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姝和吳微抬起頭來,就見怡姐兒撲了進來,后面跟著丫鬟婆子,自從怡姐兒去了淮陽侯府跟著上課,性子就越來越活泛,之前還略帶些小家子氣,現在也學得大方得體起來。
錦姝放下手里拿著的首飾:“怡姐兒回來了。”
怡姐兒近日每次從淮陽侯府回來都會來錦姝院里請安,和她說說在淮陽侯府的學習的事兒,或者是中午用了些什么,有的時候,錦姝也會讓芙蓉送些新鮮的吃食給怡姐兒,怡姐兒就更喜歡來她這里了。
怡姐兒恭恭敬敬地行了禮:“母親,姑姑。”
吳微放松下來,招招手,把怡姐兒攬進懷里:“今天學了點兒什么?”
怡姐就掰著手指頭嘟囔:“今天學了算術,算盤我總是打不好。”
錦姝笑道:“算術還是要多練練的,多打幾次算盤熟了就好了。還學了什么?”
怡姐兒又道:“上午在讀《幼學瓊林》。”于是吳微懷里,把記住的一一背了下來。背完了,亮晶晶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母親,姑姑,你們剛才在看首飾嗎?”畢竟是女孩子,總是一眼就看到了打開的妝匣。
錦姝點點頭,又從里面拿出來一個珍珠發箍:“我們怡姐兒剛剛背得好,這個就獎勵給怡姐兒了。”
怡姐兒興奮地就要吳微給她戴上,還湊到黃銅鏡前仔細打量,才笑瞇瞇地:“謝謝母親。”又一臉期待地扭頭對著吳微:“姑姑呢?”
吳微一臉茫然:“什么?”
怡姐兒露出恨鐵不成鋼地表情來:“母親獎勵了怡姐兒,姑姑不要獎勵怡姐嗎?”
吳微恍然,忙上下摸了摸自己身上,從袖口抽出一條手帕:“這是姑姑自己繡得手帕,怡姐兒看可還滿意?”
怡姐兒搖搖頭:“姑姑每次都只會給人送自己的繡品,怡姐兒現在自己也會女紅了,姑姑就不能送點兒新鮮的給怡姐兒嗎?”
錦姝就看到吳微一臉的局促尷尬,臉都紅了,忙出聲:“你姑姑正和我商量要明天出去逛逛,說你最近學的認真,要買點兒東西獎勵你呢,而且,自己手工做的東西才是最好的禮物呢,你姑姑那是看重你,才送你自己的繡品,你看我,從來就沒有收到過你姑姑的手帕呀什么的。”說著佯裝惱怒,“妹妹有好東西,從來不想著嫂嫂。”
吳微又將那手帕塞到錦姝手里,錦姝假意推辭兩下,就揣進了懷里:“這還差不多,怡姐兒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不過我可要說好了,怡姐兒以后自己能繡出好的來,可別忘了給我一條,我呀,就喜歡別人親手做的,只是我女紅差勁,不然我也把自己做的東西拿出去送人呢!”
怡姐兒問道:“真的嘛?自己親手做的是最好的?”
錦姝點點她的小腦袋:“那是自然,你想想你收到我送你的那個布袋子開不開心,雖然不是我自己做的,但是花樣子是我親手畫的呀。”
怡姐兒想到自己受到那個布袋子時的感覺,重重點點頭:“嗯,還真的是!”
一番話解了吳微的圍,又間接教育了怡姐兒一番,錦姝覺得自己真是個語言天才。
怡姐兒回過神來:“母親,你和姑姑明天要出去嗎?我也要去!”
錦姝便后悔了自己說太多,她可不愿意帶著小孩子去逛街,還是吳微勸道:“你明日不是有你喜歡的騎馬課嗎?我和你母親去,給你帶好吃的回來也是一樣的,行不行?”
怡姐兒歪著腦袋想了下,才不情不愿地道:“那你們可別忘記了。”
吳微和錦姝齊齊點頭稱是,安撫了怡姐兒一番,怡姐兒才作罷。
吳微帶著怡姐兒回房的時候,正在壽春堂門口遇見了吳衡秋,吳微自然是知道她哥哥身邊有了個貼身婢女的事兒,她也知道后宅男人身邊的貼身婢女是怎么回事兒,想到錦姝現在為人如此,待人這般,心中對她哥哥就有些不喜,也就草草地行禮招呼:“哥哥回來了。”忍了忍,又跟了句,“怎么不見草芽在哥哥身邊服侍?”
吳衡秋聞言臉色一沉,可是又不知該說什么,只好陰沉著臉進了老太太房間,他今日本就心情不佳,又在門口被吳微刺了一句,心中的郁氣就要從口中噴出來。
果然見了自己兒子歪纏在老太太身邊,就斥道:“這么大人了,還整日纏著你祖母,像什么樣子!”
老太太覺得莫名其面:“多大人了,不才四歲的孩子嘛?你這么大的時候,還整日抱著我要吃奶呢!”
吳衡秋臉色漲紅:“娘,你說什么呢!”
老太太不理他,招呼孫女過來,問在淮陽侯府的情況,又囑咐:“可要讓著點兒淮陽侯府的姐姐們!”
