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視一眼。
心都在忍不住輕顫。
樂清怡沒有這般近距離與柳沁音相視而坐,醞釀良久,雙眼皮下的葡萄眼彎成月牙,笑的真摯又柔軟。
然而——
柳沁音回贈她的目光,似是一記冰冷巴掌扇在她臉上。
樂清怡本就白凈的臉頰開始轉為慘白狀,與耳上的漲紅形成對比,她心虛般低頭,不敢再直視對方,只覺整個人都要癱軟無力。
但低頭垂眸期間。
又忍不住的掀起眼皮去偷看,一抬眸又對上那像冰一樣審視的眼神。
她光速般的低下頭顱,整個人恨不得與桌上的稿紙來個親密接吻,鴕鳥式的企圖用紙張去掩飾她的無措。
偏偏這個時候鹿月恬還俯身靠近樂清怡耳旁。
“你還是很冷嗎?”
她小聲詢問。
目光輕落在對方胳膊上直起的雞皮疙瘩處。
樂清怡冒冒抿唇:“不…不學姐我不冷。”
在對方靠近的那一刻。
她下意識微微右拉,戰術性地保持兩人的距離。
事后還不忘怯怯抬眸,再次打量一眼柳沁音的臉色是明還是暗。
肢體語言很明顯。
鹿月恬見狀倒也沒有再多言語。
她無聲息地將自己的毛毯拿下,輕柔的披在對方秀腿之上,揚手敲打稿紙一角,轉頭還給了一溫柔眼神,示意樂清怡盡快算出正確結果。
而這一眼神頓時讓柳沁音血氣倒涌。
“這眼神…”
鹿月恬沁潤著柔和的眸忽地頓了頓,內心暗自思忖:“是錯覺嗎?”
她似乎看到柳沁音剛投向她的眼神,是那樣尖銳又具有攻擊性,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但下一秒,那人又是疏離漠不關心的目光。
難不成是她看錯了?
樂清怡在一旁毫無察覺地怔怔開口:“謝謝。”無奈的看了眼腿上本該會讓她溫暖的毛毯,這下不僅不溫,反而心生涼意。
表情似是做了虧欠柳沁音的事一般。
酸楚難堪,明明她的本意并不是這樣,但偏偏還被她心里最在意的人當場看到。
那輪清冷明月,似是離她越來越遠。
現在更是不敢抬眼看那人的神情,心一沉,不覺委屈起來,心底的敏感思緒開始漫無止境的延出心頭。
她握著筆怔怔的對著稿紙開始發呆。
攥的太緊,指尖被擠壓的發白。
這一晚她都處于高壓狀態下。
她心不在焉,很難和鹿月恬按計劃討論學術方面的問題,或許在柳沁音的注視下,她就莫名抵觸與旁人的任何互動。
部門會議終于結束。
“小學霸,我們回去的路上繼續說吧。”鹿月恬起身將桌上的資料裝了起來,發出邀約。
“學姐,我…我今晚有點事。”
樂清怡雖是吞吐說道,但拒絕之意卻很明顯:“不好意思啊,我那部分要不我語音發你吧。”
她的眼神也一直癡愣地望向講臺旁與人說話的柳沁音,接著窈窕的身姿,就隨著門的閉合消失在她的視線里。
鹿月恬臉上一陣失望:“下午不是約好的嗎,小學霸。”
“真的很不好意思。”
樂清怡擠出一個非常抱歉的笑容,沒有任何猶豫的轉身去追那個身影:“學姐我晚上全發給你。”
月光傾瀉。
夜風輕拂。
涼意拂過柳沁音的心頭,涼的透骨,她下意識攏了攏細長手臂,沒多久,由遠及近,急促的腳步聲追了上來,但柳沁音卻有些孩子心性的加快了步伐。
隨著那人的靠近。
剛還有著涼意的兩臂感到些許暖意,下一秒樂清怡的外套就披在她的肩頭。
她能感受的到,對方披衣服的動作沒有他人的嫻熟刻意,反而局促又笨拙。
樂清怡輕聲說:“晚上冷。”
她望向對方的眼神。
無辜委屈的自然又純粹。
仿佛今晚跑到別人家陣營的是柳沁音一般。
“我不需要。”
冷媚的面頰流露出隱隱輕笑,柳沁音帶著情緒打趣一句:“你去把你的衣服給鹿月恬。”
對視一眼,鳳眼冷如清墨,她轉過頭去不愿再看著那張臉,纖細手臂微微一抖動,肩上的外套就順勢滑落,此時的氣氛似是與往日的不太一樣。
“我知道錯了嘛,先披上衣服好不好,別明天感冒了呢。”
“今晚風這么大。”
樂清怡輕蹙眉,語氣溫柔的像哄小朋友一般。
她將衣服重新置于那人肩頭后,還不忘下意識地攏緊衣袖處和腰間這兩部分,生怕衣服第二次被抖落掉。
柳沁音轉過身與那人面對面。
神情頗有些嚴肅,直視的目光里有一種凌厲逼人的架勢。
她不滿的問道:“你錯哪里了?”
