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嬌嬌沒有什么有趣的童年經歷。

她雖然是被嬌寵著長大，但她擁有的，大多都是那些昂貴的外物。

擁有任何東西，都是要付出相應的報酬。

她省掉玩耍的時間，自覺的做一個優異的孩子。

沒想到她只是跟趙戰閑聊的時候無意間透露了幾句，對方便將這些事情全都記在了心里。

“嫂子，時候不早了，那我先回去了。”

“行……哎呦。”

李苗突然捂住肚子。

“嫂子？你怎么了？”月嬌嬌急忙起身，“是不是要生了？”

懷雙胎本經辛苦，有許多人都撐不到預產到天就提前發動。

“我這肚子，好像又不太疼了，”李苗緩過來剛剛那一下感覺好了一點，“可能是被踢到了。”

“不對，你就是要生了。”

她的身下滴滴答答，明顯是羊水破了。

“嫂子你別著急，穩住呼吸。”

月嬌嬌第一次面對這種事情，盡管她心里慌亂，但為了不影響李苗的情緒，她努力的保持鎮定。

“我現在就讓秦媽去作坊喊大山哥，讓大山哥去鄰村把穩婆接過來，”月嬌嬌思緒清晰，“嫂子你先別動，等我一下。”

李苗坐在椅子上不敢動彈，聽到月嬌嬌的話忙不迭的點頭。

月嬌嬌邊走邊喊。

正在幫孫大夫晾曬藥材的秦媽聽到她的語氣不對急忙跑出院子，“小姐，怎么了？”

“秦媽，讓孫伯伯跟我去嫂子家，然后你去作坊找大山哥去接穩婆，嫂子要生了！”

“小姐你別跑過來了，怪累的慌，我現在就讓孫大夫先去他家，我去作坊。”

月嬌嬌見秦媽聽清，便又趕忙跑回去。

“嬌嬌。”

陣痛來的還不是那么頻繁，李苗的腦袋還能思考，“麻煩你幫我把床尾疊著的那床被子還有床單鋪一下。”

“我等會生產要是弄臟了現在鋪著的褥子，挺浪費的。”

“我這就去鋪。”

月嬌嬌把長鋪好，就走過來扶住李苗，“嫂子，我先帶你去床上躺著。”

李苗慢吞吞的跟著月嬌嬌走進臥室。

看她躺好，月嬌嬌又拐去廚房，在爐子上坐了一壺水打算燒開備用。

“丫頭，大山媳婦呢？”

“在房間里呢。”

月嬌嬌帶著孫大夫進到臥房，為了幫兩人避嫌便沒有走開，“穩婆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來，有您在這，我心里踏實一點。”

女子生產可是在鬼門關走上一遭。

有個大夫在旁看著，若真遇到什么危急的問題也能有個幫手。

“別著急，我先給她把個脈。”

孫大夫沉吟半晌，“脈象還好，但是女子生產要用大力氣，她要趁著這會兒不是很疼，先吃點東西。”

月嬌嬌和孫大夫對視一眼，兩人誰都不會用廚房的大灶。

“孫伯伯，勞煩您現在院中守著，我家里有糕點，我去拿些過來。”

趙戰臨走之前，做了一堆的烤肉干、棗泥糕等等一堆的小零食放在那，用來平時給她看話本的時候當零嘴的。

“小姐。”

秦媽已經進到了房內，“怎么樣了？”

“秦媽您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我在半路上遇到了里正，給了里正兩個銅板，讓他用牛車拉著楊大山去找穩婆。”

秦媽停頓了一下喘勻了氣，“我想著你和孫大夫也沒照顧產婦的驚艷，還是過來守著穩妥一點。”

“剛剛我進小廚房看過了，那點熱水不夠，我現在去再燒一鍋熱水，然后趕快趁著這會兒給她弄點吃的。”

秦媽是在場唯一一個有經驗的人。

聽她說完，月嬌嬌心里更踏實了一些。

“行，那秦媽你先去忙，”月嬌嬌握住李苗的手，“嫂子要是有不舒服的一定要告訴孫伯伯。”

李苗鬢角的碎發已經被汗打濕。

面色蒼白，咬緊牙關，一看就是再忍疼。

孫大夫見狀又給她把了次脈，而后隔著一層薄毯摸了下她的肚子，“她發作的太快了，估計馬上就要生了。”

