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妍和方歲歡剛進屋內，就看到餐廳坐的那兩個身影，柳沁音長腿一搭，悠閑的坐在高腳椅上低頭點手機，樂清怡懷中抱著一件黑色針織衫外套，背略微低著，站在身后也埋頭看著，唇角的弧度時不時上揚。
    “妍妍，你說她兩在看什么好玩的？”方歲歡半蹲下來，在正給她換拖鞋的鄭妍耳旁輕聲嘀咕一句。
    “我怎么知道。”
    “但你看，沁音的衣服在樂清怡手里。”
    鄭妍摘下手套，意味深長的看著那兩人。
    她掃了眼廚房的電器，旁邊的烘培機亮著燈還在工作，認識這么久，基本就不怎么見柳沁音吃這些，一看就是陪樂清怡在等。
    真是新奇。
    柳沁音竟然愿意把時間花費在「等」字上。
    方歲歡輕佻眉頭，臉上更是抑不住的激動:“我們上次真的猜對了，妍妍你一會多看幾眼她們的互動，就看的出是真有情況。”
    這話說的也并不毫無依據。
    “八卦。”鄭妍笑了笑，豎了個大拇指出來。
    “我說你倆單獨坐那里干什么，背著大家悄悄約會啊？”
    方歲歡這句話真對的起她勇子的外號。
    本著湊熱鬧的心態，她飛速的跑了快去，兩細臂輕搭，一手摟一個，整個人處在柳沁音和樂清怡之間，像是有所預謀，她不看柳沁音反應如何，倒是側頭看著迅速羞紅臉的樂清怡。
    柳沁音停留在手機屏幕上的視線，瞬間不動聲色的看了眼樂清怡，收的很快，沒有被任何人捕捉到。
    方歲歡這句調侃的話。
    在空曠且靜謐的大廳內似是有不斷滾動重復播放的魔力。
    氣氛凝滯半響，樂清怡嚇傻了，整個人都愣在原地。
    方歲歡說話都這么直接不避諱的嗎？
    看對方沒有反應，方歲歡再次皮意上心頭:“小舞神，你是不是在和我們家阿音約會？你喜歡她對不對？”
    我天
    樂清怡心跳漏了瞬，直接一口淤/血堵在嗓子眼，羞極了。
    “歡歡，別淘氣。”
    樂清怡剛想伸手去拽柳沁音的衣角求救，鄭妍就及時出了聲，手一拉，就把方歲歡從兩人中間拉到她身旁:“歡歡這個人就是貪玩的性子，特別喜歡跟人開玩笑，你別在意她說的。”
    “我一點都不貪玩好不好，小舞神你說呢？”方歲歡斜眼瞇鄭妍一眼，扭頭又笑嘻嘻的看著樂清怡。
    “方學姐確實不貪玩。”
    樂清怡剛故作輕描淡寫的回應，方歲歡臉上的笑意就愈發濃烈，她側頭看眼柳沁音的表情，依舊低頭有條不絮的回消息，似乎沒有生氣和不悅的樣子，又跟在后面繼續追問:“既然你覺得我不貪玩，那你告訴我，我們家阿音是不是答應和你約會了？你別害羞，我們是一樣的。”說完，小眼神還瞥了一眼鄭妍，示意她喜歡女生，“我”
    樂清怡求救的看了一眼柳沁音。
    她真不知道這要怎么回話，萬一對方不愿意將喜歡同性的事情說出來怎么辦？這屬于個人隱私，沒有柳沁音的點頭示意，她不敢張這個嘴。
    況且她兩這也不算約會吧，柳沁音都沒答應和她在一起，自己單方面接話，也會影響柳沁音心中對自己的印象分吧。
    思來想去還是不作答。
    萬一哪句說的有漏洞。
    事后又惹柳沁音不開心不就得不償失了。
    深吸一口氣，不管了，她把這個話題拋回給柳沁音:“朵朵”
    柳沁音放下手機。
    鎖屏。
    鳳眸輕佻的看了眼面前掩不住八卦之心的方歲歡。
    她沉默了會，細長的食指在桌上曲起一個好看的弧度，突然扭頭對上那雙直直看向她求救的水潤眼睛:“人家問的是你，又不是我。”說完，不但沒有收回視線，整個人都似是在等什么。
    越來越有趣，鄭妍在一旁看的很透。
    樂清怡后背蒙上一層薄汗。
