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阿希睜開眼睛時，看到一道亮光，帳篷上吊著一條長長的獸皮繩索。</br> 這不是阿希熟悉的地方，陽光下來亮堂堂的，阿希的視線有些模糊，再也見不著什么。</br> 意識慢慢地蘇醒，阿希覺得自己躺在一張硬硬的凹凸不平的石頭床上，這不是她與阿奈的帳篷。</br> 四肢的感覺回來了，阿希想抬起手來看看。</br> “不，別動，你還不能動。”熱熱的手按住了她的手。</br> “阿奈？”輕輕地轉頭過去看，他那鮮活的令人賞心悅目的臉靠近了幾分。</br> “我看見你了阿奈。”</br> “我一直都在這。”</br> “你不知道這時候的你是多么迷人！”</br> 他把下巴放在她的邊上，讓她更方便地看著他，讓她意識到什么是活著。</br> “阿奈，真好！”</br> “別動，你還不能動。”</br> “出了什么事？”她的記憶出現了問題，她忘記之后發生了什么事。</br> 她努力想想起來，但“頭痛”來搗亂讓她不敢深思下去。</br> “我可能醒來得太晚了，我醒來得太晚了。如果我能早一點醒來你就不會這樣。”</br> 阿奈的聲音里透露出一種痛苦，他低沉的聲音更讓她心痛。</br> “真對不起，我不知道在樣喚醒你。我以為你死了，我以為你沒了意識。”</br> “不，你不能這么想，你是對的。”阿奈壓制住阿希不讓她動。</br> “你還不能動，巫說你做了一件不該做的事，你需要得到懲罰你在一段時間里不能動彈。”</br> 阿奈說得對，阿希剛剛只是想碰一碰阿奈，她就渾身酸痛動彈不得。</br> 見阿希的頭上冒出汗來，阿奈說：“我去找巫。讓巫想想法子。”</br> “不要去，不要走，你不要走。”</br> “好我不走，你不要激動，不要動阿希。看著你痛我也好痛。”</br> 阿希喘了口氣，盯著頭上的帳篷看，不讓阿奈看出她的痛。</br> “你的傷怎么樣了？”她轉移話題，好轉移他的注意力。</br> 阿奈轉過去露出后背給她看，“霹靂在我身上留下一片痕跡。”</br> 一片淡紅色的類似花樹一樣的痕跡，這個痕跡在阿希看來好看極了，就像那個時代里的紋身。</br> 不這比紋身還要好看，這是許多人想得又得不到的紋身！</br> 許久沒聽見她聲音，他問：“是不是很難看？很恐怖？”</br> “不，十分好看。我很喜歡，就像我喜歡你一樣喜歡這片痕跡！”</br> “更好，好得超出了我想象，你過來一些我還想看。”</br> 阿希更想的是伸手去撫摸，撫摸藏在這片肌膚里的奇跡！</br> 見她是真的喜歡，他才放下心來，他真怕她會害怕這片恐怖的東西。</br> 他低下頭去，對上她的凝視，“當時你是怎么做到的？”</br> 阿奈說的是引靈的事。</br> “我也不知道。”無法顧上他的直視，她想起那一天。</br> “根本不能做到……可我做到了。”轉動眼珠子去看他，“準是很喜歡你。”</br> 她又說：“因為你也十分的愛我。”</br> “愛？”</br> “一種比喜歡更深刻的東西，你知道的。就是你心里想的那樣。”</br> “對不起。”阿奈突然來一句道歉。飽含深情的眼睛里露出一種愧疚。</br> 阿希不能接受他的愧疚，她再一次看向帳篷，“除了這個你最該為一件事道歉。”</br> “我該為哪一件事道歉呢？”</br> “為就要遠離我而去道歉，為我的眼淚道歉。</br> 我知道你為什么要那樣做，但你不該那樣做，你該叫我一聲讓我躲開，而不是自己撲過來。”</br> 阿奈不贊同，他不贊同這個說法。“不，我還是會的，你不知道那時的你有多危險。我不能接受你要離開我。”</br> 阿希開始顫抖，“難道你就讓我受著這樣的痛嗎？眼睜睜地看著你為受罪，這是第二次了，第二次因為我而受傷。”</br> 阿奈馬上急了，“阿希，你怎么樣？”</br> “被你氣的。”</br> “你沒必要為這個生氣，你是我的伴侶我救你應該的。我必須這樣做，從不后悔。”</br> “我寧愿你不是我的伴侶，這樣我就不會這么痛。我以為你死了，你知道我有多痛？我的心都碎了。”</br> 她突然一陣呼吸困難，喘不過氣來。</br> 阿奈俯身下去，虛空地抱著她。“不要生氣，不要生氣，是我不好。是我不好。”</br> 巫出現在帳篷門簾出，靜靜地看著這一幕。</br> 躺在床上的阿希卻能見著，吹口氣給阿奈的耳朵。“巫來了。”</br> 阿奈從阿希身上起來，對巫點頭。“我忘記要去叫你。”</br> 巫抱著果殼子從外面進來，“沒關系，我想著阿希要醒來就過來了。我或許吃遲一點再過來。”</br> “你還是幫她看看吧，她已經痛得忍不住了。”