話音剛落，李苗又是慘叫一聲。

陣痛越來越頻繁。

“嫂子，你留點力氣，”月嬌嬌四處看了看給她找了個干凈的東西拿在手里，“實在疼的狠了你就咬著這個，不然等會就沒力氣生了。”

待在廚房的秦媽聽到李苗的慘叫，心底焦急動作加快，先利索的做了一碗糖水雞蛋，里面臥了六個雞蛋。

“先吃點東西。”

李苗痛的手都不穩。

月嬌嬌坐在床邊端著碗，等她不痛的時候便立馬喂她吃東西。

幾人心急如焚的等了快一個時辰。

“苗苗！”

楊大山的聲音在門口便傳了進來。

“穩婆來了！”

孫大夫看著月嬌嬌點了點頭，兩人退出門外。

“弟妹，苗苗她怎么樣了？”

“還有點精神，也吃過東西了，大山哥你快進去看看吧。”

楊大山拽著穩婆沖進房內。

“孫伯伯，您先在院子里守著，如果有什么萬一，您好及時進去幫忙。”

“放心吧，我等她生完再走。”

月嬌嬌轉頭看向秦媽，“秦媽，咱們先回家，嫂子等會生完肯定元氣虛弱，家里有雞嗎？給她燉個雞湯。”

“有的，姑爺走之前去山上獵了幾只野雞，有兩只正好是母雞，讓我隨時給你備著高湯，萬一你晚上餓了給你煮面吃。”

月嬌嬌一愣。

這家伙這幾天也不知道究竟瞞著她做了多少事情。

“先回去燉上吧。”

“對了孫伯伯，”月嬌嬌突然想到便問了出來，“有沒有什么溫和補氣的藥材適合放在雞湯里的？”

“嫂子生產，肯定要損了氣血。”

“有，我房間放藥材的柜子，第二層第八個格子配了藥膳的藥包，你拿一包放在雞湯里。”

“這還是趙戰叮囑我的，讓我這段時間提醒秦媽，每天下午給你燉碗藥膳。”

他人暫時不在家，但卻處處都是他的安排。

“走吧小姐，雞湯怎么也要燉上一個時辰。”

秦媽生怕月嬌嬌聽了傷心，“李苗家里也沒個長輩，等會她生完，咱們總歸要幫忙照顧著她們找的人來了才行。”

一直到天色擦黑。

守在楊大山院子里的孫大夫才一臉疲累的回了家。

“孫伯伯，生了嗎？”

月嬌嬌見他回來，先去廚房端了一直給他留著的飯，“大人和孩子怎么樣？”

“中間有點兇險，我讓她含了參片，總算是撿回了一條命來，”孫大夫先填了肚子，“穩婆已經送走了，你要是想去看，可以去看看了。”

“那您先好好休息。”

月嬌嬌立馬喊上秦媽。

雞湯連肉帶骨頭都在瓦罐里整整一鍋，月嬌嬌直接整鍋端了過去。

剛進院子，便聽到了孩子的啼哭。

“嫂子，我和秦媽能進去嗎？”

楊大山從房間里迎了出來，“弟妹快進來。”

他初為人父，滿臉喜色。

秦媽抱著雞湯去廚房，把瓦罐坐在爐子上繼續溫著。

房間里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門窗緊閉，

李苗躺在被子里，眼睛緊閉著沒什么生氣。

“嫂子？”

臥室在里間。

月嬌嬌把門簾撩開了一點，但堂屋的房門依舊半掩，不會有風吹進來。

總歸要透透氣才行。

李苗剛生產完正是虛弱的時候，待在這種沉悶的環境里難保不會生病。

“嬌嬌。”

李苗有氣無力。

“嫂子你家的油燈在哪？我幫你點上。”

李苗給她指了個位置。

昏黃的油燈給房間里添了個光亮。

月嬌嬌這才發現李苗身下還墊著的是她鋪著的褥子。

李苗輕聲開口，“大山去接人了，孩子提前生了，要去跟人說一聲把人帶過來才行。”

“嫂子，我讓秦媽過來先把這里收拾一下，她有帶孩子的經驗。”

兩個小嬰兒就睡在李苗的旁邊。

小小的兩只。

月嬌嬌懷疑他們頂多跟自己的小臂一樣長。

小孩子那么脆弱，她動不敢動。

秦媽干活利索，很快便給李苗重新鋪上了干凈的床鋪，又去打了熱水，幫著李苗清洗了一下給她換了舒服的衣裳。

人清爽了，李苗也精神了一些。

“嫂子要不要吃點東西？我讓秦媽給你燉了雞蛋。”

