蜻蜓終還是拗不過我,答應陪我留在洛邑再觀望兩天。災也賑了,牢也坐了,可我還是沒能成功接近周公旦身邊。若想和他再有交集,我還能用什么好理由?想接近周公旦就得先進洛城司,要怎么才能名正言順常駐洛邑這座最高府邸呢?
我緊抓這條線索苦思冥想了一路,想破了腦袋也沒有頭緒,還不時自言自語細想來覺得不妥又自我推翻。
“姐姐還在想辦法么?”我的糾結全被蜻蜓看在眼里,她樂于為我分憂說道,“姐姐平時就是點子多,不急于這一時。先別想了,我們找個地兒喝口茶吃點東西,吃飽了才有力氣想嘛。”
聽她這么說我倒的確感到餓了,這幾天在牢里沒吃過一頓飽飯,好不容易有蜻蜓來給我送吃的,又被流放之事毀了食欲,是該好好補償我這遭罪的肚子了。
茶樓臨窗而坐,要了幾碟開胃小菜和點心,末了蜻蜓還不忘關照小二讓他上壺酒來,還要最烈性的。
“你什么時候學會喝酒了?”還開口就要烈的,我不解地看她,“我怎么不知道啊?”
她沖我眨著水亮的眸子,賣起關子來:“等會你就知道啦。”
我們要的酒菜一一上齊,我剛要動手,卻被她按住手臂:“慢著。”
她這一聲差點嚇著我,我手里的筷子定格在那晶瑩剔透的綠豆糕上,抬頭升起滿眼的迷茫,難不成是怕這菜里有毒?
“先別吃。”她小嘴笑開將尷尬的氣氛驅散全無,取了個酒杯斟滿,然后拿根筷子在酒里蘸了蘸,接著就伸到我面前,還不停叮囑,“別動哦。”
我真不動了,雖然心里沒底不知她要干嘛。她用筷子蘸酒的一頭輕輕在我眉心點了幾下,濃郁的酒香順勢而下飄渺入鼻,眉心逐漸彌散了清涼濕潤之感。
“好了。”
“你這是干什么?”
我下意識伸手想去摸摸那眉頭,卻被她一手握住:“別碰,等它自己干了就好。這是我們家鄉祖傳的法子。”
我指著眉頭頓覺有意思:“可這代表什么呢?”
“在我們家鄉有這樣一種說法,進過牢房的人都是遇到了邪煞,出獄后要用烈酒沾眉頭。”她笑顏溫暖卻不勝認真,“這叫打邪煞,邪煞怕酒氣,被烈酒這么一打,你身上的霉運自然就被趕得遠遠的!”
被她一解釋我豁然開朗:“你們家鄉還有這樣的習俗啊?”
“不然姐姐以為我瘋了,大半天的還真要喝這么猛烈的酒呢?”她都這么說了,我還怎么能不信。
“真好,你還能記得家鄉的事……”望她的目光依稀柔軟成無盡的羨慕,“那你的爹娘呢?”
“四歲那年進了侯府就失去聯系了……”她眼里的喜悅忽而轉淡,變成淺淺的憂傷,“我已經很多年沒再見過他們,不知道他們過得怎么樣。”
“這么多年都沒有回去看看么?”
“有過,不過也許是遇上什么災難,當年的村子多年前就已經搬走了,什么都沒有留下來。”說到這樣的不幸,任誰都會忍不住感傷的,“我也不知道我爹娘在哪里……”
“你有沒有想過去找尋他們的下落?”
“有,可是要找到十年前的人談何容易呢?我想等我長大有了能力,我一定會去找他們。”她說著安慰自己的話,轉而將目光投向我,“不說我了,姐姐呢?姐姐的家鄉又是什么樣子?”
“我的家鄉……”我望向閣樓外的景色,心里若有所失,“我早已忘記了,只是偶爾會有些破碎的片段。記事開始我就生活在蔡國侯府了,其實我和你一樣,離鄉背井很多年了,不過我比你更可悲,我對自己父母的記憶都幾乎一片空白,更別提我的家鄉了……”
視線變得模糊,眼里景色皆化為虛幻,每逢提及家鄉總說不出只言片語,心里卻一直有支歌這樣唱過。
柳葉綠,荷花香,最美不過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