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晉江獨發
立夏眼一亮,“姑娘想怎么做?”
溫戀舒卻沒再回她,反閉了眼,“我困了。”
沒得到解惑,立夏心里貓抓般的難受。
可比起知道真相,她畢竟更心疼溫戀舒。
“那姑娘快睡,奴婢去幫您看著藥?!?br />
省的某些藏壞心的,再給藥動什么手腳。
一開始計姨娘以為,拉肚子這事有礙瞻觀,溫戀舒不會說,就偷了個懶沒怎么毀尸滅跡。
所以這件事很好查。
幾乎是陸清安去廚房沒一會兒,就逮到了心虛之人。
很快計姨娘院里,傳來了她哀哭的聲音。
陸清安回來說:“戀舒,我已把她禁足了,你也沒出什么事,姨娘畢竟是我生母,要不……饒她一回?”
真把生母打板子或罰跪,他面子上也過不去。
可計姨娘是他生母,與她何干?
溫戀舒沒說話。
陸清安遺憾的走了。
立夏氣的罵了好幾句臟話,對陸清安再不復以往夸贊。
等到晚膳的時候,溫戀舒掃了眼比往日都豐盛的吃食,一動不動。
溫戀舒明白,陸清安有些急了,她自中午起便水米未盡,這頓晚膳吃不吃,至關重要。
溫戀舒撥弄著袖口花紋,笑了一下。
“拿回去吧!我胃不是很舒服,吃不下呢!”
但府醫也說,她喝了藥就無礙,至于為何吃不下,真正的理由不言而喻。她非圣人,沒得一個婢子欺負到頭上,還讓她忍氣吞聲。
飯菜被一一送回去。
立春立夏反著了急,“姑娘,這便您讓世子處置計姨娘的辦法?”
“是?。≡谶@里我什么都沒有,只有我自己。”可即便如此,她不會輸的,“陸清安一頓不處置計姨娘,我便一頓不吃,且看他能撐到幾時。”
立春蹙眉,“姑娘,您必要為爭這口氣,把自己身子不當回事。如此餓壞你自己,心疼的只有我們。”
溫戀舒試探:“那我可以偷偷吃嗎?”
立春一愣,“可以?!?br />
“那就勞煩你們,晚膳分我一點吧!”溫戀舒心情好了,體虛中的聲音軟乎乎的,像是撒嬌。
主仆三人都笑起來。
陸清安那邊卻并不好過。
因為溫戀舒的意思他明白,他更怕她生病的消息傳出去,魏長稷那邊發難。
為防惹惱魏長稷,魏長稷動手。陸清安一咬牙,親手給計姨娘灌了碗粥,帶瀉藥的!
且盯著計姨娘也熬了一個時辰,才許請府醫。
計姨娘畢竟有了年紀,沒一會兒就昏厥過去。
這事傳揚開來,有說計姨娘偷雞不成蝕把米的,也有說陸清安冷血無情。
可不管外面怎么說,立夏聽了只覺痛快,給溫戀舒拿換洗衣物都哼著歌。
*
夏日天熱,溫戀舒又出身富貴人家,有人有錢有閑暇,免不了日日花瓣浴,洗的清清爽爽。
換了單薄寢衣,襯得花枝玉顫。
同樣好心情的溫戀舒再帶點笑,越發像株矜貴的牡丹,被立春扶著出了盥洗室。
立春不比她和立夏開朗,要憂思些,“姑娘,此番計姨娘吃了大虧,是因為沒防備。待消停過這一陣,再回了神,怕是不會善罷甘休?!?br />
溫戀舒撩了下頭發,很無所謂。
“原也不指望她善罷甘休?!庇嬕棠锾蠈?,她還嫌沒契機報當初失身之仇呢!
溫戀舒道:“我要的就是她消停一陣,如此我便能好好籌謀離開王府,待我如了愿,再跟她好好清算。”
“姑娘要離王府?”立春瞪大眼。
“對?。 睖貞偈嬉矝]瞞著,“陸清安欺我至此,我欲與之和離。等華京安定后,我能出門了,回家和嫂嫂通個氣就行動?!?br />
如此也好叫家里有所準備。
立春聽的張口結舌。
不怪立春驚訝。
自來姑娘出嫁,少有人會主動離府。
因為這不僅事關自己聲譽,也會連累母家被指摘,更有甚者,讓族中女子不易出嫁。
慶陽王府不當人,立春想的最多的,也是等溫頤出來給溫戀舒出氣。
她隱約覺的和離這想法不好,可自己只是個丫鬟,要對主子恭順,憂心忡忡的繼續入內。
沒曾想,今晚這刺激不夠。
到了內室,立春差點尖叫出來!
溫戀舒也懵了一瞬,笑意僵在臉上,對人沒好氣道:“你很閑嗎?怎么又來了?”
又來?說明已經不止一次!
此時立春回憶及方才溫戀舒的和離論,瞬間心情一言難欲,最終目光重新落到那道高大的身影上。
似乎單是這么盯著,就能把人家祖宗八代盯明白。
前兩次他來,都還避著人,瞧見溫戀舒不管她樂不樂意,就喜歡往跟前貼。
然今晚不同,人都不避了,挺拔魁梧的大高個往內室正中間一站,應是練武趕過來的,還穿著件被汗浸濕的單衣。
袖子擼著,小臂健碩。
頗兇的眼睛盯著她,瞪的有大又圓。
溫戀舒不妨心里一個咯噔。
不好!這莽夫瞧著是來找茬的。
她下意識往立春身后一躲,完了又覺這樣有損氣勢,又自以為悄無聲息的挪出來,揚著下巴跟他對視。
瞪瞪瞪,比誰眼睛大是不是?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空氣都似乎變得安靜。
直到溫戀舒梗著的脖子都已經發酸,這廝仍沒有退一步的打算,還有……他長那么高做什么?