    三雙眼睛此時正齊齊盯著她，緊張到做了好幾個吞咽動作，還是有些難以抉擇。
    她下意識回眸看著柳沁音，四目相對，眼神纏綿一瞬，對方忽地就彎唇笑了，驚喜又帶些不可思議，真心話融進唇齒間:“我我確實是對朵朵有不一樣的情感，是愛慕之情，但我們現在沒有正式在一起，我還在很誠懇很努力的追求她。”
    柳沁音緊抿的紅唇放松下來。
    她側身對著方歲歡嘟囔句:“這下從人家嘴里聽到你想聽的了吧，你可別欺負她了。”神色如常，可細聽，字里行間又都是刻意掩下的笑意。
    “我怎么感覺，剛某位柳女士比我更想聽到這句話被樂清怡說出來。”
    方歲歡跟在柳沁音屁股后面不依不饒的打趣著。
    柳沁音起身整了下裙擺，拿起熱水杯就準備上樓:“方歲歡請問你的感覺有準過嗎？”
    “哪里不準。”方歲歡跟在柳沁音身后，臉上掛上八卦的笑容跟著一起上了樓:“阿音你跑什么，沒看出來嘛，你竟然喜歡這種羞紅臉的讀書人類型。”
    “方歲歡，你信不信我潑你。”
    柳沁音忽地停了步伐。
    微微上揚的眼尾有點被人捉住小辮子般的不爽。
    “阿音，你現在可有點氣急敗壞那味了啊。”方歲歡刨根究底:“既然你覺的不準，那你坐下跟我聊聊具體哪里不準唄。”
    期間樂清怡的視線一直隨著柳沁音，直到那兩人上了樓。
    腦子有點懵。
    她在仔細琢磨會，眼神越來越通透。
    所以柳沁音這是不好意思了？
    她的心狠狠噗通跳兩下，開始有一下沒一下將手中的甜品往揚起的唇間送，絲毫沒注意到鄭妍的靠近。
    “沁音之前可不會像今天這樣的。”鄭妍兩手懷臂好奇的看著她。
    之前，柳沁音與人曖昧被問到時，興味十足，不但不會反駁，明媚冷艷的臉還會適當的露出淺笑，自然極了，她會給對方心里故意留下足夠多的遐想空間。
    可今天被追著打趣時。
    她不反駁。
    卻也不語作答。
    有點好玩。
    “那朵朵之前是什么樣的？”
    樂清怡回眸，立刻反問，有關柳沁音的一切她都想了解。
    鄭妍瞇著眼想了會:“她之前可不覺得情情愛愛這些是什么好東西。但這一年因為你的關系，我和歡歡有幸可以見到她這么小女生的一面，說實話，之前從沒想過。”
    在她印象中，柳沁音身上總是有一種無形的高級氣場，整個人連頭發絲都可以說是傲極了。
    媚眼間的冷艷流轉。
    肆意張揚到就不存在她拿不下的人。
    然而今天，她那雙冷而媚的眼在看向樂清怡時，竟然莫名柔和嬌羞了很多。
    甚至還有在期待什么。
    小女生的一面
    樂清怡笑意溫柔，比起別人，其實她是最能直接感受到柳沁音態度變化的人，委屈受的多了。所以柳沁音不經意間的一點點好她都會欣喜若狂，放在心里珍視到不行。
    樂清怡頜首:“不管年紀多大，性格怎樣，其實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純粹的小朋友，只是需要去主動發現。”
    “可前提是，她愿意讓你發現，她只給了你發現她的機會。”鄭妍笑了笑，打量一眼對方:“我也很好奇，你身上到底是有什么我們看不到的地方吸引到了沁音的注意。”
    其實像樂清怡這樣傻乎乎的跟在柳沁音身后的人并不少。
    但奈何柳沁音從不是情緒外露的人，更不是一個會將自己的情緒交給她人的感性者，久而久之等不到回應，那些人也就放棄了。
    三年。
    樂清怡是唯一一個讓柳沁音有所猶豫的人。
    柳沁音這個人實在是長的太漂亮了，純天然的美，好看又有腦子。
    因為漂亮。
    她從小就比別人更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優勢。