被她這么一說，李苗還真有些餓了。

等她吃完沉沉睡去，月嬌嬌看著那兩個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沒睜開眼的奶娃娃，“秦媽，您先留在這里照顧一下吧，我去一趟里正叔家。”

“去里正那？”

“嗯，阿戰拜托里正叔的兒子養了幾頭母羊，我去買一只正在產奶的牽過來。”

羊奶補身體又不容易發胖，比起肉湯來更適合剛生產完的李苗。

“小姐，你牽羊？”

秦媽看著她嬌嬌俏俏的模樣，很難不懷疑她跟羊到底是誰牽誰。

“別擔心，要是羊太兇，我可以讓他們送過來。”

繡工女紅她也拿不出手，沒辦法親手做什么送給李苗，索性先牽頭羊來再說。

秦媽一臉擔心。

月嬌嬌已經徑直去了里正家。

楊里正見到她來，笑的開懷，“趙戰那小子說的還真準，你還真來了。”

“阿戰？”

月嬌嬌面帶不解，“里正叔，阿戰跟你說什么了？”

“他說，讓我把羊準備好，等大山家的生完了娃，你來的時候就幫你把羊牽去他家。”

“這小子可真聰明，猜的真準。”

天色黑沉，月嬌嬌站在里正的不遠處，眼圈通紅。

這家伙，什么東西都幫她想到了。

“我剛剛跟大山把穩婆接回來的時候就去挑羊了。”

楊里正說著從院子里牽了只羊出來，“走吧，我幫你把這羊送過去，趙戰那小子已經給過銀子了。”

月嬌嬌怔怔著看著里正手里牽著的那只羊。

兵荒馬亂的忙了一天還不覺得，這會兒再聽到趙戰的名字，月嬌嬌心里就繃不住的酸澀。

她很想他。

楊里正見她沒有跟上，停住腳步，“走吧，趙戰說要是你來的時候正好是晚上，得讓你走我前頭。”

“我活了這么一大把年紀，就沒見過這么疼媳婦的。”

“來了。”

月嬌嬌不會在不熟的人面前泄露過多的情緒，她的心里防線其實極重。

兩人一前一后，一直到李苗家里。

“行了，我把這羊給他拴在院子里，沒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月嬌嬌謝過楊里正。

“小姐？”

秦媽在房間里聽到動靜迎了出來，“我怎么聽著是楊里正送你回來的？”

“是，阿戰走之前跟里正叔交代過。”

“姑爺可真是疼你疼到了骨子里，”秦媽一臉感嘆，“我活了這么大半輩子，還是第一次見到姑爺這樣的人。”

“當初你爹雖然疼愛你娘，但實話實話，你爹他沒做到姑爺這樣。”

秦媽心里的天平已經傾斜。

雖然月嬌嬌永遠都排在第一位。

但趙戰，已經榮登秦媽心里的頂級好男人第一名。

“秦媽，我有點累了，我先回去，您今天就辛苦一點，在這里多守一會兒。”

月嬌嬌情緒不高。

秦媽見狀，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小心翼翼，“那小姐你先回去，我在這守著呢，放心吧，我有照顧大人孩子的經驗。”

月嬌嬌點了點頭。

她剛回到院子里，兩只小奶狗便蹦撻著圍著她的腳邊走來走去。

“回來了？”孫大夫一直守在前院，見到月嬌嬌回來走過去遞給她一個木盒，“丫頭，把這個拿著。”

“孫伯伯，這個不會也是阿戰讓您給我的吧？”

“可不是，這小子真麻煩，有什么直接跟你說就是了，非顛三倒四的拉著我叮囑一通。”

孫大夫嘴上嫌棄，但看著月嬌嬌的眼神卻很是柔和，“這是安神的，你晚上要是睡不踏實，就點一根，能讓你睡個好覺。”

“這東西雖然不傷身，但你也注意著用，我這也就這么一盒。”

“謝謝孫伯伯。”

月嬌嬌把木盒抱在懷里。

她回到臥房，連油燈都沒點，坐在房間里一動不動。

一直到感覺到了冷意，她才慢吞吞的動了動身子，“阿戰……”

空蕩蕩沒人回應。

習慣真是一個可怕的東西。

月嬌嬌自嘲的笑了一下，起身自己點了油燈，去小廚房里拎著熱水洗漱好，便躺到了床上。

……

此刻已經離開望山鎮老遠的趙戰，正拽著方天俸一路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