</br> 阿奈看著就要牙齒打架的阿希，露出難受的神情。</br> 巫坐在阿奈的位置上，阿奈靠邊站去。</br> “你感覺怎么樣？除了痛之外還有什么感覺嗎？”</br> “我昏迷了多久？”</br> “有一段時間了，雨季已經過去，熱季到來。你將會在這上面躺過一個最難熬的熱季。”巫笑著說。</br> 巫的笑帶有一股力量，能讓阿希減輕痛苦。</br> 巫把果殼子拿起，“你該吃點東西了，雖然味道不是你喜歡的，你必須得吃。”</br> 聞著這個比中藥味還要難受的味道，阿希知道這是什么了。</br> “能不吃嗎？我或許喝一些兇獸血就能好起來。”阿希的眉頭都集成一堆。</br> 巫把藥勺子端起，“不行，你必須得要吃。你知道不知你做了一件多么困難的事，這件是沒人能做到，從來沒有。虎部落的人沒有，外面部落的人也沒有。”</br> “如果不是你奇特，你或許會比阿奈死得更快。”</br> 巫嚴肅的臉讓阿希知道巫不是在開玩笑。</br> “阿希這事做一次就好了，沒有下一次。如果真的有那將是你的生命。”巫說。</br> 阿希鄭重點點頭。</br> “來把這草藥給吃了。”</br> 阿希把求助的眼神拋給阿奈，阿奈搖搖頭。“你必須得喝。”</br> “我需要果子汁，來過嘴巴用的。”</br> “好，你先吃我給你找。”</br> 可是阿希硬是不張口，阿奈不回來她就不喝。</br> 喝一次會要人命的東西，打死她也不這樣喝。</br> 真想不清楚部落人怎么能喝得下去？</br> 阿奈拿著幾個鮮甜的果子回來，“怎么你還沒喝？”</br> 巫把手里的果殼子放下，讓出地方，“還是你來吧。你的雌性很倔，比兇獸還要強。”</br> 阿希與阿奈說：“你捏著我鼻子，然后把果殼子放在我嘴巴上。”</br> 阿奈坐到石頭床上扶起她的頭，一手臂彎托著她的頭，手指捏著她鼻子。</br> “小心點。”</br> 阿奈把果殼子遞過去。</br> 阿希屏住呼吸，閉上眼睛，一副就要死的樣子。</br> 張著嘴巴咕嚕咕嚕把果殼子里的藥給吞了下去，“啊啊啊，啊啊……”</br> 苦死了！苦死了！難受死了！</br> 手腳麻利的阿奈很快把果子放在她嘴邊，擠壓著果子，讓果汁進入她的嘴。</br> “好點了沒有？”</br> “不行，還要更多。”</br> 巫見阿希精神頭上沒什么事，于是悄悄地離開。</br> 一陣折騰過去，嘴里的味道淡去，阿希能喘口氣了！</br> “這是哪？”</br> “我在巫帳篷邊上做了一個帳篷，白天你住，晚上我們一起住。”阿奈說。</br> 阿奈坐在阿希邊上，“剛剛想了一件事，我認為這件事是對的。”</br> 引來了阿希的注意力，阿奈一鼓作氣說：“以后你需要留在部落里，與雌性們在一起，或與巫一同處理草藥。”</br> “你不讓我狩獵了？你不要我了？”阿希急了。</br> “不，不是這樣。我不能忍受你受傷，我不能見著你受傷不管，你不在或許會更好一些。”</br> 山林里太危險了，阿奈不敢保證阿希的安全，不能保證阿希會不為別人治療。</br> 阿希轉頭不去看他，她咬著下嘴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br> “我不要你為我哭。”他的聲音很低沉。</br> 讓人感受到他的傷心。</br> “外面太危險了，我怕。”</br> 這讓阿希想起了某位人物寫的一封信：我寧愿你死在我前面，這樣你就不用承受失去我的痛苦。</br> 她不贊同阿奈的說法，她喜歡狩獵，喜歡和他在一起。</br> 她腦子里有很多想法，不清晰的思路讓她昏昏欲睡。</br> 見她想睡他握著她的手把手上的熱量傳遞給她，讓她安心地睡。</br> 當麗挺著大肚子進入帳篷時，帳篷里靜悄悄的。</br> 阿希在睡，呼吸勻稱。阿奈看著阿希，一直這樣看著，不過神情比以前好了許多。</br> 可能是阿希醒了一次的緣故。</br> 阿奈是她見過對雌性最好的雄性，沒有之一。很多人比不上阿奈，牙也比不上。</br> 麗有些羨慕阿希，有這么一個雄性守著。麗也有些心痛阿希，受傷的都是她帳篷里的。</br> “她睡著了？”</br> “你該來早一些。”他說。</br> 麗把帶來的獸皮衣放下，“等她醒了我再來。你也該睡一下。”</br> 阿奈向麗點頭表示感謝。</br> 麗走出帳篷對外面的阿母微笑，“阿希醒了一次又睡著了，我們今夜過來會更好一些。”</br> 麗阿母點點頭，與麗一起回去。</br> 如果不是為柏尋藥，阿希也不會這樣，麗阿母認為自家欠了阿希許多。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