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辛單獨留下西伯侯是出于什么用意我一時不敢去猜測,他藏得太深,我根本看不透。
“聽說侯爺已于年前立嫡了?”帝辛淺啜了口茶水笑著問道,“世子別來無恙啊?”
我心不安地顫抖,帝辛難道只是想與他閑聊姬發?可我明明在場,他為何不顧及我的感受?
“謝大王關心,犬兒和西岐一切都好。”姬昌畢恭畢敬地俯首答復,“臣此次前來朝歌亦將西岐大小事務交由犬兒姬發處理,以磨礪其擔當大任安邦治家的能力。”
“侯爺你倒很不夠意思啊?”帝辛放下杯盞,別有用意笑望他,“世子成婚這么大的事都不曾上報朝歌讓孤知道,再怎么說孤也曾和姬發同窗一場,孤遺憾未能親手為昔日好兄弟準備一份厚禮也就算了,孤的蘇愛妃到了西岐連杯喜酒都不給喝,這就太說不過去了吧?”
“大王……”帝辛的話讓我很不自在,我試圖阻止他說下去。
“犬兒成親如此小事豈敢驚擾圣駕?”姬昌笑得勉強,“娘娘金貴,臣恐喜宴之上的菜肴配不上娘娘的玉口,娘娘莫要見怪。”
“不知世子妃是怎樣的女子,會令西伯侯如此青眼相看,孤倒是很有興趣。”帝辛說什么做什么顯然都不會受到我的干擾,只是他的笑,讓我看得心里不甚緊張,“侯爺的賢媳可有孤的蘇貴妃美啊?”
那姬昌立馬謙卑十足:“貴妃娘娘美若天仙,邑姜遠不及娘娘萬分之一,豈有資格與娘娘相比?”
“若是無貌,想必是有過人的才德。”帝辛勾了勾嘴角,“西伯侯,你為世子選了個賢內助可是想輔佐世子成就一番事業?”
“大王所言正是。”
“呵,又是成家又是立業,西伯侯有沒有必要這么急著確立繼承人啊?”帝辛驟然色變,狠狠將一卷書冊甩了下去,“還是你已料到自己命不久矣,怕你的西岐群龍無首后繼無人所以急著安排后事嗎!”
帝辛的突然發怒,令我和姬昌都不由驚怔。
“大王,”姬昌倉皇俯首跪下,“臣不知何故觸怒了龍顏……”
“哼!”帝辛發狂的樣子是可怕的,我依稀又看到了當初處死杜元銑和梅伯時候的帝辛,“孤問你,云中子題寫在司天臺照墻上的那二十四字可是你叫他寫的!”
我訝異萬分,帝辛怎么又舊事重提了?
“云中子……”姬昌頓時如膽小鼠輩,戰戰兢兢地解釋,“臣不認識什么云中子啊……大王一定是誤會了……”
“妖氣穢亂宮廷,圣德播揚西土;要知血染朝歌,戊午歲中甲子!”帝辛憤恨念著那二十四字,“圣德播揚西土……西土西土,不正是指你的西岐!”
“這……”姬昌頓覺百口莫辯,“大王誤會了……并非如此啊大王……”
“好你個姬昌!你想干什么?”帝辛哪里聽得他辯解,發狠揪住他的衣領,然后狠狠甩開,“你想謀朝篡位,想在戊午甲子血染朝歌奪下孤的江山嗎!”
“臣冤枉啊大王!”他作驚恐狀伏倒在帝辛腳下,“臣就是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有此謀反之心啊!”
“若非受你指使,云中子敢冒著掉腦袋的風險在朝歌皇城,在天子腳下題寫那樣的話來?!”盛怒之下的帝辛飛出一腿將姬昌踢倒在地,“你當孤是三歲孩童那么好騙!”
我驚慌地看著雷霆大怒的帝辛,又不慎回頭看到了佇在一旁暗自竊笑的費仲,我恍然大悟。原來一切都是他搞的鬼,是他在帝辛耳邊煽風點火說云中子的題字有意褒揚西岐而預示周人將取代殷商,從而激起帝辛對西岐的仇視。為難姬昌是帝辛聽信費仲之言早就預謀好的,費仲這奸臣果然是奸到家了。
“大王英明,斷不能受小人讒言蒙蔽……”姬昌還在苦苦辯解,卻是徒勞。
“你要那云中子替你散播妖言,說什么我殷商氣數已盡,以此動搖民心。現在整個朝歌都在傳言你西伯侯仁德,總有一天會讓這江山易主,這不正是你要的效果!”
“大王,臣何德何能坐擁江山,又如何敢造此謠言啊……”
“傳聞西伯侯精通先天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更能預測未來之事。”費仲出言欲助長帝辛的怒火,更想讓姬昌無話可說,“更有傳言西伯侯曾演先天術,預言我殷商只此一傳而絕,所延不過四七之年,又道陛下不得善終,侯爺作何解啊?”
“臣確實會演先天術,但先天術乃是神農伏羲演成八卦,定人事之吉兇的神術,而非臣故意捏造。臣就算說過這番話也不過是據數而言,豈敢胡言妄語?”姬昌自認無過,抵死不肯承認自己謀反。
“可侯爺預言我主不得善終,自己卻能壽終正寢,如斯狂妄已是大逆不道!”費仲咄咄相逼。
“兩位大人都無需再爭辯了!”我終于忍受不了他們之間你來我往的辯駁,出聲打斷了他們,向帝辛參福,“大王,臣妾有辦法證明他們誰說的有理。”
帝辛狐疑地望了望我:“妲己你說。”
“既然西伯侯始終堅持先天術是上古神術,那么其卦象所卜的命運自然無法改變,因為天意難違。”說著我轉身目視跪在地上的姬昌,“大王不如就請西伯侯當場為大王演算一回先天術,若結果與卦象上預言的一致,則說明西伯侯所言的確是真的,一切有理有據,據卦象說出的話冒犯了大王當然就是西伯侯無心之過了。”
“好。”帝辛點頭認為有理,“姬昌,孤就命你演算一掛,看三日之內王宮是否有大事發生,你若預言對了,孤就放過你。”
姬昌無奈,只得取金錢一晃,眉心皺緊似有兇兆:“大王,明日午時太廟會起火,請大王速下令將宗社神主請開,恐毀社稷根本。”
“荒謬!”帝辛大怒,駁斥他說,“這么多年太廟一直相安無事,為何明日會無故起火!”
“大王,”我勸住暴跳如雷的帝辛,“這一切還都只是侯爺的預言,是真是假全等明天自會揭曉,大王且冷靜,拭目以待。”
帝辛思忖片刻,終于平復:“先將姬昌發下囹圄,待明日驗證所言是否屬實,如未應驗就是妖言惑眾,孤必將你炮烙!”
侍衛入殿擒住姬昌,正要將他拖帶出去,帝辛冷眸望他:“孤會命人取走所有的香燭燃物,并禁止任何人焚香,孤看那火如何燒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