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10點,烏云壓頂,黑云像奔騰的巨浪在市人民醫(yī)院上方翻涌漫過,越壓越低,雷聲猶如炸開似地震得人耳朵發(fā)麻。
傅寒值完夜班,早上查完床后準備下班,他在值班室換下白大褂,將臉上的口罩摘下扔進門旁邊的醫(yī)用垃圾箱中又用醫(yī)生消毒液涂在手上搓洗洗手后走到室內的水池前將水籠頭打開,將手沖洗干凈。
他抬腕,看了眼腕表,目光聚焦在表面的日期上。
修長的手指握緊,手背上青筋緩緩隆起,許久之后,他從西褲拿起手機,指腹劃動,在一串號碼上頓住,停了幾秒鐘后,他手指懸空直接按滅了屏幕。
他將手機放回長褲中后走出值班室。
剛出門便看到有人在門口站著,他抬眸。
是心腦血管六科的陳婷。
陳婷和傅寒從高中便是同學,又在一個醫(yī)院,時不時陳婷就會來找他。
她穿著便裝看到傅寒后朝他揮揮手,“好巧,正要找你你就出來了。”
傅寒抬眼看她問道:“找我有事嗎?”
他穿著襯衫長褲,鏡片下狹長眼睛黑沉沉的沒有任何起伏,望向人的時候會讓人感覺有些壓迫感。
像是一眼就能將人看透。
陳婷彎唇笑了笑她手伸進包里,很快就伸手拿著東西晃了晃說:“朋友送我兩張音樂會票,下午三點的,找了一圈沒人陪,就想到了你。”
“老同學,一起去怎么樣?”
傅寒目光在她手中的票上停頓了幾秒鐘后,眼睛直視她,“抱歉,值了一夜,我很困。”
說完他手拉上值班室的門朝陳婷微點了下頭,“再見。”
說完便轉身離開。
陳婷望著越走越遠的挺撥背影,她嘆口氣小聲嘀咕:“怎么那么難追。”
很快她想到了什么,又加快步子追上去。
一直到電梯位置陳婷才追上傅寒。
“等一下,你怎么走那么快啊。”陳婷微彎著腰氣喘著站在傅寒身旁。
傅寒按上下行鍵,電梯顯示在1層,他偏過頭看她。
陳婷呼吸稍穩(wěn)后說:“江幺幺婚期提前了,你知道嗎?”
冷淡的眸子里有銳利閃過,傅寒沒說話。
他視線移向電梯按鍵旁,上面顯示變成3,他唇抿緊,下頜線利落到鋒利。
陳婷盯著他側眼怔住,壓迫感朝她襲來。
電梯的樓層指示逐漸變化,在即將到七層之即,傅寒喉結下滑了幾下后嗓音冷淡道:“她的事,與我無關。”
陳婷笑了下有些尷尬道:“我忘了,你們一直不太合,我就想著都是老同學,商量著怎么隨份子錢,我記的她老公還蠻帥的,聽說是公司的……”
“我對她的事沒興趣。”傅寒打斷她。
陳婷望著他鏡片下黑沉的瞳仁后她吞咽了下剛想說什么便聽到“叮咚”一聲。
電梯門緩緩打開。
“快讓一下。”
兩名醫(yī)護人員推著一輛醫(yī)用平車在電梯里急聲道。
傅寒閃開位置剛想說什么,他視線落在平車上停頓住。
車上的人雙目緊閉,姣好的面龐沒有一絲生機,蒼白的臉上血跡一路蔓延到脖頸處,
她頭上簡單的包扎著紗布,已經(jīng)被血跡浸透,平車的床單上四處都是觸目驚心的血跡。
垂在褲縫旁的手顫動了幾下,傅寒瞳孔縮緊,馬上沖上電梯去推平車。
“她……病人怎么回事?”冷靜的聲音尾音顫著。
其中一名護士看向傅寒后馬上開口回道:“是傅醫(yī)生啊,急診室那邊送過來的,說是發(fā)生了車禍的,要馬上手術。”
傅寒手握緊推車扶手腳下的步子邁的很大,他調整了下吸呼馬上道:“做了什么檢查?結果傳過來沒有。”
平車從陳婷身邊經(jīng)過,當她看清平車上的人時驚措著,江幺幺?
她視線馬上看向傅寒,他背對著自己推著平車快步跑著,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急而大的步子和略帶顫抖的嗓音。
她手不自覺的握緊手中的音樂會票。
傅寒情緒外露的時候很少見,想到江幺幺剛剛的慘狀,她低頭掏出手機打開朋友圈。
【周一,領證到計時開始……】
江幺幺不是今天去領證嗎?怎么會突然出了車禍?
—
深夜,人民醫(yī)院的手術室外,江裴站在門口位置目光時不時看向緊閉的門,一向沉穩(wěn)的臉上是從未有的焦急,他將手抬起看了眼時間。
已經(jīng)快十個小時了,手術還沒結束,他垂下手將手上的佛珠拿下在握在手心里心中虔誠念道:保佑我家幺幺手術順利,人平平安安。
他垂了垂眼睛,心中懊悔不已,如果早上他陪她一起去就好了,如果他家幺幺有什么事……這個念頭讓他的眼底突地一熱,他壓下眼底的酸澀深吸一口氣。
不會的,絕不會的。
他拳頭反復地握緊松開,等待的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
他抬腿剛想走近手術室門前身后傳來腳步聲。
“江總。”
聞言,江裴轉過身。
顧放神色有些狼狽地走到江裴面前。
“幺幺怎么樣了?”顧放眼底帶著腥紅,嗓音顫著。
姜裴盯著他臉眼睛突地一瞇,“你怎么現(xiàn)在才來?”
