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清月出去后，三個孩子午休起來，看到母親不在，便各自上學(xué)去了。
柳萍上五年級，是五一班的班長。
當她負責(zé)收作業(yè)的時候，發(fā)現(xiàn)班男同學(xué)常志，不僅不交作業(yè)，而且還罵人。
于是，身為班長的柳萍，便批評他說道：
“常志，老師說學(xué)習(xí)很重要，我們作為祖國的花朵，作為社會主義的接班人，我們必須要按時完成作業(yè)，并且積極向上，團結(jié)同學(xué)……”
柳萍的話，還沒有說完，常志就嘲笑柳萍，說道：
“柳萍，你一個撿垃圾女人的孩子，還敢管我，還敢批評我，簡直丟人……”
聽到撿垃圾，柳萍不明白的說道：
“誰撿垃圾呢，我媽媽是清潔工，她是在掃垃圾，并不是在撿垃圾……”
常志哈哈大笑，說道：
“什么掃垃圾，你媽媽就是個撿垃圾的女人……”
柳萍氣的滿臉通紅，據(jù)理力爭說道：
“我媽媽是工人，她是清潔工……”
常志回憶著母親告訴自己的話，他輕蔑的看著柳萍，說道：
“鬼才相信，你媽媽是清潔工呢。我媽媽早上起來，親眼看到你媽媽，背著蛇皮袋子，滿院子撿垃圾呢?！?/p>
聞言，柳萍當即氣的，眼淚在眼睛里面打轉(zhuǎn)轉(zhuǎn)，說道：
“我媽媽不是撿垃圾的，你胡說……”
常志繼續(xù)，說道：
“你媽媽就是撿垃圾的，不光我媽媽看到了，賈寶媽媽也看到了呢?！?/p>
話畢，常志就故意氣柳萍的大喊，說道：
“同學(xué)們，大家快來看啊，撿垃圾女人的女兒，竟然還敢收我作業(yè)，竟然還敢批評我？”
當周圍的同學(xué)們聽到，班級里面，長的又漂亮，學(xué)習(xí)又好的柳萍，她媽媽竟然是撿垃圾的人時，紛紛圍了過來。
班級里面最調(diào)皮搗蛋的男生楊吉平，嘲笑柳萍，說道：
“啊，不會吧，撿垃圾的人的孩子，怎么能當咱們班的班長呢，還不如選我當班長呢？”
跟在楊吉平后面的李富強，也笑話柳萍，說道：
“一個撿垃圾的人，她的女兒怎么能當咱們班的班長呢，我們趕緊去報告老師，然后把柳萍給換了吧?！?/p>
而周圍的同學(xué)們，也都竊竊私語，議論著柳萍媽媽撿垃圾的事情。
半年前剛失去父親，本身就很脆弱的柳萍，在聽到大家的嘲笑和議論之后，她當即忍不住哭泣了起來。
看到柳萍哭了，張麗麗和程晶晶過去將幾個男生轟走，然后安慰柳萍，說道：
“柳萍，你別哭了，楊吉平和李富強，是班里面最調(diào)皮搗蛋的同學(xué)，你可別和他們一般見識?！?/p>
說完，張麗麗看到那幾個男同學(xué)，還在不遠處笑話柳萍，
于是，她便對坐在柳萍身后的男同學(xué)趙筱隆，說道：
“趙筱隆，幫個忙，你快去把柳萍姐姐叫過來?！?/p>
柳萍姐姐柳燕，已經(jīng)過了十七歲的生日，她在高二三班。
由于廠礦企業(yè)的子校里面，小學(xué)初中，高中都在一塊，所以趙筱隆跑去后，沒一會的功夫，就把柳萍的姐姐柳燕，給叫了過來。
當柳燕過來的時候，幾個男同學(xué)當即被嚇跑了。
而柳燕則逮住了楊吉平，將他給好好的教訓(xùn)了一番。
放學(xué)的路上，柳燕安慰妹妹柳萍，說道：
