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烈虎和厲勇的會面，打破了趙鳳聲固有的思維，他以為姓張的大院子弟有底線有原則，骨子里的驕傲，不允許跟這種角色沆瀣一氣，可現實狠狠抽了他一巴掌。
    是人都會變，姓張的也不例外嗎？
    錢大寶曾經見過張烈虎一面，記憶尤為深刻，那種京城豪族豢養出的底蘊，確實給他造成強烈震撼，再度見到張烈虎，恨不得鉆進車底，縮緊脖子，擔憂問道：“表叔，確實是他，咱該怎么辦？”
    “咋辦？”
    趙鳳聲陰陽怪氣說道：“去，揍他一頓。”
    “我揍他？”錢大寶欲哭無淚，“那不成了雞蛋碰石頭。”
    趙鳳聲瞥了他一眼，眸子里透露出濃郁的不屑，“別太高估自己，跟他打，你連雞蛋都算不上。”
    錢大寶點點頭，表示同意。
    “老老實實呆在車里，如果被他發現，能把你活活揍死。”趙鳳聲輕聲道。
    不用他提醒，錢大寶很識趣半躺在副駕駛，只露出一雙眼睛觀察車外動向。
    張烈虎跟厲勇應酬幾句，打算乘坐邁巴赫離開，手摁住車門，正要往里鉆，突然停住動作，轉過頭，將目光投向比亞迪。
    錢大寶瞅見這一幕，心跳都幾乎停止，急忙抓住趙鳳聲手臂，緊張說道：“表，表叔，他是不是發現咱們了？”
    “你聲音再大點，他都能聽到。”趙鳳聲低聲說道。
    錢大寶下意識捂住嘴巴，心里默念觀音菩薩如來佛祖保佑，趕緊把這尊兇神趕跑。
    越怕什么，就越來什么。
    張烈虎似乎嗅到了對手的氣味，將門一關，龍驤虎步走到比亞迪車前，兩只大手摁住車頭。
    目光直勾勾盯住駕駛室。
    鬼魅一笑。
    趙鳳聲向來很光棍，既然被發現，倒不如堂堂正正出場，打開車門，走下車，跟張烈虎四目相對。
    兩人對視了足有十秒。
    氣氛詭異。
    “你在跟蹤我？”張烈虎詢問道，語氣就像老朋友之間的平靜。
    “不是跟蹤你，而是他。”趙鳳聲余光掃了下厲勇。
    “哦，曲勝是你們的競爭對手，難怪。”張烈虎勾起嘴角笑道：“不過你這樣做，好像觸犯了別人隱私，傳出去的話，泰亨董事長豈不是名譽掃地了？”
    拖褲子放屁！
    趙鳳聲暗罵一句，說道：“你殺人放火都敢做，我在賓館門口等一位朋友，難道要坐牢嗎？”
    對于殺人放火，張烈虎沒承認，也沒否認，雙手環胸，嘴邊含笑。
    厲勇本來喝的天旋地轉，跑到路邊吐成了水簾洞，一回來，見到張家公子哥正跟人聊天，于是屁顛屁顛跑來，準備結識手眼通天的角色，結果看到趙鳳聲那張臉，奉承話又重新咽回到肚子里，沖著張烈虎問道：“張總，您跟趙總認識？”
    “老朋友了，怎么會不認識。”張烈虎似笑非笑說道。
    厲勇尷尬笑道：“那正好，大家都是熟人，不用介紹了。”
    “你先回去，我跟老朋友敘敘舊。”
    張烈虎朝對面正宗牛肉板面揚起下巴，“正好沒盡興，陪我再喝會？”
    前面一句是對厲勇，后面一句是對趙鳳聲。
    “沒問題，既然到了我的地頭，奉陪到底。”趙鳳聲率先轉身。
    兩人并排走向對面，誰都沒搭理想要作陪的厲勇。
    牛二，花生米，鹵蛋，板面，這就是兩位上市公司董事長的酒和菜。
    張烈虎擰開瓶蓋，舉起整瓶白酒，豪爽說道：“來吧，挺長時間沒見了，干一個？”
    趙鳳聲態度冷淡道：“打架我怕你，喝酒真不怕，干就干！”
    鐺。
    瓶子相撞。
    兩人各自朝著口中猛灌。
    兩人都是習武之中的佼佼者，精，氣，血，神遠勝普通人，又同樣是大酒量，短短十幾秒鐘，兩個空瓶一前一后放到桌面。
    張烈虎嘴角淌著酒液，得意笑道：“你慢了半秒鐘。”
    趙鳳聲用手指敲了下對方酒瓶，“你剩的比我多。”
    “扯平？那豈不是白喝了。”張烈虎好勝心又在作祟，無論如何不能被痞子壓下一頭，于是硬氣說道：“再來一瓶。”
    “不公平，你之前應該喝了不少酒，占便宜的事，老子不干。”趙鳳聲夾了幾根辣椒，放入口中，有一斤白酒打底，竟然不覺得辛辣。
    “小人物尋找公平，大贏家制造公平，世上有真正的公平？哈哈哈哈。”張烈虎戲虐大笑。
    趙鳳聲吃了口板面，頓時覺得索然無味。
    “姓趙的，之前打那一架，我跟你說聲對不起。”張烈虎忽然話鋒一轉，滿臉真摯說道。
    嗯？
    這家伙竟然會道歉？
    又憑什么道歉。
    趙鳳聲納悶道：“你喝假酒了吧？胡言亂語的，真刀真槍干完一仗，道個屁的歉。”
    張烈虎認真說道：“我不知道師父要來，而且想要你的命，差點把你和你兄弟害死，說一聲對不起，還是很有必要的。”
    趙鳳聲停住筷子，抹了下嘴巴，“事情都過去了，沒必要重提，而且那天你拼了命要護我，是真是假我還是能分得清。”
    “好。”
    張烈虎一拍桌子，“打完那一架，不能白打，我贏了你，我師父又贏了你師父，咱們約定的賭注，又該怎么算？”
    趙鳳聲扒拉一大口面，輕蔑一笑，邊嚼邊說道：“吳少侯眉毛都被我師父給剃掉了，你沒長眼啊？”
    張烈虎板著臉說道：“眉毛掉了嚴重，還是挨了一拳嚴重，我師父那一拳，神仙都受不住。”
    趙鳳聲瞪起眼，學起對方語氣，“剃掉眉毛，就能挖掉眼珠，我師父心善，怕把姓吳的給捅死，所以手下留了分寸，你們不感激，反而來耀武揚威，扯犢子！”
    張烈虎琢磨一番，確實有幾分道理，心有不甘說道：“這么論，又扯平了？”
    趙鳳聲冷哼道：“既然是扯平，你為啥要跑到萬林來惡心我？契約精神呢？”
    張烈虎愣了片刻，說道：“惡心你？誰惡心你了。”
    “明知故問，回家問問你家老三。”趙鳳聲喝完面湯，頭也不回走掉。
    張烈虎盯著清瘦背影，自言自語說道：“莫名其妙，你才是假酒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