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大人,您怎么這副打扮......”亞特趕緊讓開道路把高爾文迎進府邸。
高爾文彎腰駝背,穿著一雙斷面的麻布舊鞋,長褲的褲腳都碎成了布條還嘀嗒著污水,全身被一塊灰黑色沾滿污垢的亞麻破布包裹,整個腦袋只剩下一雙眼睛露在外面,腰間還掛著一只警示旁人躲避的銅鈴——活脫脫一幅麻風病人打扮。
進了府邸關上房門,高爾文佝僂著的腰一下子直了起來,他迫不及待地走到房中木桌前抓起盤子里剩下的半截白面包和半串葡萄一股腦塞進了嘴里大口咀嚼,嚼了幾口就硬往肚里咽滿嘴的食物差點沒把高爾文噎死。
亞特看著狀如乞丐饑民的岳父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他趕緊跑到一旁酒柜給高爾文斟了一杯酒遞過去,“岳父大人~您這是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高爾文翻著白眼用整杯葡萄酒將堵在喉管里的食物沖了下去,然后撫著胸口調(diào)息半天。
“亞特,說來話長。我這次是受新君之命秘密前往普羅旺斯求援......”
高爾文如今是貝桑松宮廷子爵,任職宮廷財政副臣和光復軍中軍總顧問官,既是勃艮第伯國宮廷重臣,又是新君弗蘭德身邊親信。
月余前的那場驚天逆轉(zhuǎn)一度讓新勢力嚴重受挫、勢頭為之一頓,在經(jīng)過最初的驚慌失措之后,以弗蘭德和鮑爾溫為首的新宮廷快速反應。
一方面,弗蘭德向勃艮第公國派遣的“特使”虛以委蛇,聲稱貝爾納能夠拿出的條件新宮廷一樣能拿出來,而且弗蘭德表示只要公爵能夠繼續(xù)履行諾言他愿意付出更大的代價。另一方面,貝桑松新宮廷派出幾支秘密使團向勃艮第公國以外的諸公國邦國以及法蘭西王國游說,用戰(zhàn)后豐厚的回報爭取其他國家的支持。
高爾文來自伯國南方,又在多年的經(jīng)商生涯中與普羅旺斯公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作為新君弗蘭德的堂叔和新宮廷的重臣,秘密出使普羅旺斯的重任當然就落在了高爾文的肩上,至于密使身上帶去的條件也就不用費心揣測了。
如今東西兩境之間的斗爭已經(jīng)是刀尖劍刃上的搏殺,由于勃艮第公國的突然變臉,東西兩境之間都不敢在軍事上動作,因而斗爭就變成了暗中的政治斗爭。
早在本月初,貝爾納就已經(jīng)派了一支秘密使團前往普羅旺斯游說,不過被弗蘭德派出的人半道盡數(shù)誅殺。貝爾納也不是善類,他也派出殺手攔截弗蘭德派往各國的密使,也有不少人被殺。
高爾文率領的那支商隊模樣的密使團剛剛經(jīng)過盧塞斯恩省中部就被一群盜匪伏擊,密使團八名喬裝護衛(wèi)當場戰(zhàn)死五人,剩下的三人在掩護高爾文逃跑的時候又被干掉一個。
死里逃生的高爾文原本打算帶著剩下的貼身兩個護衛(wèi)折返貝桑松,但他心系新宮廷和光復軍的未來,也愧見委以重任的新君弗蘭德,所以掙扎一番后決定繼續(xù)南下普羅旺斯。
這次高爾文長心眼了,不論是僧侶還是商隊都逃不過貝爾納派來的那些殺手,心一橫,高爾文干脆讓僅存的貼身兩個護衛(wèi)脫掉衣物扮成南下躲避戰(zhàn)亂的流民,為了達到以假亂真的目的,高爾文幾人扔掉了隨身的錢財和一切貴重物品,硬是穿著破衣爛衫靠著一小袋霉爛的黑麥撐到了蒂涅茨。
更絕的是高爾文為了不讓沿途的關卡盤查出自己隨身攜帶的密信國書,他居然扮成了麻風病人,這招管用,沿途的關卡和周邊的流民根本不敢靠近他。
“......自從那次遇伏之后那些殺手再也沒出現(xiàn)過了。不過我擔心他們在普羅旺斯某個地方等著我~”高爾文一口氣講完又端起盤子將那點面包碎屑倒進嘴里。
“岳父大人,要是洛蒂看見你現(xiàn)在的樣子不定心疼成什么樣。您先休息一會兒,我讓廚房給您做些像樣的食物。”亞特實在看不下去了,趕緊轉(zhuǎn)身去吩咐仆人準備食物。
高爾文拉住了亞特,“不必了,郡城人多眼雜不能久留。我原本是打算到山谷找你的,聽路人說你在郡城練兵才涉險進來的,你讓人給我的兩個護衛(wèi)送兩個面包就行了,他們也餓了好幾天。”
“我找你有兩件事。”高爾文直接道明來意。
“其一我的使團幾乎覆滅,如今靠著我們?nèi)齻€人肯定是走不到普羅旺斯,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助。”
亞特略一低頭思索,“沒問題,剛好我的特遣隊有部分人馬還在北關軍堡休整,我讓手下的一個特遣隊副隊長帶人護送您南下。這些人都是我精心訓練出來的人,他們擅長伏擊暗殺和打探消息,當然也善于掩護潛伏反暗殺。”
“我今天就要返回山谷,您先跟著我南下,五天后我有一支運送武器盔甲的商隊返回,到時候你們就跟著商隊南下。”
高爾文一聽又要喬裝商隊南下,心里犯起嘀咕,“又是商隊,是不是太高調(diào)了?”