“既然媽媽不是撿垃圾的，那你何必生他們的氣呢？那不是用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嗎？”
柳萍兩個眼睛都哭紅了，她告訴姐姐柳燕，說道：
“可是，常志不僅說，她母親看到媽媽撿垃圾了，還說賈寶媽媽也看到了?！?/p>
柳燕不相信的說道：
“怎么可能，媽媽明明是清潔工，而且每天早上去掃馬路的……”
可是，柳燕的話還沒有說完，走在旁邊，一直沉默的柳玲，突然說道：
“大姐，其實前兩天，我就聽我們班的賈寶說了，他說他母親，看到媽媽在他們樓前撿垃圾?！?/p>
聽著妹妹柳玲的話，柳燕心里咯噔一下。
她心想：
怎么有兩個大人，說看到媽媽撿垃圾了，該不會媽媽每天早上，真的是去撿垃圾吧？
柳萍則關(guān)心的問問妹妹柳玲，說道：
“柳玲，賈寶是不是也嘲笑你了？”
柳玲瞪著大眼睛，說道：
“他敢，小心我踢斷他的腿。”
相比大姐的理智，二姐的講理，柳玲則是個男孩性格，非常的厲害，一般小男孩，根本不敢惹柳玲，搞不好，柳玲會揍他們的。
柳燕問柳玲，說道：
“那你怎么不給我說？”
柳玲擔(dān)心的說道：
“因為我怕告訴你們之后，你們會傷心……”
柳燕笑著，說道：
“媽媽明明是清潔工，我們?yōu)槭裁匆嘈艅e人的話，而傷心呢？”
話畢，柳燕突然心想：
萬一，媽媽不是清潔工，而真的是去撿垃圾呢？
那可怎么辦？
柳玲想起了，自己在樓道那個洞里面，發(fā)現(xiàn)的廢品，她說道：
“可是，那天我和趙飛，在樓道玩的時候，發(fā)現(xiàn)咱們家樓道的那個儲物洞里面，放了好多的廢品。”
聽著小妹妹柳玲的話，柳燕心里更加緊張了，
她突然害怕的說道：
“你說在哪個儲物洞里面？”
柳玲指著不遠處的博科樓，說道：
“在咱們家樓道里面的儲物洞里面啊。”
柳萍也盯著柳玲，說道：
“那你帶我和姐姐看看？”
柳玲點點頭，便帶著兩個姐姐，來到了自家樓道的儲物洞里面。
只見，當柳玲打開儲物洞上面，掩蓋的木板之后，當即在里面，看到了蛇皮袋子，和一些散落的啤酒瓶，易拉罐，塑料瓶子等等廢品。
看到眼前的一切，柳燕當即驚呆了，
她不敢相信的說道：
“不會吧？難道媽媽為了養(yǎng)活我們，而一直在撿垃圾？
而她之所以要騙我們，說自己是清潔工，說自己每天早上是去掃馬路，為的就是不傷我們?nèi)齻€女兒的自尊心？”
柳萍看著眼前的一切，她全部都懂了。
柳萍哭著，說道：
“爸爸走了，媽媽沒有工作，她為了養(yǎng)活我們?nèi)齻€，每天早上，都出去撿垃圾……”
柳玲沒有哭，但是，她的心里面，也是非常難受的。
這時，三個女兒突然聽到了開門聲。
柳燕反應(yīng)最快，她一把蓋上了儲物洞的洞口，然后擦了擦眼睛里面的淚水。
楊清月打開門之后，看著站在樓道里面的三個女兒，笑著說道：
“我就聽著，樓道好像有人說話，怎么你們?nèi)齻€放學(xué)了，不回家，呆在樓道干什么呢？”
柳燕控制著情緒，說道：
“媽媽，我們剛準備敲門呢。”
柳萍藏在大姐柳燕身后，擦著眼淚，深怕母親看到自己剛才哭了。
而柳玲則站在旁邊，呆若木雞，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
回到家，楊清月端出來一盤土豆絲，說道：
“咱們陜北這個地方啊，干旱寒冷，雖然種不了小麥，但是種的土豆，可是味道好啊?！?/p>
