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識衣淡淡說:“去調查紫霄。”
言卿搖頭說:“不對,你再想想。肯定還會有其他的原因。紫霄一事根本不需要你親自出手。”
謝識衣沉默片刻,隨后輕笑了下:“你說得對,可能是天命指引吧。我當時覺得,我必須去回春派。”
言卿疑惑道:“天命指引?”
“嗯。”謝識衣垂眸,第一次跟言卿主動提起了他閉關的事。
“我出關的那一天,雪停了。霄玉殿的風雪落了萬年,那是唯一一次我看到雪停。這讓我心中有些不安,在聽到回春派三個字時,這種情緒加深。我不喜歡這種感覺,便親自去了。”
言卿沒有再問下去,沉默很久微微笑了,眼里有潮濕的水意。
他心想,也沒必要問了。
就當是命運垂青吧,現在就是他們最好的結局。
他主動獻吻:“幺幺,再來一次吧。”
謝識衣掐著他的腰,眸色加深:“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言卿抱住他,悶聲說:“我知道,但我現在想要你。”
謝識衣失笑,吻上他顫抖的睫毛:“好。”
言卿被他換了個姿勢壓在身下,那雙常年握劍帶著薄繭的手探入他的衣服,緊貼腰線往下摩挲時,每一寸皮膚都好像泛起熱意和癢意。
言卿這一次非常配合,在最動情的時候,他怕喊出聲,只能咬住了自己的手腕。
而怕他咬傷自己,謝識衣懲罰般用紅線把言卿兩只手綁在了一起。
長夜漫漫,春色無邊。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言卿并沒有感到太多的不適。
修士本來就恢復能力強,加上謝識衣一直在給他輸送靈氣調養身體,他只覺得是睡了好長好長的一覺。天光照入房間,落在言卿身上。他皮膚很白,于是顯得脖頸上的吻痕又深又重,每一抹紅都包含占有欲和情.欲。青年鎖骨弧度優美,像氤著春水。墨發把言卿的側臉遮蓋,睫毛在隨著呼吸微微發顫。
淵城落雨了。
外面雨聲滴答滴答,把世界嘈雜的聲音都淡去,好像天地間只剩他們。
謝識衣醒得早,卻也沒有起床。在床上地溫柔抱著言卿,手指流連在言卿光滑的后背上。從他后頸上的第一塊脊骨開始,數著往下,垂下眼眸,若有所思。
言卿剛醒來的時候,還有點迷茫,聲音很小,聽起來含含糊糊,問道:“現在是什么時辰?”
謝識衣眼里的冷意瞬間消散,他輕聲說:“不晚。想睡就再睡會兒吧。”
言卿:“嗯。”
但是他這次的回籠覺沒有睡多久。
言卿徹底清醒時,謝識衣還在數著他的脊骨,手指微涼卻撩撥著他皮膚發熱發麻。
謝識衣并沒有察覺他醒了。
言卿睜開眼,抬頭,看到謝識衣在光影里似乎有心事的樣子。他剛想說話,才發現自己嗓子已經啞了。他抬頭,靜靜看著謝識衣。
他們五歲就是認識了,可是朝夕相伴那么久,他看到謝識衣的臉還是會心動。
謝識衣察覺到他的視線,輕輕笑了下:“在看什么?”
言卿去咬他的唇,說:“看你。”
*
言卿覺得自己現在非常的溫柔。接下來明明是去梅城去和蘭溪澤魔神當面對抗。最后一步重中之重的事,可他這一刻什么都不想管了。他只想好好和謝識衣呆在一起,把那么多年錯過的歲月補全。
謝識衣敏銳地發現了言卿突如其來的黏人,想清楚原因后,樂見其成。
重新踩過一地白骨,因為跟謝識衣一起,這次連記憶里冰冷荒誕的萬鬼窟,也變得很不一樣。樂文小說網
言卿左顧右盼,問謝識衣:“幺幺,你在上重天用命魂燈能見到我在十方城的樣子嗎。”
謝識衣:“不能。”
言卿笑出聲:“那你當初走萬鬼窟的時候,是什么心情?”
謝識衣視線掃過一地的白骨和深淵,說:“大概,跟你去忘情宗的想法一樣吧。”
言卿眨眨說:“你重新見到我時有沒有很驚訝。”
謝識衣沉默片刻,說:“沒有,比起驚訝,更多的是如釋重負。”
他是以化神巔峰來到萬鬼窟的,而當初言卿得到身體從神隕之地離開,只有元嬰期。那么幼小又那么脆弱,一個人在這無邊的黑暗里齲齲獨行。每每想到這里,他心里就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殺意甚至控制理智。
謝識衣是握著不悔劍殺出萬鬼窟的。十方城見到言卿的時候,比起重逢的喜悅,更多是看他安然無恙的心安。
他慶幸言卿在十方城確實過得很好。
神隕之地分離時,言卿束發轉身,一句話都沒說。
他長劍插地,半跪在曠野,失血過多意識恍惚。但那時候想的是,要是言卿真的回頭看他一眼,要他的命都沒關系。
*
淵城城主,陸家父子和七公公都被迫跟著少城主和夫人做他們恩恩愛愛的見證人。一臉苦色看著少城主和他的相好蜜里調油,跟旅游一樣,看遍魔域的風土人情。
少城主,你還記得你是去摧毀梅城的嗎?