顧放只覺這雙眼晴透著徹骨的寒意讓他不由一凜,他眼眸微閃后嗓音顫音更重,“我一直在民政局門口等著幺幺,她電話一直打不通,我以為她出來的晚,那個時候公司正好有急事我就回……”
突地,他眼前一暗,“啪”地一聲后,他的耳朵臉上被震的發(fā)麻,隨后腥甜味道在口腔里蔓延。
他垂眼拳頭握緊。
江裴活動了下右手扯扯唇角淡淡的嗓音像淬了冰,“打不通,就說明她出事了,你為什么不去找她?領證這么重要的事為什么不接她一起去?公司有急事?有什么事急過我妹妹?”
“我妹妹要是有什么三長兩短,我讓你們顧家一起陪著!”
耳邊蜂鳴聲伴著江裴的話,顧放拳頭握的更緊他抬起頭用手背擦了下唇角,“如果幺幺有事,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江總,相信我,我和你一樣愛幺幺,我……”
“叮!”的一聲打斷了顧放的話。
江裴臉色一變立刻沖向手術室門口。
門打開,傅寒穿著手術服戴著口罩從里面走出來,他額上帶著細密的汗,看到江裴后走向他。
“手術怎么樣?”江裴急切地問道。
傅寒視線在他身后的顧放身上停頓了一下后看向江裴,“手術還算順利,不過因為出血量過大,顱壓過高,這一周會比較危險。”
江裴抿了抿唇問:“我能看看她嗎?”
傅寒看著江裴眼底的紅血絲溫聲回:“裴哥,幺幺要馬上送進icu,危重病人每天四點是探視時間,家屬可以輪換在外等著。”
“你先回去休息,我今天在醫(yī)院,你明早再過來。”
江裴搖了搖頭,“不,我要在這等著幺幺醒過來,她從小就怕疼,醒了肯定要哭的。”
“裴哥,你回去給她準備一些換洗衣服,有我在,別擔心。”
“是啊,江總,你先回去休息,我在醫(yī)院等著幺幺,等著她醒過來。”顧放上前一步看了眼傅寒殷切道。
江裴目光移向顧放,他眼眸頓了下冷哼:“你是應該等著她,等著向她賠罪!”
說完他看向傅寒語氣馬上緩下來,“謝謝你傅寒,幺幺就有勞你了,有你在,我就放心多了。”
顧放聞言,眼底緩緩變沉,他目光盯向傅寒,那雙眼睛也恰好看向自己,冷而銳利的眼眸帶著審視。
他莫名的有些心虛。
可馬上他就將心虛壓下去,他只是去了朋友家而已,也按時去了民政局,是江幺幺自己不小心發(fā)生這種事,與他何干?
—
清晨,雨勢漸漸變小,雨滴輕輕敲擊在窗戶上,一聲聲的讓人心煩意亂。
蘇蕾在床上翻了個身后睜開眼睛,她盯著天花板好一會兒從枕頭下摸出手機發(fā)出一條微信。
【阿放,你女朋友沒事吧?怎么好好的會發(fā)生車禍?】
很快她便收到了回復。
【不清楚,聽肇事司機說她站在路中央玩手機,她太不小心了。】
蘇蕾抿了下唇敲出一行字發(fā)過去。
【那你辛苦了,能有你這么體貼的男朋友她真有福氣,今天我煮了湯,我給你送過去好不好?】
顧放:【雖然我很想喝你煮的湯,但我不想你辛苦。】
蘇蕾看著這行字唇彎了彎馬上回了句:【給你喝,就不辛苦。】
這次停了幾分鐘后才收到回復:【好。】
蘇蕾看著這個“好”字垂下眼眸咬下嘴唇懊惱著,那天,她沖動之下發(fā)的照片本想撤回卻不小心按了刪除鍵。
她看著顧放的微信頭像,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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驕陽似火,陽光透過病房的玻璃窗明晃晃地落在病床上,室內涼爽干燥,護士抬眼看了看病床旁的監(jiān)護儀,在本子上記錄好后視線移向病床。
病床上的女孩頭部左側位置繃著厚厚的紗布,她頭發(fā)被剪的很短,只有幾公分長,可即便這樣也絲毫不影響她的美貌。
她閉著眼睛安靜地躺在床上,除了臉色有些蒼白外就好像只是睡著了一般。
護士嘆了口氣,這么年輕,手術也很功,身體各項也都很正常,卻昏迷了一個多月了一直沒有醒過來。
她收起本子轉身想和另外的護士交接工作。
她剛轉過身,床上的女孩眼皮下眼球輕輕轉動著,長長的睫毛顫動了幾下后緩緩睜開,漆黑的瞳仁焦聚渙散著。
江幺幺抿了下有些脫皮的嘴唇嘴唇動了動好半天才發(fā)出聲音:“喝。”
聲音輕而啞。
剛轉身的護士微張著嘴回過頭她馬上走到病床前眼睛瞪大,“你醒了?”
江幺幺困惑地看著護士的臉眨了眨眼睫,“嗯。”
她頓了下用力發(fā)出聲音:“要老公。”
護士愣了下問道:“找你男朋友嗎?”
江幺幺懵懵懂懂點點頭又搖搖頭糾正道:“是老公。”