亞特拍著胸脯,“您放心,在通往普羅旺斯的商道上還沒有多少盜匪敢明目張膽地招惹歐陸商行,至于那些貝爾納派來的那些殺手,自然有我的特遣隊替您處置。”
高爾文知道亞特曾帶著一支名為特遣隊的小隊伍跑到貝爾納的老巢索恩城里剿滅了整個阿薩辛,那支神秘隊伍確實實力非凡。
“恩,那就這樣定了。”
“第二件事。”高爾文極力壓低聲調(diào)。
“弗蘭德讓我給你帶來了密令......”
............
北關軍堡亞特那間營房,兩個貼身侍衛(wèi)把守緊閉的營門,任何靠近營房的人都被驅(qū)逐。
營房內(nèi),奧多安格斯和巴斯卡扎克以及羅恩幾人在一張科多爾省沙盤繪圖前圍成一圈。
“突襲科多爾?”
“大人,我們沒聽錯吧?光復軍中軍不是才下令終止一切征戰(zhàn)準備?”奧多以為自己聽錯了。
亞特揮手制止了奧多的疑問,“這條密令是新君親口告訴我岳父的,除了你們幾個只有新君和我岳父知道這件事。”
“新君的意思很明顯,如果突襲成功我們在這場權力的賭桌上就多了一份籌碼。如果失敗,新宮廷和光復軍中軍并沒有向我下達過任何攻擊的指令,這純屬我個人的魯莽行為,與新宮廷和光復軍無關。”
“這~”營房眾人面面相覷,營房中一時陷入了沉靜。
亞特打破沉默,“放心吧,東西第二場大戰(zhàn)遲早要爆發(fā),我們只不過在眾人都休息的時候出去打打獵。”
“羅恩,高爾文大人南下普羅旺斯的事情你親自安排,讓道森暫時不要返回索恩,帶著他麾下的六個特遣隊員專門護衛(wèi)高爾文大人南下。告訴他,若是高爾文大人有任何閃失,提頭來見我。”
“是!老爺。”羅恩挺直身板應令。
“好了,我們商議一下作戰(zhàn)計劃。”
“新君密令我們七月十日出兵,七月三十日前至少進軍到科多爾城以南的迪關鎮(zhèn)。隆夏伯爵領八百山民軍團已經(jīng)秘密集結,屆時他們會配合我們吸引科多爾兵力。”
“此戰(zhàn)目的不在于占領,而是穿插震懾。”
“此戰(zhàn)的難點并不是如何刺入科多爾腹地,而是在進入科多爾腹地捅破馬蜂窩以后如何在敵境中生存......”
