必須贏。”
他這樣說,嘆了口氣。
有這么幾秒鐘,他卸下了一點點的自我,變得不確定起來,但下一秒,他再抬眼去看顧翔,眼神又變得如豹子一般銳利而狠厲:“這事,在我這只有兩個結局。”
顧翔問:“什么?”
“他敗。”江為風笑。
“還有呢?”
江為風目光幽深:“還是他敗。”
“二者之間,只是時間差別。”
遠處的云朵一大團一大團的聚集,有光從它背后迸發出來,有種披甲上陣的孤獨感。
顧翔拿拳砸了江為風一下:“反正,哥們兒挺你。”
江為風伸腳對著顧翔腿肚子就是一踹,他偏臉不讓顧翔看清臉上情緒,幽幽吐了倆字:“德行。”
說完就要走。
顧翔疼得齜牙咧嘴還不忘問:“你干什么去?”
江為風擺擺手,沒回頭。
想想看,他這個人骨子硬,從來沒求過誰。
可那天和林絳一起從郊外看星星回程,他車上放《makingloveoutofnothingatall》。
林絳忽然問他:“那天看電影,你說史密斯先生輸了,為什么呀?”
他答:“因為他愛她,所以會為她低頭啊。”
可隨后林絳想了想,說:“不對”。
她說:“可是為愛低頭并不是輸啊。”
江為風大概永遠忘不掉那天林絳的樣子,那樣平和、安然,可說出的話卻像致命的刀。
溫柔刀。
他心思一直在動,就像一盞燭火,不斷被風吹動著,慫恿著,然后他進棚,走到導演面前,問:“導演還沒忙完?晚上什么安排?要不一起吃個飯?”
導演敬業,收工的時候大家都去吃盒飯,他還得再檢查一遍廣告鏡頭。
像是沒想到江為風忽然要請客,他有些詫異的揚起臉:“你小子不是從不應酬的嗎?”
江為風忙搖頭,語氣認真:“和您吃飯,不算應酬。”
導演聞言樂了,說:“行啊。”
江為風笑了,像窗外燦爛的陽光。
同一時間,林絳以最快的速度跑到程云川的住處。
還沒到門口,就聽到打砸東西的破碎聲和女人歇斯底里的叫喊。
林絳想也沒想,忙跑進屋,一進門,整個人如墜冰窟。
程云川披散著頭發,跌坐在滿是狼藉的地上,正拿著一塊碎玻璃抵向喉嚨,有血從她手掌心蜿蜒而下,滴到衣服和地板上。她看到林絳,又急又慌,額頭上的青筋暴起:“林絳你別過來!”
可林絳挪不動步子。
因為房里還有另一個人。
張俊濤轉過臉,見來人是林絳,笑了,溫文爾雅的:“哦,原來是林絳,這么多年不見了,你還好嗎?”
他說話聲音很柔和,就像電視機里他做公益節目時,慰問福利院的孩子們那樣,甚至帶著一點點慈愛的哄逗。
林絳拼命從喉嚨發出聲音:“你來干嘛?”
張俊濤聞言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笑容維持不變:“我和云川吵架了,今天我就是來看看她。”
“你不要這樣叫我!”程云川幾欲崩潰,“你滾!”
張俊濤聞言搖了搖頭,一副“拿她沒辦法”的寵愛樣子,對林絳扯出一絲不茍的笑:“看樣子還生我的氣呢,也罷,我先走,改天再來看她。”
說著,張俊濤朝程云川處走近了兩步:“那我走了?有事記得打給我。”
程云川只是不斷向后縮,玻璃片擦傷了白皙的頸部,張俊濤不甚在意,笑了笑起身往外走,路過林絳的時候頓了頓:“林絳,前段日子我好像見你了,就在萬達。”
林絳死死握著拳頭,強迫自己勇敢的和他對視,也笑:“是么,那真巧。”
張俊濤個子中等,一米七五的樣子,身條很板正,氣質里也頗有涵養,怎么看都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甚至很有親和力。
他聽林絳這么說,便露出一個很溫暖的笑:“沒想到你和云川還能有聯系。”張俊濤拍了拍林絳的肩,“真好,我真羨慕。”
說完便笑著,不慌不慢地離開了。
聽見后面門被關上,林絳再也支撐不住,腿立刻軟了,扶著墻才沒有癱倒地上,她使勁揉了下剛剛被張俊濤觸碰過的肩膀,試圖擦掉他的痕跡。
屋子那端,程云川崩潰大哭:“他怎么可以什么事兒都沒發生的樣子?他怎么可以光天化日就來找我?怎么辦,這件事好像壓根沒影響到他!可是我的私信里,已經有好多人罵我了!”