下巴揚的都累死了。
溫戀舒眼底越來越煩躁。
立春左看看右看看不知如何是好,等到終于鼓足勇氣,想要質問一聲“你是誰”的時候,還沒來及開口……
對面面相可怕的男人開口了,“你出去!”
眼睛依舊看著姑娘,話卻沒意外是對她說的,聲音低沉隱忍怒氣,聽的立春心里一緊,抿了抿唇,又看了眼溫戀舒,到底發著抖繼續站,沒有出去。
她是姑娘的丫鬟,要聽話也只聽姑娘的話。
溫戀舒心里一暖,瞥見魏長稷握拳,怕他傷害立春,往前擋了一下,佯裝無恙拍拍立春胳膊。
“沒事,我識得他,你先出去吧!”
一個男人,站在女人臥房。
這已經不單單是認識那么簡單了。
其實立春已經隱有猜測,聞言猶豫幾下退了出去,但怕溫戀舒被欺負,或者外頭忽然來人,沒有走遠,替他們守在門口。
依稀可以聽見里面說話。
“你、你站??!說話就說話,你走這么近做什么?”溫戀舒躲過他伸出的手,彎腰從他胳膊下穿過去跑掉。
如此一來,兩人站的位置對調了下。
“溫戀舒,你不是很能嗎?”魏長稷審視她一眼,滿是鄙夷,“怎么還怕我?”
笑話,識時務者為俊杰,不跑等著被他上下其手?
溫戀舒翻了個白眼,渾身戒備又不肯服輸,像刺猬似的。
“想說什么就直說,別陰陽怪氣?!?br />
魏長稷點頭,繃著張胡子臉,“今日你以身試藥,故意的?”
雖是問句,但他滿面了然,顯然已經確定了。
為自己討公道,溫戀舒不覺自己有錯。
可面對來者不善的魏長稷,不知怎的竟生出幾分心虛之態。
顧左右而言他問:“你怎么知道?你不是在、在城外?”
“你若不生事,老子確在城外,不然連夜回城,你當我閑的??!”魏長稷嗤了一聲,盯著她的目光更肆無忌憚,“而且——你不就想讓我知道嗎?”
若非陸清安心虛作祟,經不起她嚇。
如果堅持不懲治計姨娘,她下一步計劃就該是讓他給陸清安施壓了吧?
魏長稷氣的發笑,“溫戀舒,我說幫你,你不要!自己行事,卻又把我算計在內,何必呢?”
跟他說句好話,就那么難嗎?
溫戀舒抿唇,“我樂意……”
她法子再笨,是自己想的。而非名不正言不順依附于他,那她成什么了?
魏長稷頷首,垂了下眼,這是下意識心里不爽的動作。
“好!你有本事!你有本事讓自己病一場?你有本事還不是借我名頭?我跟你說過,慶陽王府卑鄙,若里面不是瀉藥,或者是合歡散,以及其他更下/流的東西,你現在不過一具尸體!”
溫戀舒出身名門,哪怕得溫頤教授,認知也單純了些。
她覺的燕王有意勸降溫頤,他對她也有一份心思,計姨娘就會憚于溫頤和他,不敢對她下死手。
可是人心險惡,尤其計姨娘這種人。
她們沒有回頭路,只能踩著刀劍往前爬。
一個連兒子都可以不認的人,如若真的狠心,很有可能玉石俱焚,拿命換溫戀舒一命。
介時她死不瞑目,又當如何還他一個溫戀舒?
光是想想,他都恨不得撕了她。
“那些不是沒發生?”溫戀舒嘴硬,“就算發生了,也是我的事,與你何關?”
犯得著大晚上的不睡覺,像個夫子一樣,咄咄逼人的在這兒質問。吃軟不吃硬的溫戀舒聽的煩躁,一煩躁就不想看他想睡覺。
然卻在錯過魏長稷的那刻,被他一下擒住手腕。
溫戀舒手一疼,拿眼橫他,“你干嘛?”
魏長稷沒說話,只是盯著她看。
一雙幽深的眼睛,燈下尤為刺亮,就像黑夜中狩獵的狼。
溫戀舒瞥到他臉色,心里不是吧害怕,畢竟她只是個弱女子,這個能隨時能了斷她的男人,卻滿是森然寒意。
可害怕,仍有倔氣。
一旦被這男人唬住,她這輩子就完了!
“放開!你弄疼我了!”溫戀舒極力想甩開他的鉗制。
魏長稷不放,唇抿成一條線,臉顏色鐵青,但緊繃著,明顯壓抑著怒氣,“那便疼著?!?br />
微有些高的音量,溫戀舒被定在原地。
魏長稷仍舊抓著她的手,“與我無關?溫戀舒,你是覺的我親過你,你的事情與我無關?還是覺的我碰過你,你的事情能與我無關?”
溫戀舒被逼的節節敗退,直至后背抵住床木。
魏長稷卻不曾離去,甚至試圖和她嚴絲合縫,眼睛都是怒氣,“是不是我現在要了你,就能與我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