弗蘭德能夠成為勃艮第伯國的未來統(tǒng)治者絕非僅僅是鳶尾花家族與生俱來的高貴血統(tǒng),他密令亞特率軍從突襲科多爾是有著戰(zhàn)略和戰(zhàn)術兩個層面的謀劃。
就戰(zhàn)略層面而言,如今的東西兩境扮演著微妙政治斗爭中的正反兩面,之前由于東境攻占貝桑松取得了第一階段的勝利,但現(xiàn)在隨著勃艮第公國的臨陣倒戈使得正反雙方再次勝負難測。
若是此時亞特突然率強軍攻占科多爾,不僅可以在所有的旁觀者年前展示強壯的肌肉,讓密使在談判桌上多一分勝算,更能給勃艮第公國亮出獠牙,告訴仍在舉棋不定的勃艮第公爵,那怕弗蘭德不能得到勃艮第伯國,至少他有實力讓整個勃艮第伯國糜爛,到時候公爵只能接手一盤破碎的廢土。
就戰(zhàn)術層面而言,東西兩境勢必有一場決定生死的大戰(zhàn),東西兩方原本都將戰(zhàn)場定位在北方貝桑松和索恩省之間。
這個時候索恩省南方的科多爾突然殺出一支強大的隊伍,這足以讓西境恐慌,他們也必須將覆對峙在索恩省東部邊界的軍隊調(diào)往科多爾抵御,因為科多爾軍隊幾乎沒有戰(zhàn)力。
到時候北線的光復軍就能壓力頓減,與南方的威爾斯軍團及隆夏山民軍團對西境形成鉗制態(tài)勢。
想必弗蘭德此刻也該對亞特贊許三分,因為按照之前的打算弗蘭德是沒想到從南方出擊的,畢竟南方隆夏伯爵領和蒂涅茨郡都是山區(qū),行軍不便且供養(yǎng)困難。但亞特主動提出開辟南方戰(zhàn)場讓弗蘭德調(diào)整了戰(zhàn)略路線。
六月二十五日,距離弗蘭德密令的出兵日期尚有十五日,亞特已經(jīng)開始了自己的戰(zhàn)斗部署。
詳細分析了科多爾突襲戰(zhàn)的特點以及科多爾省的地形地貌和防御力量以后,亞特決定來一場精兵閃電戰(zhàn)。
按照弗蘭德的密令,突襲科多爾的戰(zhàn)斗不在于能攻占多少領土和城池,也不在于殺傷多少敵軍,主要的目的就是以所有人都無法想象的速度快速突入科多爾腹地,讓西境徹底恐慌以此制造出驚人的動靜讓整個世界嘩然。
這種閃電戰(zhàn)是不用過多的考慮后勤補給和戰(zhàn)線維持這些繁雜的事情的,亞特需要做的就是帶著軍隊一頓猛沖,然后在敵人反應過來前快速撤退或是設法釘在敵境里等待整個北線戰(zhàn)斗打響后繼續(xù)出來。
正是基于這樣的戰(zhàn)斗特點,亞特只率領威爾斯軍團第一步兵分團的步兵和騎兵隊、弓弩隊、重甲步兵隊以及少量的輜重隊和醫(yī)護隊出征。
當然,科多爾省除了東南以外多為平原,為了快速完成閃電突襲并有限抵御科多爾平原上的騎兵,亞特下令所有戰(zhàn)車參與征戰(zhàn)。這些戰(zhàn)車能夠運載士兵快速移動,也能組建車陣抵御騎兵沖鋒。
至于糧食輜重的補給問題亞特就不用擔心了,科多爾是平原地區(qū),糧食富足,就算他們不去攻占城堡要塞也能在沒有什么防御力量的鄉(xiāng)間“強征”到足夠的糧食物資。
確定了方向以后亞特開始調(diào)兵。
六月二十五日,威爾斯軍團第一分團及中軍直屬各隊在北關軍堡完成緊急集結。
當日下午,五十架雙駕四輪鑲鐵戰(zhàn)車拉著沉重的武器盔甲和大軍十日份的應急軍糧物資打著歐陸商行的旗號在軍團副長安格斯的親自率領下出了北關朝普羅旺斯奔去,他們將越過邊境在基茨比轉(zhuǎn)向西行,然后北上再次穿過邊境直達薩普堡。這些耗費亞特無數(shù)錢財打造供養(yǎng)的戰(zhàn)車終于要發(fā)揮大作用了。
六月二十六日正午,威爾斯軍團第一步兵分團近五百戰(zhàn)兵、弓弩隊、重甲步兵隊、輜重隊和醫(yī)護隊部分輜護兵在軍團副長、第一分團長奧多和第一分團副長卡扎克的率領下輕裝簡行,帶著三日份的糧草離開了北關軍堡,他們將在巨石鎮(zhèn)轉(zhuǎn)向,直接向西穿過山區(qū)道路出現(xiàn)在薩普堡的東部。
同日下午,第二分團第一連隊(郡兵)和第三連隊(安德馬特)接到軍令,讓他們暫時堅守駐地,但士兵必須披甲待命,隨時準備作戰(zhàn),同時第二分團第一第三連及守備軍團各部也接到密令防備蒂涅茨郡中有人趁機叛亂。
安排完這些以后,亞特召來了守備軍團長巴斯,下令他在一月之內(nèi)完成守備軍團的整編擴建,并按照他在蒂涅茨領主效忠儀式上發(fā)布的命令組織農(nóng)兵隊伍到蒂涅茨郡境中購買糧食作為儲備。
等完成這些任務后守備軍團再挑選兩百五十精銳農(nóng)兵帶著糧草輜重到薩普領待命,若是第一分團在科多爾的閃電突襲戰(zhàn)遭遇不測,薩普領的軍隊和巴斯手下的這兩百五十農(nóng)兵精銳就是他最后的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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