    說她心腸好，是個善良的姑娘吧，你又永遠不明白她與你交好，是真的喜歡投緣，還是你身上有她看重的點。
    當她看著你。
    那雙含情眼實在是演的太真。
    就算身邊的一切都在不停告訴你這是假的，是利用，你還是愿意去說服自己相信她，抱著賭一把的心態，認為自己就是那個奇跡。
    說她心思壞吧，扶老奶奶過馬路，資助貧困地區的孩子上學，社會公益，她一樣沒少做。
    她騙。
    她利用。
    但她心里一直都有個度，這個度她掌握的很好，她會越過這個度，為自己找段短而快的捷徑，可她又只是單純的小小越過幾步，從不貪心的想騰空飛躍。
    她想要，卻從不沉迷。
    就是這樣一個勢力又精明擅打算的人，究竟是看上樂清怡哪一點了？鄭妍和方歲歡暫時都沒看出來。
    “我身上？”樂清怡聽的云里霧里，嘴抿成一條直線:“感覺說出來也挺傻的，可能是真誠和足夠的尊重她吧。”
    鄭妍笑著拍了拍對方的臂膀:“行吧，那我先提前預約你倆的時間，到時候我們四個人一起出去旅游轉轉。不然歡歡每次都覺得人少不好玩，不想和我出去。”
    樂清怡不想做柳沁音的主:“如果朵朵愿意和我在一起的，也剛好愿意出去走走的話，我可以順口提一嘴，但還是看她到時候怎么支配她的時間。”
    “行，等你的好消息。”
    鄭妍的電話突然響了，接通瞬間，樂清怡也聽到那頭的撒嬌語氣，鄭妍立馬接杯熱水，杯上的照片是定制打印上去的，是方歲歡嘟起紅唇的自拍照，看樣子是樓上那位小姑奶奶口渴了:“樂樂那我先上樓了。”
    樂清怡起身，抬頭看眼時間，這個時間點柳沁音肯定收拾開始化妝了，她之前有等過，化妝時間大概四十分鐘左右，那空出來的時間點，她可以去干點別的。
    想到這。
    又穿上自己的羽絨服，戴上手套出了門。
    她剛出院子，就看到院前淺坡上面正打雪仗的幾人，左之惢毫不客氣的沖她丟了個小雪球過來:“樂樂，玩不玩？特別解壓。”
    一旁的鹿月恬也停下手中的動作，晃了神，她左手握著一個還未完全成型的雪球，也想丟過去與對方嬉笑打鬧。
    可是
    她靜靜的看著她。
    她臉上的笑容看的出很開心。
    她知道她的開心是柳沁音給的，指尖禁不住握緊了手中的雪球，雪順著指縫一點點灑落。
    “你們和鹿學姐玩吧，我還有點事噢。”
    樂清怡下意識兩手抱臂，肩膀僵硬的聳起來。
    可能是因為才從二十多度的屋內出來，身體還沒適應外面的低溫寒冷，整個人現在發顫到不行，鼻子通紅，小心翼翼的挪步。
    下了一晚的雪。
    溫度低，路面已經結了一層薄冰。
    鹿月恬時不時回頭看幾眼那個走的顫巍的高佻身影，也不知道在彎腰撿什么，她有些放心不下。
    “樂樂那邊背陽，路面滑一些，你走路的時候要注意自己腳下，有事就給我就給大家打電話。”
    鹿月恬聲音平淡溫和。
    她不但說話溫柔。整個人連氣質都屬于那種溫柔到極致的姐姐類型。
    樂清怡身后突然響起一聲叮囑，她回頭，兩條視線在空中交匯，她對著鹿月恬笑了笑:“知道了鹿學姐。”轉身，繼續瞪大眼睛看著雪地里的每一片樹葉，盡量找到完整有根條的，撿起后小心翼翼的放到口袋里，生怕碰碎了一樣。
    可惜。
    這個月份樹葉已經掉的差不多了。
    半個多小時，她零零碎碎只找到一點點，數來數去都湊不夠一捧。
    樂清怡揣著這些樹葉跑回屋內，拿出紙巾將撿到的樹葉擦拭干凈，再找到一個黑色的小皮筋，坐到桌前開始忙活。
    最里層是三片樹葉聚攏。
    外層的樹葉緊緊貼里層包裹。
    一層又一層嚴嚴實實的覆上去，最后樹根用皮筋扎緊。
