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周一統(tǒng)天下,東夷諸族雖然表面也已臣服,但畢竟夷人生性猖獗向來不服中原統(tǒng)治,今日他能幫著我大周覆滅殷商,明日,保不齊他也會群起作亂來覆滅我大周!”
也許是姬旦能言善辯的口才魅力,或者是他聲情并茂將戰(zhàn)爭講得繪聲繪色,姜尚依然無話,卻在不知不覺中被他的談吐震懾。
“我大周的江山剛打下來,基業(yè)尚未深固,實不能經(jīng)受東夷在這時候搗上一亂,我們必須有所防備,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東夷諸族中實力較強的幾支,如萊、奄、蒲姑等國,前朝屬東伯侯看管,可惜東伯侯勢力也是出身殷商,雖已晉封呂侯歸順我朝,但終究算是個外人,僅憑他一國之力是不足以讓我們放心的。所以王兄才會挨著呂國在東夷之境再另設(shè)一齊國,并且特地派遣德高望重也最擅軍事的姜相父就任齊侯,目的正是要相父代為解決這個心腹大患,好讓宗周的王兄再無后顧之憂。”說到這,姬旦面朝姜尚謙恭作揖,嘴角卻勾起一抹自信十足的勝算,“相父立志要竭忠盡智報效周室,如斯重任,相父必定義不容辭吧?”
姬旦話里的凜然大義轉(zhuǎn)瞬化為激將,姜尚驚覺自己已然走入他設(shè)下的言語圈套,之前自己那番雄心壯志的慷慨陳辭此刻卻也淪為他人話柄,真是叫他進退維谷,想再拒絕都恐怕沒有臺階下了。
他看姬旦的目光陡然換了種神色,不再如以往的輕蔑,而是一縷驚嘆油然而生,看來眼前這個眉清目秀,言語卻極具蠱惑力的年輕人,還真的不能小瞧了他。
“四弟已經(jīng)把孤的用意為相父解釋得很清楚了。”姬旦述理之時姬發(fā)一直在默默聽著,對于四弟張弛有度且剖析深刻的規(guī)勸他很滿意,“不知相父對就封齊侯一事還有何疑議?”
姜尚將視線轉(zhuǎn)回書案前神色舒卷的天子,看他二人如此同聲共氣,心下似乎也明白了幾分,有關(guān)封賞功臣的決議,想必這個深得王兄器重的少年太傅也沒少在旁吹耳邊風吧?
自知再想反駁也已找不到立場,姜尚拱手拜俯,禮行得卻沒那么誠意:“臣謝主隆恩。”
望著姜尚昂首闊步走出時仍放不下傲慢的姿態(tài),姬發(fā)嗤出一聲冷笑:“姜子牙不愧是姜子牙,果真是非一般人的難纏!”
姬旦收回遠送姜尚的目光,唇邊喜色盡顯:“臣弟猜想,相父此去應該不會再來煩擾王兄了。”
“但愿他想得通!”姬發(fā)沒好氣地把看完的奏章丟至一旁,口中仍止不住碎念,“老頑固……”
“啟稟陛下。”這時有一侍者進來,行色匆匆,“這是大司寇蘇大人呈上的奏章。”
姬旦見他神情怪異不由問道:“蘇大人有何事稟奏?”
“蘇大人說感懷陛下盛恩,但恐自己年邁無法勝任。”侍者擔心此事會惹龍眼不悅,故說得誠惶誠恐頗有為難,“所以欲請陛下免其司寇一職……”
姬旦愣是一驚:“什么?!”
侍者硬著頭皮怯怯把話說完:“蘇大人求陛下恩準他辭官歸隱帶領(lǐng)族人重返蘇地……”
果然當他話一出口,姬發(fā)就驟然變了臉色:“快把奏章拿來給孤看!”
接過奏章翻來細覽,卻見章上徒有些感恩謝禮的客套話,姬發(fā)不是看不出那些話的言不由衷,只是深能體會寫這份奏章的人,心情是何等悲涼。姬發(fā)看著,只覺心頭籠上了陰霾。
“如今真是……”姬旦見他面色凝重大概也猜到了一些,只能唏噓著感慨萬端,“大好的名利權(quán)勢,有些人想要也得不到,而有些人,送到手里他卻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