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者總是有意的,我明顯感覺到少婦臉色的變化。丈夫另結新歡拋棄舊愛,她的初衷就是要丈夫離開那些小妾,又怎么會愿意聽到“藕斷絲連”這樣的字眼。
范婦狠狠瞪我惡語相向:“你說什么!”
我別過頭視而不見:“沒有啊!”
“既然沒有那就算了。”少婦到底還是忌諱了,她拒絕了范婦用蓮藕做人的提議。
又是一樁快到手的生意被我攪黃,范婦惱火卻也無計可施,恨不得掐死我。
我望著那少婦落寞離去,多少有些悲憫。我說我離開下,囑咐蜻蜓看好攤子。
我帶著兩枚繩結追上了那少婦:“你等一下!”
她回頭看到我手里的繩結猜出了七八分來意,但冷漠搖頭:“你拿走吧,我不需要買繩結。”
我就知道她會誤以為我是來說服她做我生意的:“不是要你買,是送你。”
她不可置信:“送我?”
“這兩枚,一個是歸鴻結,一個是繁翼磐結。”我拿著繩結一一為她解釋道,“歸鴻代表歸期,你將它捎給你遠方的丈夫,讓他知道你的守候,他才能回來與你團聚。而磐石代表堅貞,常言道蒲草如絲,磐石不移,如果讓你的丈夫看到你的忠貞,即使他那樣薄情寡義你也依然堅如磐石不離不棄。總有一天他會發現,他可以有再多的小妾,但是唯一真心待他的,就只有你這結發的妻子。”
“這些真可以喚回我的丈夫?”她的猶疑情有可原,她不認為一枚繩結能夠有多大的改變。
我握著她的手將繩結放進她掌心:“其實你丈夫的問題并不是非要用巫蠱之術才能化解,很多事情都是心誠則靈。”
她終還是收下了,從她最后一眼的謝意我看出,她已經打消了使用巫蠱的念頭。
當我回到貨攤時看到蜻蜓正在招呼一位男客。
“你這所有的繩結我全要了。”他出手闊綽地撂下幾個銀貝,錢袋甩動時故意露出了上面的紋飾。
那花紋并不惹眼,但對我和蜻蜓來說卻是含義特殊的,因為那是蔡國侯府特有的。侯府大多細作彼此之間并不互知身份,只是通過特定的標記來逐級傳達指示,而共用的正是這枚紋飾。
“請回去轉告主公,”蜻蜓當然也認出來了,她低頭整理著剩余的繩結,把它們用布包起,和那細作說話輕如腹語,我只能依口型辨識,“我和姐姐進展順利,應該有機會進入洛城司。”
細作的確是傳話來的:“等你們進去,先按兵不動,等候主公的指示。”
“是。”她應聲點頭,然后抬首換做笑臉相迎,一切恢復如常,“公子,這些是你要的繩結,請拿好慢走!”
等那人走后,我才好走近她問明細節:“姬度哥哥知道我們的計劃了?”
“應該是吧。”她微作思索,“他已經默許了我來幫姐姐。”
“那我們需要做什么?”
“這里不方便說這個。”她多心得環視四周吵雜的環境,“我們回去再說。”
我看反正所有的繩結都已售罄,也是時候回去了:“好,我們收拾一下,這就走吧。”
“嗯。”她轉念想到我,“對了,姐姐剛才去哪了?”
我把送東西給那少婦的經過給她說了一遍,她聽完也心生質疑:“我們的繩結真能讓她丈夫回來么?”
“給她留個盼頭吧。”我也明白安慰歸安慰,一切還是要看造化,“總不能真讓她去用巫蠱把自己徹底變成個怨婦吧?”
一天下來我早已是腰酸腿軟,所幸這充實卻累人的一天總算結束了。回想義賣中遇到的深情男女錦繡良緣,也不乏這樣薄幸機遇的可憐之人。而最后那細作的出現更是將我拉回現實,認清自己的身份,我是有任務的,并不是簡單地來體味人世百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