    樂清怡看著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怎么這么丑嘛，她把這朵小胖花背到身后，兩步一個臺階跑上了樓。
    停在那扇門前。
    食指曲起——噔噔。
    柳沁音濃密長卷的睫毛垂了下來，視線停留在手機上，低頭淺笑，不知道在回誰的消息，等樂清怡進來后，她就迅速鎖了屏。
    “朵朵。”
    樂清怡剛進來就沒忍住打了個噴嚏，柳沁音立馬站起身，她走過去，手背輕搭在對方的額頭上，有點燙:“是不是發燒了？我去找一下溫度計。”
    “先別走，我再送你一個小禮物。”
    樂清怡知道自己的手很冰，她怕這種寒意刺到柳沁音，所以只是拉住了對方的衣角一處。
    又送一個小禮物？
    又是雪有關的？
    思索了兩秒，柳沁音轉過身，眉頭隱約皺著，似乎猜到對方消失的這四十分鐘又去干嘛了:“你剛是不是又跑出去搞雪什么了，所以把自己凍感冒了？”
    “沒有呀，我才沒有玩雪。”
    樂清怡笑嘻嘻的回了句，隨后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揚了出來，眼底透著緊張。
    一朵胖嘟嘟的花就這樣出現柳沁音面前。
    還噴了香水。
    思維遲緩的書呆子什么時候變的這么不一樣了？
    這朵手工花。
    彷佛是樂清怡又一次親手在她心頭塞了顆甜膩的軟糖。
    柳沁音呆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這朵小胖花是一片片楓樹葉層層包裹組成的。
    她只是不經意間和方歲歡一起說了句玩笑話。
    就被樂清怡真放在了心上。
    這被白雪覆蓋的冬日山谷間，她真替她尋了朵有顏色的「花」來，樂清怡總是用她真誠的小細節穩穩的戳到柳沁音的心里。
    柳沁音對樂清怡的感情總是在自我拉扯，反反復復的猶豫不決，定不下。
    一方面想與對方繼續了解。
    一方面，樂清怡對她的好總是出乎意料。
    好到柳沁音一次又一次的想打退堂鼓。
    她能感受到這樣的好，是對方將心真誠的捧在她面前去對她好，她受不住這樣的喜歡，更怕自已以后的陰暗丑陋會傷了這樣真誠的人。
    她在自己的復雜情緒中不斷跳躍。
    樂清怡清脆的聲音忽地就響在她耳邊，將她拉了回來。
    “諾，給你。”
    樂清怡把小胖花塞到她手中。
    等真正觸到時。
    似是觸到樂清怡那顆柔軟的真心。
    連指尖都不由酥麻，這種麻意匯成一股電流，直直流進柳沁音的心里。
    開始不斷審視自己。
    她精明的鳳眼就這樣直勾勾的看著，看著樂清怡凍到發紅發紫的指關節，看著樂清正滿臉歡喜，閃著靈動的小鹿眼看著她笑時，她是真的很難形容出心底這一刻是什么感受。
    柳沁音忽地背過身去，抿著唇，眸中閃爍出隱約碎影。
    她有點想哭。
    “朵朵你怎么哭了？”
    “是因為這小胖花太丑了，讓你心里有落差了嗎？”
    樂清怡慌亂的后退幾步去拿紙巾，著急到還差點被椅子絆倒。
    她拿著紙巾剛走到柳沁音旁邊，還未來得及將紙遞出去擦干睫上的水珠，柳沁音就突然轉過身抱著她。
    柳沁音軟綿綿的倚在樂清怡的懷中。
    她的腰被那雙軟而細的手臂摟的緊緊，耳旁響起對方炙熱的呼吸聲，搭在頸后的兩手，在樂清怡柔軟的發絲間不經意地撫了又撫。
    一次次被真心相待，又怎么會不動心？
    她的眼。
    第一次帶著絲絲情/欲。
    她渴望與樂清怡觸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