說著，楊清月就將自己炒的土豆絲，放在了桌子上。
柳燕進去廚房端飯，她想問媽媽這個事情，可是她又不敢問。
因為她知道，母親之所以撿垃圾，也都是為了自己和兩個妹妹有飯吃。
柳萍一聲不吭，趴在桌子上吃著米飯，就著土豆絲。
柳玲雖然和楊清月說話，但是臉上的表情，卻沒有往常那么豐富。
楊清月給三個孩子碗里，夾著土豆絲，說道：
“今天這個土豆絲啊，可是媽媽用豬油炒出來的，你們嘗嘗，味道怎么樣？”
聞言，三個女兒只是點頭說好，并沒有看楊清月，也沒有露出笑容。
楊清月了解自己的三個女兒，她知道，三個女兒當中，遇事最能藏的，就是二女兒柳萍了。
同時，她的表情，也經(jīng)常隨著心情而變化。
如果孩子有什么事情的話，自己通過觀察二女兒柳萍的表情，就能夠看出來。
而大女兒柳燕，則是心里有啥，就說啥，從來不藏事情。
小女兒柳玲，則是大而化之，哪怕天塌下來，她也能安安穩(wěn)穩(wěn)的睡覺。
楊清月仔細觀察了下，二女兒柳萍的表情，發(fā)現(xiàn)她表情不對。
于是，楊清月就問柳萍，說道：
“柳萍，你身為班長，難道今天在學(xué)校里面受委屈了？”
柳萍搖搖頭不說話，繼續(xù)吃著碗里的飯。
看著柳萍的反應(yīng)，楊清月馬上判斷，今天的事兒，可能稍微有點大，
不然，就算二女兒再不高興，她的臉上，也會給自己擠出一絲微笑的。
于是，楊清月便給小女兒柳玲碗里夾了一筷子土豆絲，問她說：
“柳玲，今天在學(xué)校里面，你們?nèi)齻€，有和老師，同學(xué)，發(fā)生什么不開心的事情嗎？”
柳玲是三個女兒當中，最能吃的孩子，她大口吃著米飯，就著土豆絲，說道：
“沒事兒媽媽，我們在學(xué)校里面，都挺開心的?！?/p>
楊清月就喜歡看小女兒柳玲吃飯的樣子，看著都香。
她說道：
“可是，媽媽怎么感覺，你們?nèi)齻€今天回來，怎么都不高興呢？”
這時的柳燕，她已經(jīng)坐不住了。
柳燕是個心里有事兒，憋不住，必須說出來的人。
楊清月看到大女兒柳燕，竟然連一小碗米飯，都沒有吃完，
她開玩笑的說道：
“柳燕，你已經(jīng)夠瘦的了，你還減肥啊。”
柳燕說話生硬，甚至有點沒有禮貌的說道：
“沒有胃口?！?/p>
看到女兒的表現(xiàn)，楊清月臉上的表情也沒有了。
她關(guān)心的對大女兒柳燕，說道：
“柳燕，你今年都高二了，明年就要高考了，你可要吃好，把身體照顧好啊。媽媽還等著，聽到你考上大學(xué)的好消息呢……”
突然，柳燕再也按捺不住心里面的事兒了。
她將手邊的飯碗推開，眼睛里面噙著淚水，看著母親說道：
“媽媽，我不想上學(xué)了，我想工作?！?/p>
九十年代初，國企里面還有規(guī)定，如果父親退休了，或者去世了，那么兒女，是可以接父親班的。
當楊清月聽到，三個女兒里面最聰明，學(xué)習(xí)最好的大女兒柳燕，竟然說自己不想上學(xué)，想工作的時候，她當即驚呆了。
她瞪著大眼睛，詫異的說道：
“你干嘛不想上學(xué)了？干嘛要工作？家里面有媽媽一個人當清潔工，就可以了啊？“
聽到母親為了照顧女兒們的自尊，仍舊在撒謊，柳燕當即說道：
”媽媽，我想工作掙錢，我不想看著你，每天早上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