以往像這種會議,柳沁音從來不會將時間浪費在這聽官話,但今晚看到請假條時,看到上面理由那一欄時,瞬時心里就涌起千帆不滿情緒。
她的人為什么要跟著學習部的參加會議?
而且有些別的情緒也浮上心頭。
這次她很難像之前那樣理智地壓下去。
可以說,她今晚過來,就是特意來逮樂清怡的,就是要看看那人被嚇傻的呆楞模樣。
樂清怡被反問得一愣,輕咬下唇,大腦開始組織語言,紅著耳如實交代:“就是鹿學姐的實驗我負責一小部分,然后她這周比較忙,就剛好晚上可以趁開會的時候我簡單匯報一下。”
柳沁音聽完后忽地轉身。
她湊近樂清怡面前,眉梢輕揚,似是在觀察對方的表情是真還是假,頂著這張天然無辜臉,就算是說謊也讓人一時難以分辨。
“早上、中午和下午不行嗎?”
柳沁音冷言冷語道,文字下帶有些淡淡的不耐情緒:“為什么就偏偏是晚上?”
提到的字眼都是有關于時間。
心里清楚明了應該說是晚上的會議,但說出口強調的卻是晚上這兩字。
樂清怡一臉茫然,顯然她一時之間沒有并抓住對方這句話的重點是什么,只能下意識的去回答。
“不是的。”
“本來昨晚發消息約好的時間就是今天中午課間那二十分鐘,但因為我”
樂清怡解釋到一半,似是想起來什么,欲言又止的停了下來。
總不能說因為昨晚看著她和余嘉琳出去了,不由擔心一整夜,所以白天神情恍惚,最后導致錯過了約定好的時間吧。
“因為什么?”
柳沁音的疑惑開口。
望向對方的眼神里又有些隱隱期待。
“因為因為我的那部分我還沒準備好,所以就只能晚上跟著鹿學姐了,而且我沒有想加入學習部的。”樂清怡說完后心虛的別過眼。
之前對方就生氣她與鹿月恬的說笑。
如今又看到她同鹿月恬以學習部的名義坐在一起,更是怕對方誤以為她吃著碗里看著鍋里。
“知道了。”
柳沁音神色晦暗。
這一瞬,她心底莫名格外清涼,神色正了正,便也不想再多說什么,在與樂清怡的溝通中,對方似乎卻總是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只覺得心中感到一陣疲憊,妥協般的輕嘆口氣。
忽悠間她的手就被另一柔軟手掌緊握住。
樂清怡本以為對方會不耐煩的甩開她的手,但柳沁音卻只是淡著一張臉平靜的看著她,眼內波瀾不起,任憑她緊握住自己的手。
“你生氣了嗎?”樂清怡緩緩開口,眼里與聲音都是怯怯。
“你覺得呢?”
柳沁音壓低壓輕了嗓音。
這四字無限溫柔,大概是對視那一眼時對方那怯怯的摸樣讓她軟了心下來,或許與眼前這書呆子講話,她應該表達的更清楚些。
“我知道你生氣了。”
樂清怡蹙著眉頭,支支吾吾顫著聲:“但是我不知道你生哪一方面的氣”
在困惑與猜測中糾結,她想不明白已經解釋為什么會跟著鹿月恬去開部門會議,同時也明確地表達自己并沒有三心二意。
為什么她還是一副很生氣的樣子。
半響,柳沁音拖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懶散語調:“你晚上沒有事的嗎?”
樂清怡眼里明晃晃的閃出迷茫。
她晚上是應該有事?還是不應該有事?
柳沁音都已經耐著心跟她點明到這一步了,她怎么還是聽不明白啊,水汪汪的桃花眼此時急的都要滴出水來。
這個呆愣表情似是又沒聽明白?
“今晚是打算不送我回寢室?”
“想要送鹿月恬回去?也對,你倆——”
柳沁音一臉的清冷傲氣,標準的美人眼,不笑時壓迫感十足,頓了頓,她繼續陰陽怪氣:“一棟樓,比送起我方便多了,對吧?”
要不是聽到后面那句話,樂清怡恐怕站在那,連大口喘氣都不敢了,她看著那個往前走的身影,眼睛都不由的瞪大了些,這次她明白了。
小跑兩步追上那個對方。
笑盈盈的眼神對上此時正強裝鎮靜的鳳眼。
樂清怡揚著眉角歡喜極了:“我明白了你這是”
但話說到一半。
柳沁音細長的手指就捏緊她水嫩嫩的薄唇。
只好將吃醋兩字被動的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