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晌午,崇音閣樓下雅廳,十余張新制的瑤琴被羅列幾案,而我從中信步走過,時而垂眸賞一賞琴身色澤,時而俯身撥幾串空弦妙音,所謂觀其質地聽其音色,我都做得有模有樣。
“姑娘,這些琴的質量絕對是不必挑的。”站在一旁的琴坊老板見我挑了半天也沒拿定主意,不由笑容可掬地吹噓道,“它們全都是用上等的名貴木料作底,稀有的冰蠶絲作弦,每一把都算得上是百里挑一的珍品。”
我聽他天花亂墜地自夸,默不作聲,誰知我心里想的是,你說得再好也比不上某人書房里那張,質色勝古檀、弦音如天籟,直教我心馳神往。
“你說想要把琴,現在這么多好琴擺在你面前,由你慢慢挑。”說話的正是周公旦,是他帶人來的,他此時坐于西席,懸笑看我選琴,一定也聽不出我心之所想,“為你日后譜曲能得心應手,你可得選好了。”
“既然每把都不錯……”我走到某處,低頭目光落至身邊一張,似乎被它琴身上雕飾的花紋吸引,“那就這把好了。”
周公旦興許是想親自領教我的眼光,遂從位上起身走來,俯看我身邊的瑤琴:“這把?”
“嗯。大人你看它上面的花紋!”我興致正濃指著琴身給他看,“這么多琴,也就只有它雕了兩只翩翩飛舞的蝴蝶,那不正說明它和我有緣了?”
他付之淡然一笑,大概是覺得我真難伺候,挑這么久終于相中一張,居然是出于這么個荒誕不羈的緣由,想來他對我也是無可奈何了吧?
在他點頭示意下,老板叫來門外待命的伙計,把其余的琴悉數收好撤走。
“蝶姬斗膽請大人提一‘蝶’字,我想將它刻在這兒,如此一來,就名正言順是我蝶姬專用的琴啦!”我抱起選中的瑤琴,指著琴頭蝶戀繁花的紋飾周遭空白一處,笑眼明媚地看他,“大人你覺得怎么樣?”
“要不要本公再賜你一句‘正才不足歪才有余’一起刻上去?”他明明在笑卻還要裝出一臉嚴肅,更旁若無人當眾將我調侃,“你鬼心眼還能再多點么?”
我無謂聳肩,勾起嘴角滿不在乎,抱琴走向一旁偷笑的雙喜,厚顏無恥當他答應了:“來,雙喜先幫我捧上樓放好,等大人來題字!”
雙喜接過琴時還在笑,不過倒也知趣,福了福就抱上樓去。
雅廳頃刻又只剩他和我,他悠哉轉身走回位上,坐下時形神瀟灑:“和本公說說你昨天的收獲吧。”
“好啊!昨天我找璇霄丹闕的兩個姐妹,她們選了幾首唱給我聽,我都把譜子記下了。我聽她們說這些都是膾炙人口的詩歌,還說……”說至此處我不禁垂首暗露幾許羞赧,眼波流轉,怯生生向他含笑望我的星眸流去,“還說詩歌里最能打動人的,就是情詩了……”
“姑且當你說的有道理。”他被我這欲掩還羞的神情逗得頗有意思,笑里也愈發透出挑釁的味道,“那你倒是說說,她們給你唱了哪幾首情詩最打動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