少城主忘記了,少城主現在滿腦子談戀愛。
“給你表演個魔術。”
言卿坐在翼鳥上,手里拿了朵他在萬鬼窟一處尸骨上摘下的花。一百年太過無聊,言卿真的是把魔域當成了自己的游樂場,在此肆意妄為,研發出了不少好玩的東西。
言卿手覆蓋在尸花上,虛虛籠罩住它把花瓣摧毀。等他再次攤開手后,從掌心飛出的居然是成千上百細小的白色飛蛾。
言卿獻寶地說:“看到沒,這種花的莖葉和花瓣里全是這種蟲子。是不是很有意思?”
謝識衣垂眸輕聲笑起來,說:“確實。”
七公公:“……”
確實個鬼啊。
你們一個兩個化神期修士,把一朵花變成蟲子很稀奇嗎?!還有謝識衣,你在上重天當了百年的仙盟盟主,真的就那么沒見過世面?
陸小同樣胖無力吐槽,少城主你好幼稚好幼稚好幼稚,這種哄人的把戲八百年前我就不用了。
雖然床上的體位出了問題,但因為那個夢的緣故,言卿還是自覺把謝識衣當老婆寵。熟讀話本千百遍,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吧。
言卿沉浸在自己“深情霸道浪漫”的形象里不愿清醒。而謝識衣也配合他表演,能順勢擁有很多肌膚之親,何樂不為呢。
翼鳥降臨在梅城城門前時,言卿在暗中已經和多城城主取得了聯系。
“少城主,現在這一批從紫金洲下來的人,現在都在梅宮了。”
言卿:“哦好。”他敷衍完七公公,便轉過頭去跟謝識衣說:“十方城以前有個紅蓮節你知道嗎,我發明的。”
“……”七公公努力控制自己不翻白眼。少城主瞧您這記性,別說紅蓮節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哪天沒被您定節日。
謝識衣非常配合地疑惑:“紅蓮節?”
言卿鄭重點頭:“嗯,紅蓮節的當天,所有人都要給我在護城河里許愿。”
謝識衣笑道:“為什么定這樣一個日子?”
言卿當年在十方城以喜怒無常著稱,折磨人的手段層出不窮。
他過于隨心所欲,自己都忘了當時的理由。所以偏頭去看七公公。
七公公捏著拂塵,露出一個討好的笑來,嗓音細細:“少城主您忘了嗎。您當時覺得十方城的人都沒有夢想,活得毫無意義。您還說沒有夢想的人生是不會快樂。”
言卿:“……”
一聽就是他在胡扯的理由,但在謝識衣面前,言卿還是裝模作樣點頭,說:“沒錯,我定下紅蓮節是為了給他們一個夢想。”
謝識衣道:“那你會許愿嗎?”
言卿搖頭說:“不會啊,我的愿望誰都實現不了。”說完他自己笑了,偏頭眼眸發光看著謝識衣:“不過現在,我已經得償所愿了。”
七公公有被他們恩愛到,也有被言卿氣到。沒有夢想的人生是不會快樂的,所以多虧了少城主,給了人人同一個夢想。
幸好有少城主啊,對于殘忍自私的十方城人而言,如果不是日日夜夜活在水深火熱中,誰會有夢想呢。
——當初飄在城池上的蓮燈,不知道寫著多少詛咒言卿的話。
不過話說回來,言卿確實從來沒在紅蓮節許過愿。紅蓮之榭是護城河的盡頭之一,言卿定下這樣荒誕的節日,卻只會坐在高樓,看著一池的紅燈飄向遠方。
七公公對于言卿從來沒什么惻隱之心,如果言卿在他展露出一點孤獨和脆弱,他只會很開心,覺得這是什么把柄。
但言卿從不許愿,也從不展露弱點和心思。
七公公悄悄打量著言卿和謝識衣。
他只在上重天呆了一會兒,就知道了謝識衣的可怕之處。
某種意義上少城主和夫人挺像的。
雖然性格一冷一熱孑然相反,但那種威懾和危險如出一轍。
霄玉殿的陰影覆蓋整個上重天,他遠在紫金洲都能如影隨形感受到謝識衣冰冷的壓迫。而言卿看似吊兒郎當,在十方城想一出是一出。可酹酒城樓前,同樣是百城戰栗,如履薄冰。
七公公捏著拂塵,眼眸幽幽,想起了百年前謝識衣拿著不悔劍和言卿對上的一幕。
其實當時所有人都在害怕,也都在期待。害怕外敵入侵,并不耽誤他們期待殺死言卿。
十方城的城門很少開,因為這座古老的主城,每一塊磚都是最強的防御。
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為什么言卿那天要走下去。走向各懷鬼胎野心勃勃的百城城主,走向那個強大神秘、滿身殺伐的雪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