怡姐兒乖巧道:“祖母放心,表姐們都是極好的,他們可照顧我了!”
吳衡秋又插嘴道:“什么表姐不表姐的。”
怡姐兒奇怪道:“本來就是表姐呀,不是外祖母家的姐姐們嗎?”
吳衡秋還要再說什么,老太太已經看出他心緒不佳,讓吳微領著兩個小的出去,才叫吳衡秋坐了問怎么回事兒。
吳衡秋這才嘆了口氣:“衍秋被從白鶴書院送回來了。”那日柳辛野答應幫忙引薦吳衍秋去白鶴書院,沒幾日就有了消息,吳衍秋考了一次試,還真就考中了,于是就進了白鶴書院讀書。
老太太坐直了身子:“那人呢?”
吳衡秋到:“我叫他在外書房跪著呢。”
老太太急道:“你這是做什么?”
吳衍秋在白鶴書院和學生打架,還把人打傷了,這才送了回來,見到吳衡秋的時候也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吳衡秋再三追問為何打架,他就是不肯說,還說不要讀書了,要去參軍,把吳衡秋氣得半死。
誰成想老太太問道:“衍秋受傷了嗎?”
吳衡秋搖搖頭:“衍秋那身子骨,那些弱書生怎么可能是他的對手。”衍秋畢竟是農村出來的孩子,常年爬樹摸鳥蛋的主兒,身體素質自然過人。
老太太拍拍胸脯:“沒受傷就好,不想去書院,就在家里讀書也罷,你那會兒不也是在家里自己苦讀,讀出來的探花嘛。”
吳衡秋再要說什么,看了看母親,又住了嘴,岔過話頭,又說起來恪哥兒的事兒來:“恪哥兒也該啟蒙了,我想著不然就將岳父請過來,給恪哥兒開蒙。”他說的岳父自然是喬氏的父親。
老太太沉思了下,就聽吳微的聲音在后面響起來:“我覺得不妥。”她將兩個孩子交給了婆子,又折回來,“你叫淮陽侯府怎么想。”
吳衡秋滿不在意:“岳父只在外院,和楊氏八竿子也打不著,怎么知道這層關系?”
吳微還要再說,吳衡秋已經又說下去:“岳父年歲也大了,私塾人多也教不了了,過來給恪哥兒開蒙,又能看到自己的外孫,又是我替喬氏盡了孝,我覺得沒什么不妥。”
他在請喬氏的父親來給恪哥兒開蒙這件事上本也猶豫,可是看剛才怡姐兒叫淮陽侯府眾人叫得如此親近,心中無論如何也不愿意喬氏的一雙兒女都和楊氏過于親密,本來猶豫的心也就定下來了。
吳微擔憂地看了眼吳衡秋,又望向老太太,老太太本就是個沒主意的,吳微只好歇了心思,只求著錦姝不要知道這事才好。
第二日,錦姝和吳微就坐了馬車去街上。錦姝吩咐了馬車夫先去最大的成衣鋪子,王媽媽道:“不如就去程品齋吧,不是很大,但據說是件件精品,也是這一半年新起來的鋪子,覺得不好,再去姑娘慣去的布慶閣。”
程品齋果然是家不大的店面,前面是買布匹,后面是成衣,還有女裁縫,可以根據買家的體型現場進行微調,不可謂不周到了。布匹成衣都是中規中矩的好,但是卻沒什么新意,錦姝只覺得有些言過其實了,正和吳微商量著不然換一家店,店家道:“二位留步,我們店和其他成衣鋪子最大的不同是我們的老板。”
吳微來了興致:“你們老板?”
店家道:“我們老板會根據客官的特征,幫您搭配合適的衣服首飾,保證讓您耳目一新。”
錦姝樂了,這不就是現代的造型師嘛,她饒有興致:“那還請你們老板幫我妹妹看看,合適什么樣子的衣服。”
店家請了兩人進了后院,后院也掛滿了布匹衣服,看上去倒真像是個服裝工作室的樣子,錦姝想。二人到了正房,店家扣了扣門,就聽里面一個尖細的聲音:“進來。”
是一個帶著面紗的女人,她身材高挑,看不清楚臉,只露著一雙眼睛,她自己穿著倒是樸素,青白的粗布長衫和石青的裙子,配上她高挑的身姿,倒是有一股子世外高人之感。
錦姝道:“老板能否幫我妹妹看看她合適的衣服。”
女子上下打量著吳微,她的聲音是一種很奇怪的尖細,好像在捏著嗓子說話般:“實不相瞞,姑娘并不適合這么素凈的打扮。”
吳微慣常愛穿白色的衣裙,更顯得她小家碧玉,老板接著說:“這樣不會出錯,但是也沒什么特點。”
錦姝來了興致,她一向覺得吳微的眼睛生得好,像一把勾人的彎刀,可是這雙眼睛又總讓她感覺和吳微整個人不搭,就好像,吳衡秋也長了雙上挑的丹鳳眼,錦姝就覺得是又風流又下流的渣男感覺,和吳衡秋給她的感覺簡直一模一樣。
吳微也覺得迷惑,問:“那老板,我該穿成什么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