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自身還不算疲憊，克萊恩揉了揉額角，將手一招，讓雜物堆里一個金屬小瓶飛了過來。
    這里面是他之前費了很大力氣才從自身靜脈里抽取出來的一小管血液，早就帶到了灰霧之上，等待靈體進入《格羅塞爾游記》，探索書中世界的機會。
    擰開蓋子后，克萊恩沒急于把血液涂抹到書冊深棕色的封皮上，而是將塔羅聚會前弄入這片神秘空間的物品全部從雜物堆里“召喚”了出來，散亂擺放于面前。
    考慮到“黑皇帝”外形太過引人矚目，在不清楚書中世界具體狀況的前提下，克萊恩決定不攜帶那張褻瀆之牌，轉(zhuǎn)用阿茲克銅哨加固靈體，免得被莫名力量秒殺，來不及返回灰霧之上。
    隨著那古老精致的銅哨融入，克萊恩的靈體看似膨脹了少許，實則厚實了很多。
    他的眼窩處隨之跳躍出兩團漆黑的火焰，它們仿佛有著屬于自己的生命力。
    借助冥想，調(diào)整靈性，克萊恩將源于死亡的冰冷全部收斂入了體內(nèi)，眼睛處的異常很快恢復。
    這就像惡靈展現(xiàn)普通人的樣子誘騙獵物接近一樣。
    緊接著，克萊恩戴上了“蠕動的饑餓”，并將“喪鐘”左輪、“夢魘”的非凡特性藏于體內(nèi)，后者是他為探索書中世界生靈們的夢境以尋找異常準備的。
    做好各方面的準備后，他擰開金屬小瓶的蓋子，倒出幾滴血液，涂抹于《格羅塞爾游記》的封皮之上。
    短暫的等待后，他所見先是模糊，仿佛藏著無數(shù)透明的事物，旋即變得清晰，有藍天，有白云，有灰褐色的城墻，有來來往往的行人。
    不是之前那個冰雪之地，而是一個表面看起來很正常的城市……克萊恩立在夯土路邊，審視著書中世界的居民們，發(fā)現(xiàn)他們多數(shù)穿著亞麻襯衣、棕色短外套和深色較寬松長褲，整體風格類同于魯恩王國幾百年前。
    低頭看了眼自己具現(xiàn)出來的燕尾正裝、硬衣領(lǐng)襯衫和暗紅色領(lǐng)結(jié)，克萊恩默默將它們?nèi)扛淖儯幌戮团c周圍的人沒了區(qū)別。
    他隨即走向城門，準備進入。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皮甲的守門士兵攔住了他：
    “入城稅！1個里德爾。”
    你看我像是有錢的樣子嗎？我都不知道里德爾是什么……克萊恩好笑地在心里嘀咕了兩句，旋即利用靈與靈之間的“溝通”，成功讓守門士兵將注意力轉(zhuǎn)移到了后面入城的商隊身上。
    作為一個可以附身對方進行操縱的準怨魂，對目標施加精神方面的影響屬于正常操作，這種能力不算強，但對普通人來說，非常管用。
    進了城市，克萊恩內(nèi)心警惕外表放松地漫步于街道上，覺得這里的公共衛(wèi)生環(huán)境比早些年的貝克蘭德還要好一點，似乎有著成熟的下水道系統(tǒng)，不會出現(xiàn)樓上傾倒糞便尿水垃圾等事物的情況。
    “完全看不出來是書中的虛假世界啊，所有人都有‘靈體之線’……”克萊恩一邊審視，一邊前行，忽然瞄到側(cè)方有座超十米高的石制建筑，它只得兩層，大門頂端到地面差不多四米。
    這建筑旁邊立有牌子，寫著不同于外界任何文字卻能讓克萊恩一眼看懂的幾個單詞：
    “佩索特鐵匠行會”
    還有鐵匠行會，這里果然還沒到蒸汽時代……克萊恩剛有感慨，就看見大門吱呀一聲打開，里面走出了個四肢畸長的巨人！
    這巨人膚色灰藍，頭部長著標志性的豎直獨眼，手里提著個又大又重的鐵錘，嘴角上勾地走向了街道另外一側(cè)。
    來往的人類對他并不恐懼，似乎已見得太多。
    他們甚至與那巨人打起了招呼：
    “下午好，格羅塞爾！”
    格羅塞爾……對巨人長相比較臉盲的克萊恩瞳孔一縮，這才感覺到熟悉！
    他正要追趕上去，卻發(fā)現(xiàn)那巨人拐入了另一條街道，消失在了他的眼中。
    克萊恩立于原地，靜靜注視著兩條街道交匯的地方，心里隱約有了些猜測：
    “在書中世界，還有個格羅塞爾？
    “不，游記的結(jié)尾是格羅塞爾戰(zhàn)死在了冰霜之國……
    “這是另外的故事了？”
    種種疑惑紛呈，克萊恩沒急著尋找格羅塞爾，轉(zhuǎn)身進入了街旁的一家酒館。
    這種地方往往是一個城市消息最混亂也最龐雜的所在，有助于他迅速把握住整體情況。
    酒館內(nèi)光線昏暗，通風狀況也不是太好，空氣顯得有些渾濁，此時，來喝酒的人還不算多，大部分都在吧臺位置，和彼此，和酒保愉快地閑聊著。
    克萊恩緩步過去，目光突又凝固。
    他看見吧臺側(cè)方坐著位戴尖硬黑帽，穿不對稱外套的男子，他長相不錯，有著亞麻色的頭發(fā)、深棕色的眼眸、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正是所羅門帝國子爵莫貝特.索羅亞斯德！