她抱膝痛哭,很難想象曾經她是一個多么勇敢坦率的姑娘:“怎么辦,我們是不是真的斗不過他?”
程云川的話像針扎一樣,林絳保持著最后一絲理智打電話給沈宴。
沈宴接聽完之后立刻趕過來。
“他怎么會不急呢?不急就不會來見你。真的光明磊落,就全權交給律師就好了。”沈宴給程云川分析。
林絳幫程云川包扎好傷口,也安慰她:“是啊,他現在就是想看我們急,我們不可以中他的計。”
程云川整個人都像丟了魂:“可是我好怕。”
林絳安慰:“你放心,必要時我會站出來發聲的。”
沈宴聞言皺了皺眉:“你別慌,咱們一點點來,他想讓我們急,咱們也讓他急。”
一語驚醒夢中人。
程云川死死咬住嘴唇,眼底慢慢染上堅毅的光。???.BiQuGe.Biz
林絳從程云川那回來就病了。
因為這件事,她已經很多天沒有睡個好覺,加上程云川受了這么大的刺激,她又急又怒,沈宴送她回家之后,她就癱在沙發上,差點起不來。
晚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爺爺打電話給她,問她要不要回家吃飯。
林偉做了糖醋魚和紅燒肉,爺爺打電話的時候精神頭很好,樂呵呵地拿話饞她,說滿屋子都是香味兒,聞著就流口水。
電話那頭不時傳來徐名娟吵吵林偉的聲音。
林絳強撐著精神,笑回“和倩倩正吃著呢”,沒說兩句就趕緊掛了,怕自己的哭腔被察覺。
江為風是在走后第三天的下午回來的。
他風塵仆仆地進臥室時,林絳還睡眼惺忪,問她:“我是做夢,還是真的?”
江為風看她迷迷糊糊的樣子,心軟得不行,他立刻脫鞋上床,二話不說擁起她。
一吻,可解千愁。
吻到快喘不過氣來的時候,林絳推開他:“我剛退燒。”
江為風拿唇去碰她的額頭試熱:“怎么回事兒?”
“反正你離我遠點,別傳染給你。”林絳又推推他。
江為風只起開了一點點,身子還是箍緊她,笑:“晚了。”
說完,看著林絳懵懵的眼神,低低沉沉地笑了:“我已經燒起來了。”
林絳覺得胸前一涼,也不知道什么時候他竟解開了她的衣裳,又一路向下清掃障礙,他不斷地吻她,氣息游移到哪兒,哪兒就起火。
歌里唱——一吻便顛倒眾生,一吻便救一個人。
現在想果真是沒有騙人的。
他在外面忙了三天,舟車勞頓過后,卻還是有使不完的勁兒,直把林絳折磨得沒了骨頭架。
唉,這一夜。
林絳第二天睡到十點才醒。
她迷迷糊糊去衛生間,一打開門正看到江為風站在淋浴下,渾身泡沫地洗著頭發,困意剎那一掃而光,她關門,又氣不過,裝模作樣卻極沒氣勢地兇了他一句:“真把這當自己家了。”
說完后,她又躺回床上,掏出手機看,沒一會兒就眉頭緊鎖。
江為風恰好披著浴巾從衛生間出來,見她發呆,問:“怎么了?”
“程云川她,昨晚把自己被打的照片放出來了。”林絳目光空洞。
江為風忙走過去:“然后呢。”
“這次張俊濤反應很快,今天一早就否認了……”林絳艱難地咽了口唾沫,“你看他的發文。”
江為風眉頭緊蹙,只見張俊濤微博這樣寫道:
對于程女士昨晚在社交平臺公布的照片,我表示難以置信,在法院出結果之前,我有必要進行一些澄清,以避免我的家人受到傷害。
首先,我確實和程女士為情侶關系,本人妻子已于10年前去世,我與她雙方自愿戀愛,絕無其他隱情;其次,照片為偽造,一切法院見;最后,如程女士兩次發文,“性侵”和“暴力”均不是事實,我與她相處快四年,如果真如她所言,請問一個常人如何忍受四年?
除卻臺前的光輝,私下里我也不過是個普通人,為人子為人父,真相大白前,我盡量避免爭端,但絕不會讓人污蔑。
……
張俊濤的這篇長微博,不可謂滴水不漏,最后甚至配上了幾張,他和程云川的親密合照。
一時之間,微博輿論風向大變,網友們一涌而上,對著程云川極盡辱罵,就連之前為程云川發聲的博主也全部淪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