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傾瀉在我的臉上,我似笑非笑的表情,每一分,每一毫,都被他們盡收眼底。
他們二人的慌亂在我意料之中,伯邑考微蹙了眉心,目光警惕地望著我。
“伯邑考公子怎么會在黃妃姐姐這里?”我故意做出和他很陌生的樣子,裝作一臉的無知,“妲己方才正想去摘星樓向公子學琴,可惜公子不在,所以就來西宮找姐姐聊天解悶,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公子,呵呵……真巧。”
黃妃強作出一絲笑容走上來挽住我說:“妹妹別誤會,姐姐只是和西伯侯長公子閑談了片刻而已,并無任何越軌之事。”
“姐姐緊張什么?妲己只是覺得奇怪罷了,又沒胡思亂想什么。”我拍著她的手背做安撫狀,“姐姐一向循規(guī)蹈矩謹守本分,妲己還信不過姐姐的為人么?何況妲己又不是楊貴妃,難道還怕我到大王面前說你們長短不成?”
伯邑考心中必是有了一番思量,恭敬地向我行禮:“臣拜見蘇娘娘。”
“公子博學多才,姐姐與他暢談必能大有收獲。”我意味不淺地瞥了伯邑考一眼,“只是這西宮畢竟是婉鶯姐姐的寢宮所在,夜里有男子出入到底是不方便的,被人看到難免會變成流言蜚語。若是想閑談,不如帶上妲己,我們?nèi)齻€去摘星樓好好聚一番,公子和姐姐意下如何啊?”
“妹妹你夜里不用陪大王么?”黃妃猶疑地問我,“你與我們一起會不會不合適?”
我無謂笑言:“大王今夜有要事在身,無暇過來壽仙宮了。而且大王特許公子留駐摘星樓以便隨時為妲己授琴,到時就算被什么人看見了妲己也可以說是與姐姐一同向公子參研琴藝,落不下什么把柄來。”
“這樣也好,妲己想得甚是周到。”黃妃已被我說動,歡欣笑道,“一位是婉鶯昔日故交,一位是今時姐妹,我們就同上摘星樓,把酒言談。”
“好,就這么說定了。墻上那位,我們可要走了哦!”我忽然側(cè)過臉朝東墻頭喚了聲,“請回去轉(zhuǎn)告你家主子,若是也對琴藝有興趣的話就請她去摘星樓,本宮和黃貴妃一定好好招待她!”
墻上的黑影倏地躍下,沒了蹤影。黃妃和伯邑考看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沒反應過來。
“原來一直有人在偷看……”黃妃心有余悸地說著,“他會是什么人派來的?”
“一個一直與我們不和,視我們?yōu)閿车娜恕!蔽疫@么說,黃妃心里一定有數(shù)了。
摘星樓,露天高臺,仰望邀約夜空星月,俯瞰繚繞云海霧波。
我們圍著滿桌美酒佳肴相依而坐,暢所欲言。
“這次真要多虧妲己及時出現(xiàn)為我們解圍,否則真不知道從她口中會說出多么不堪入耳的話來。”黃妃笑著端起一杯酒敬我,“這杯酒妹妹一定要喝!”
我不推辭,拈著酒杯一飲而盡:“既然我們都知道來者何人,那日后一定要小心防范那些梁上君子了。”
我之所以會知道楊妃安排了眼線在西宮花園的墻上偷窺,是因為晚菱告知。原先我讓她暗中盯著西宮的一舉一動,當黃妃派人去摘星樓送信給伯邑考約他夜里相見,那時就已被楊妃的人盯上了,只是黃妃的婢女渾然不覺被人跟蹤。眼下知道我已涉入其中,楊妃對我有所顧忌自然不敢有什么輕舉妄動。我破壞了她的計劃,這回有她氣的了。
“呵呵,面對這一桌子的好酒好菜光是吃著真不盡興。”黃妃突發(fā)奇想地說道,“不如我們行酒令吧?”
“好啊。”我也正覺得悶,她的提議再好不過,“姐姐想怎么玩?”
“論文采婉鶯肯定不及妹妹,如今又有這么個大才子在場,婉鶯是絕不敢舞文弄墨附庸風雅了。”她羞澀地看了眼伯邑考,“我們就玩猜謎好了。”
“猜謎?”我頓時來了興致。
“我們輪流出題,隨便點剩下的兩人其中一個來回答,答不出的就要罰酒!”看我們都無異議,黃妃興致勃勃地宣布開始,“我先來!有頭無頸,有眼無眉,無腳能走,有翅難飛。妲己妹妹,你可知道是什么?”
聽到她先問了我,我不經(jīng)意望了伯邑考,他嘴邊有絲淡淡的笑,不知是因黃妃沒點到他而感到慶幸,還是等著看我猜不出而被罰酒。
我想了片刻,問道:“是不是魚?”
“妹妹真是聰明。”黃妃見沒能難住我有些失望,“下面就讓邑考出題吧。”
一高興失了口,稱呼也變得親密了。
伯邑考倒沒覺得不自在,神色從容:“什么人是一副劊子手的嘴臉?剛才蘇娘娘回答過一問了,這個就留給婉鶯吧。”
他叫黃妃婉鶯,卻叫我娘娘?我暗自感到諷刺,他似乎是故意要顯得與我生疏。
“劊子手的嘴臉?”黃妃想了想,“那一定是兇神惡煞了,肯定是生氣極了的人才會這樣,氣得要殺人了!”
伯邑考笑而不答,在黃妃失望的眼神中搖了頭。
“怎么會不對?”
“是宰相。”我脫口而出。
他們二人都很奇怪地看我,我微笑地解釋:“公子出的是個梨花格字謎,劊子手、嘴臉……不就是‘宰’和‘相’了?”
“貴妃娘娘妙解。”伯邑考承認我猜對了,又對黃妃笑道,“不過婉鶯你沒猜出來,該罰酒了。”
“妲己不是代我猜出了么?”黃妃耍賴地撅著嘴,“怎么還要罰?”
“娘娘猜到算娘娘自己的功勞,行酒令豈能讓人代勞?”伯邑考不依,“規(guī)矩可是你定的,難道你想反悔?”
我默默看著他們談笑間自然流露出的親密,果真不像一般的老朋友,他們之間一定有許多我不知道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