    看到他，克萊恩就想起了這位“竊夢家”快速衰老，倒在地上，艱難爬向精靈歌者夏塔絲，握住她手掌的畫面。
    這一切清晰得就像昨天才發(fā)生，可現(xiàn)在莫貝特又一次出現(xiàn)在了他的眼前。
    克萊恩沉凝下來，走了過去，坐到了那個莫貝特的身旁。
    他沒有開口，他知道莫貝特會主動交流。
    “外鄉(xiāng)人，第一次來佩索特？我發(fā)誓，我之前沒有見過你。”莫貝特放下裝有蒸餾酒的杯子，側(cè)頭看著克萊恩道。
    “我來自冰霜之國。”克萊恩隨口胡謅道。
    莫貝特頓時哈哈大笑：
    “你真會開玩笑，這里就是冰霜之國，當然，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自從傳說里的‘北方之王’被一些冒險家，不，英雄殺掉，這里就再也沒有冰雪，所有人都認為現(xiàn)在應該叫無冬之國。”
    克萊恩沉默了下來，沒有回應。
    “為什么這么嚴肅？看來你也有自己的痛苦啊。”莫貝特同情地敲了下吧臺木板，咕嚕喝了口酒道，“我告訴你，男人絕對不要結(jié)婚，這將是一生痛苦的開始！你知道嗎？當她出現(xiàn)一點情緒的波動，就會揍我一頓，高興時揍我，害羞時揍我，生氣了也揍我，反正怎么樣都會揍我！我決定了，從現(xiàn)在開始，不再回家！”
    這是和夏塔絲結(jié)婚了？克萊恩默然兩秒，打量了下莫貝特的臉龐，發(fā)現(xiàn)上面并沒有青紫腫脹的痕跡，這說明那位精靈歌者還是知道男人要面子的。
    他有些嘆息地問道：
    “那你為什么要和她結(jié)婚？”
    莫貝特怔了一下，苦澀笑道：
    “我跟著商隊來到這里，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她是那樣的美麗，歌聲是那樣的動聽，里面似乎藏著難以描述的悲傷，呵，我當時有多愛慕她，現(xiàn)在就有多害怕她！我，絕對不會再回去，喂，你怎么有點悲傷？不用為我難過，我已經(jīng)自由了！”Ｍ.ＸζéwéＮ.℃ōΜ
    這時，酒館大門砰的一聲被打開，一道清美的女聲喊道：
    “莫貝特，滾出來！
    “我數(shù)十下，你要是不回家，就永遠不要回去了！
    “十，九……”
    莫貝特一下彈起，奔向了門口，一邊跑一邊嘟囔道：
    “我知道你不會有耐心的，每次數(shù)完8，就直接跳到2！”
    克萊恩側(cè)過身體，看見了夏塔絲的身影，卻不再有過去交流的想法。
    真正的莫貝特、夏塔絲已經(jīng)死去，這里活著的只是書中世界的兩個角色。
    站起身，離開酒館，克萊恩來到附近的無人巷子里，打算先確認一下這里的靈界是什么樣子。
    他腦海內(nèi)迅速勾勒出一個又一個層疊的光球，思緒逐漸發(fā)空，身心變得寧靜。
    隨著靈性的一點點延伸，他四周出現(xiàn)了許多難以名狀的虛幻身影，但高空處沒有那七道蘊藏著無數(shù)知識的不同顏色的明凈光華。
    “沒有七光……靈界生物的數(shù)量也不夠多……這里果然是書籍本身構(gòu)建出來的虛假靈界……”克萊恩一步踏入，只覺眼前色彩陡然鮮明，濃郁到了極點，并界限分明地重疊在了一起。
    他沒急于探索這個靈界，退了出來，在佩索特城里到處閑逛，與人聊天。
    沒用多久，他找到了格羅塞爾的住處。
    這巨人經(jīng)營著一家鐵匠鋪，此時正悠閑地躺在二樓的大床上，補著午覺。
    克萊恩直接穿墻進入，來到格羅塞爾的旁邊。
    他注視了這位巨人幾秒，從靈體內(nèi)拿出“夢魘”的非凡特性，相當艱澀地利用著它天然具備的那些能力。
    幽深寧靜的黑暗飛快彌漫，一下就將克萊恩和格羅塞爾籠罩于內(nèi)，而在靈體狀態(tài)下，克萊恩直接看見了一團不規(guī)則的朦朧光球。
    他的靈性當即蔓延過去，觸碰到了那個光球。
    各種零散支離的場景瞬間于他四周浮現(xiàn)并閃過，最終定格于一片樹木巨大高聳卻衰敗枯萎的森林外，與森林相對的另外一側(cè)，山峰屹立，懸崖陡峭，頂端有一片恢弘壯觀的華麗宮殿。
    那片宮殿高大壯麗，不像是為人類準備，給人一種它來自神話的直觀感受，而灑落于上的黃昏光芒，宛若凝固。
    克萊恩見過這片宮殿，這是在神戰(zhàn)遺跡的夢境世界里出現(xiàn)過的“巨人王庭”！
    但是，他現(xiàn)在的視角與之前截然不同，他目前所處的位置在王庭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