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發和洪錦都是練過武的體魄,在士兵護送下徒手攀壁下山并不難,綠華生得輕巧,被個健壯的士兵背著下來也容易,就是難為了那幾個搬運萼琨遺體的士兵,他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人平穩地送到地上。
這是姬發的意思,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把萼琨帶下來,他實在不忍心把他一個人留在冰冷的狐洞里。
萼琨的尸體一落地,綠華就跑去他身邊跪下,她要一直守著父親寸步不離。姬發遠看她泣不成聲,不準任何閑雜人等的過去打擾。
“王兄。”姬發應聲回頭,看到分別數日的四弟,他唇邊熟悉的微笑拂過心頭漾起稍許暖意,“你能安然無恙真是萬幸。”
“參見陛下!”隨至的大周軍隊紛紛跪地,齊聲向天子行起尊禮,“吾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此時已是籠中困獸的各部落首領和夔天師,見此壯景皆是咋舌,面面相覷的表情真是比抹了釉彩還好看。要怪只能怪自己有眼無珠,他們做夢都不會想到,他們舉族兵力一心想鏟除的異族賊寇居然就是新朝的最高統治者,那個傲視天下的九五之尊。
“王兄,所有的亂臣賊子都已就擒,只等王兄發落。”姬旦作揖稟奏,說時也透過姬發看到平躺地上一動不動的萼琨,還有他身旁嗚嗚痛哭的女兒,不禁有些意料之外的震驚,“這……”
“萼兄為國捐軀,他對我恩重如山,傳令下去,把他以國賓之禮安葬。下面的那些,除了誤入黑巫教的百姓和降兵,諸首領和黑巫教一干人等一律……”姬發面無表情掃視坡底磕頭求饒的夷人,神色可憐像極了砧板上待宰的羔羊,他卻目光冰冷口氣也毫無商榷,“殺無赦!”
姬旦和微子皆怔愕,因為他們深知姬發是尚德的國君,換作以往攻破商都,他都能拿出大赦天下的寬闊氣度,而如今對這些作孽的亂黨竟想都不想,就下如此斬盡殺絕的狠令?
不過這到底是天子的圣意,臣下違逆不得,姬旦就當他們是咎由自取,遂轉身傳令麾下待命的士兵,只一字:“殺!”
周軍手起刀落,在陣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里,夔布里和部落首領的頭顱相繼滾落。
姬發轉身,徐步走近綠華并輕手將她抱與肩頭平齊,同時換了慈愛的口吻:“不哭了綠華,從今天開始,你就是姬叔叔的女兒。叔叔帶你回家,回我周朝王宮的家,你不是無父無母無家可歸的孩子,你還有姬叔叔,好么?”
“好……”綠華揉著噙淚的雙眼,在姬發肩頭哽咽抽泣,她早已哭啞了嗓子。
“這些害死你爹的人,叔叔已經讓他們血債血償。”姬發抱綠華轉過臉去,不愿讓年幼的她看到如此血腥的畫面,“你不用看,但你可以聽,聽他們是怎樣對你爹懺悔的……”
聽著耳邊綠華的嗚咽聲聲,姬發舉目仰望山巔,緬懷于心回響——
萼兄,我答應過你要還陳國一個開明治世。現在,我就用這些作惡之人的血為你黃泉鋪路,也祭你在天之靈,望你安息。
蒼翠巍峨的望月山,見證了有史以來最殘酷的一場殺戮,轉眼之間,山下尸橫遍野,夷人的血染透春草,流進河里也把河水染得鮮紅,環繞望月一路東去,流向日出東方山海之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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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邑地處伊水、洛水之間,昔時曾是有夏部落的故居。”洛邑郊外的山坡上留著一段滄桑的古城墻,姬旦佇立城墻頂端,向著身前的男人恭敬呈言,“洛邑城下千里沃野水土豐美,從千百年前就積淀下深厚的人文底蘊,臣弟以為,它是東都不二的城選。”
他說的姬發都聽到了,緩緩睜開冥想的雙眸,感覺站在這里視野很好,能夠把城墻外面遼闊的洛河平原盡收眼底,只是望得太遠就不由感慨萬端:“打一個江山容易,收服江山之上一整片的民心卻難如登天……”
“只要王兄有決心,想收盡天下的民心并不難。”姬旦望他的背影如是說道。
“此番東巡令我更加堅定了初衷,四弟你說的對,大周實在不能只滿足于坐鎮西方那祖傳的半壁江山,東方、北疆、南疆……”姬發有感而發,說著舉起右手遙指天穹盡處的一片蒼茫,“普天之下一切的土壤,應該徹徹底底都是我華夏大周的國土!”
“王兄的手指向哪里,臣弟就會不惜一切把大周的疆土擴到哪里!”姬旦端手作俯,對他許下豪氣凌云的壯志,“周人的血脈也將流到哪里!”
姬發心里觸動不已,轉身牽起欣慰的嘴角看向他說:“四弟,我就知你最懂王兄,以后還望我們兄弟二人相互扶持,共守大周萬年基業。”
“王兄所言即是臣弟所想。”姬旦向來虛懷若谷,垂首將萬般謙遜寫在眉眼,“臣弟必將竭忠盡智萬死不辭。”
“好……”姬發對眼前出色的四弟甚感驕傲,卻忽然難抵胸口一股鉆心的劇痛,“呃……”
“王兄!”姬旦見他如斯頓時驚恐萬狀,扶住他關切追問,“怎么了王兄……”
“我的心……”姬發吃痛得話已說不完整,死命以手強捂也無法減輕,“好像要裂開……”
“怎么會這樣……”姬旦一邊扶他一邊手足無措地探頭呼叫,“來人!快來人啊……”
聲嘶力竭吶喊著,姬旦只覺懷里兄長身子一沉,再低頭看他竟完全沒了只覺。
“陛下!不好了陛下!”正當這時一伙侍衛十萬火急地沖上城墻,遠遠地就沖姬旦他們喊道,“營中傳來急報,說洪將軍剛才突犯心口疼痛暈厥過去了!”
“什么?!”
姬旦扶著懷里整個人虛脫昏倒的兄長,再聽他們這一喊霎時呆若木雞,差點沒驚得魂飛魄散:“洪將軍也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